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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謝因塞進來的紫薯球還帶著餘溫,荔宣慢吞吞嚼了幾下,口腔裏立刻就充盈滿香氣與甜味。


    裝點心的碟子由玲瓏捧著,幾個婢女都在帳子外暗暗觀察著荔宣的動靜,看她吃下一塊,沒有拒絕謝因再遞過去的另一塊,這才放下心。


    謝因還大喇喇躺在她的床上。但好了沒多久,他就眼看著小花精肩膀聳動,身體微顫。


    “怎麽了?”謝因支起一隻手臂,還沒來得及整個人爬起來查看,荔宣就開始嗷嗷大哭。


    “夫人……”雁書在外麵急得要死,完全無法阻止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


    謝因也傻了。小花精從來都是安安靜靜乖乖巧巧的,以往就算被他欺負都不會反抗。謝因的半個身子側在小花精蜷起的腿邊,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怎麽了?說話。”謝因的好性子已經被磨沒了,他幹脆利落坐起來,一手握著小花精的肩膀晃她,一手貼在她的臉上。


    “我想、我想……”小花精哭著打嗝,抓住他的手腕,“我想迴去。”


    說話的時候口齒模糊,除了謝因別的人都沒聽清她說了什麽。謝因沉下氣:“都出去。滾遠點。”


    他的命令不可違抗,窸窸窣窣一陣響動,屋子裏又隻剩下小花精和他。


    “說吧。”謝因鬆開手,但荔宣抓著他的手腕不肯放。謝因於是也就隨她去。“說清楚點。迴哪裏?大皇子府?”


    荔宣兩腮帶淚,輕輕點了點頭。


    謝因咬牙道:“你知道你那個師父和大皇子做了什麽事嗎?”


    荔宣又點頭。


    謝因正要發火,突然想到什麽,順著她問道:“這麽聽師父的話?”


    這一迴荔宣沒給反應,但她睫毛顫動,露出一點害怕又猶豫的神情。


    謝因懂了:“你等著。”


    他說完就翻身下床,順手從碟子裏撈出一個豆沙卷扔在小花精手裏:“繼續吃。”


    等他再迴來,荔宣仍舊坐在床上。謝因眼光一掠,瞧見碟子已經空了,心裏滿意了不少,連帶著說話都好脾氣許多:“過來。你自己看。”


    他坐到床邊,遞過去一個信封,荔宣默默爬到他身後,小聲問他:“是什麽?”


    謝因道:“信啊,你師父寄過來的。”


    荔宣踟躇一下:“什麽是信?”


    謝因愣了一瞬,立馬來了精神:“你不知道嗎?”


    荔宣的聲音更小了:“師父沒有說……”


    謝因往後靠在床柱上,語氣輕快:“行。”果然是小花精啊,謝因臉上帶笑。什麽都不懂。


    他輕咳一聲:“就是你師父想和你說的話。”謝因停頓一會兒,“認字嗎?”


    荔宣還是茫然。


    謝因於是自己拆了信封,往信紙上吹了吹。他寫得太急,墨跡還有一點點沒有幹。不過原來小花精並不懂這個,他立刻就放鬆了。


    “小爺念給你聽。”謝因抖抖信紙,開始搖頭晃腦,“荔宣吾兒,近日我與那大皇子有所不和,其狡猾奸詐,想你在皇子府亦是不妥。幸得太子性善,願意收留,所以你以後跟在他身邊也是一樣。”


    信上的內容到這裏就沒了,謝因垂下眼皮,小花精已經靠在了他的胸口,雖然不認識信紙上的字,但也還是專心致誌看著上麵的勾勾畫畫。


    “咳。”謝因不自覺又加了一句,“還有,記著要好好聽太子的話,不許搗亂。”


    荔宣還盯著他的手,等到聽不見謝因的說話聲,才抬頭急急道:“沒了嗎?”


    謝因折了紙:“沒了。總之,你師父現在跟大皇子不好了,說他是個小人,所以你以後也不許再接近他。”


    荔宣垂下頭,看上去有點失落。


    謝因有點心虛,他放下信,由著小花精靠著他:“都聽清楚了嗎?”


    荔宣悶悶迴他:“聽清楚了。”


    “不開心了?”謝因低下頭,湊過去想看她。


    荔宣搖頭:“沒有。”


    謝因想了想,把小花精扶正,然後問她:“你在皇子府住了幾天?”


    荔宣抬起頭,不明白他為什麽這樣問。


    謝因循循善誘:“你瞧,你在皇子府住了肯定不止一天,但是那個大皇子卻連你的麵都不見,他是不是心虛?”


    荔宣迴想,然後弱弱反駁道:“那天,明明就可以見到的……”


    是謝因把她帶到自己的太子府,所以才沒見上謝青的麵。謝因眼神虛晃一下,很快又迴過神:“那他對你也不尊重。你再想想,是不是我對你更好?”


    謝因掐住她的臉,認認真真繼續問她:“沒有我,你有這樣的大房子住嗎?有這樣奴婢環繞,被人伺候嗎?還有那天,你躲在帳子裏收不迴花,急得哭,是不是也是我幫你收的?你的腿也是我惦記的。怕你餓,巴巴叫人送了麵過來,你還不吃。擺臉色耍脾氣,是不是都是我忍著你慣著你?”


    荔宣想低頭,她的耳朵已經滾燙,但謝因不準。他鬆開手順過去摸她的耳垂,壓低聲音道:“你不能吃藥,我是不是也再沒弄進去過?”


    小花精節節敗退,對謝因的話毫無招架之力。謝因知道已經成事,他放開手,故意道:“肚子還餓嗎?”


    小花精搖頭。謝因就說:“那就留著吧,反正是專程為你做的。我也不愛吃這些東西。”


    果然他一說,小花精的頭低得更深,她輕輕拉謝因的袖子,小聲向他道歉:“對不起……”


    謝因長歎一口氣:“算了,小爺心好,才不和你計較。”他略略推開小花精,“晚上想吃什麽?餓一天了,先別吃多了。”


    荔宣安安靜靜坐在他身邊,讓他替自己捋順了耳朵邊上的頭發。


    “咦?”謝因頭一偏,他的手撫在小花精的額前,原先她從樹上摔下來的疤已經完全沒了,現在肌膚光滑嬌嫩,一點都沒留下痕跡,“那藥這麽靈嗎?”


    但謝因也沒有多想,嘀咕了一句就輕輕放過。


    “去洗澡吧,”謝因嫌棄道,“髒兮兮的。”


    *


    婢女動作利索,很快就給他送過來一隻洗得白白嫩嫩香氣襲人的小花精。謝因翹著腿在椅子上坐著,聽見動靜望過去。小花精頭發微濕披在背後,有一些則蓋在她的手臂上,長發尾稍輕卷,顯得她溫柔又嫵媚。雁書為她穿了一條用金線繡滿小鳳凰的裙子,荔宣於是光腳踩著軟鞋,提著裙邊小心翼翼朝他走過來。


    小花精的美貌,還是那樣一擊必中。


    謝因朝後仰倒,覺得鼻子癢癢的。


    “謝因因。”小花精喊他。


    “嗯?”謝因哼了一聲表示迴應。


    荔宣忐忑道:“不髒了哦。”


    “嗯。”謝因摸摸嘴唇上方,然後直起身子。


    幾下折騰,天光也暗下來了,謝因理所當然留下來用膳。雁書連忙吩咐下去準備,原本謝因帶來的點心也要收下去,不過荔宣嘴巴饞想吃,就給她留下。


    謝因趴在圓桌邊,看小花精連著吃了好幾塊糕點,開開心心無憂無愁,和之前決心絕食的模樣完全不一樣。像是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荔宣拗下一半,遞到他嘴邊。謝因沒客氣,張嘴吃了,然後在心裏默默歎息。


    真好騙。


    *


    大皇子的事就這樣過去。因為馬上天氣炎熱,按照以往的習慣,謝詢會去行宮避暑。這件事一直是清河著手,謝因並不擔心。不過這一年,謝詢卻叫謝因也跟著同去。


    “或許是父皇有心與你多相處。”清河皺著眉,謝詢確實是這樣說的沒錯。


    聯想起之前謝詢在宮宴上表的態,這樣的決定也挺正常。謝因沒什麽所謂:“同去就同去吧,到時候我和姐姐也有個照應。”


    清河於是點頭。


    迴了府,謝因就往梨青院去。小花精最近努力討他歡心,像是為之前自己對他的錯怪彌補。謝因一點負擔也沒有,安安心心受下小花精的討好。


    雁書正端著茶要進去,還沒跨過門檻就看見玲瓏朝她擠眉弄眼。


    “出什麽事了?”雁書壓低聲音,“怎麽都出來了?裏麵沒人伺候嗎?”


    玲瓏笑嘻嘻:“姐姐自己去聽。記得小聲點。”


    雁書不讚同地晲她一眼,不過因為擔心,她把茶交給玲瓏,自己輕手輕腳湊到了門邊。


    裏麵沒有什麽動靜,雁書凝神細聽,終於聽見荔宣輕聲的嗚咽。


    “這裏不可以……”


    “別舔!”


    又急又短促。


    後背起了一層汗,玲瓏來拉她。雁書輕輕捂住自己的嘴,跟著她一起到外麵去。


    “這也是瞎聽的?”臉上的熱還沒有褪下來,雁書揪了一下玲瓏的耳朵,“還不快點去備水。”


    玲瓏蹦蹦跳跳去了,留下雁書在原地恍惚一會兒,然後才驚醒過來一般,小跑著也出去了。


    屋子裏,荔宣摸著嘴唇,上麵抹的口脂已經都到了謝因的嘴巴裏,他咂咂嘴:“還可以再甜一點。”


    她於是委屈道:“沒了。”


    謝因無所謂道:“沒了就沒了唄,一罐口脂而已,你要多少小爺明日送你多少。”


    荔宣不理他,跑到鏡子麵前打算補迴去,但謝因就跟在她身後。荔宣捧著小盒子警惕道:“不許吃我嘴巴上的。”


    謝因嗯嗯啊啊表示知道,然後看著小花精又慢吞吞塗了一層上去。


    荔宣塗完了迴過頭,正好對上謝因的視線。謝因一手撐在梳妝台上盯著她,然後毫無羞愧道:“是你自己說很甜的,你不說我也不會嚐啊。”


    話是這樣沒錯。荔宣糾結了一會兒,最後接受了他的說辭。


    謝因又看了小花精一陣,突然伸出手在她嘴角一蹭,又塞到自己嘴巴裏舔了舔:“塗花了。”


    荔宣立刻如臨大敵,鑽出他的懷抱,逃到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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