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人名叫伍鄂,同“狗蛋”原是一個村的。兩人從小光著屁股長大,原本衣食無憂的生活被一場突如其來的瘟疫打破。村裏麵的人在短短半個月的時間就死的差不多了,伍鄂的全家都在這樣的災難中喪命,“狗蛋”家也隻剩下她母親和他兩人。此時的大魏朝也處在風雨飄搖之中,根本就無力救災,百姓們都隻能是自謀生路了。


    青年壯年的還能往大的城市裏麵逃,或者脾氣大點的直接就落了草。一些老弱婦孺,則隻能是餓死病死,或者自賣自身。


    林飛跟著伍鄂一路往前走,一路聽他說著。這樣的一些經曆,伍鄂雖然說的很平淡,並沒有刻意的去渲染,甚至在語調上都很平靜。但從中林飛卻能感受到當時他所麵臨的絕望,屍橫遍地,舉目無親,人命賤如草!


    “那咱們怎麽就又落了草了?”


    “得虧咱們是落了草,不然早就餓死了,或者被人給吃了。”


    林飛整個人一激靈,渾身的汗毛瞬間便立了起來,不敢相信的問道:“吃人?真有這種事兒,你親眼看到的?”


    “我倒是沒親眼看見,但我當時餓的真的感覺即便是讓我吃人,我也不會有猶豫了。真的太餓了,那個時候樹皮都吃完了,就隻剩下觀音土了,但那東西哪是人吃的。”


    寧為太平犬,不做亂世人,這句話此一刻林飛有了更深的體會。


    伍鄂接著道:“那個時候我們就知道一路往前走,隻是聽說進了城就有吃的,皇帝會開倉賑災,也會有善人施粥救人。可是當時我們餓的太久了,根本就走不動,隻能是躺在地上等死了。這個時候正好有一馬隊經過,所有人都知道這是青龍山的土匪,隻是這個時候本就一無所有,也就沒什麽好怕的。”


    林飛問道:“這都是多久以前的事兒了?”


    伍鄂詫異的看了眼林飛,歎息的道:“你連這個都不記得了?看來真是被人砸傻了,我明天還是再來求求孫老頭,讓他幫你看看,沒準診治的早,還能恢複記憶呢。”


    自己事兒自己知道,伍鄂口中的“記憶”林飛是肯定恢複不了的,隻能是趁著眼前少年並沒有其他懷疑,多打探一些。從現在所了解的隻言片語來看,似乎自己穿越的這個時代,在中國的曆史上並不存在。


    “這就是三年前的事兒,我當時十五歲,你當時十三歲。後來咱們之所以落草,還得虧了咱娘,當時馬隊飛揚而過,也不知道咱娘哪來的力氣,整個人如同箭一般的衝了出去,攔在了馬前。我記得當時那馬的蹄子揚的老高了,要是被踩一腳,那必然是有死無生的。”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能落草,是咱娘娘拚命求來的?”


    話說到這裏,林飛對於自己所處的這個時代是越發的感到心驚,這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亂世,百姓居然隻有做強盜才能活命!


    “還是多虧了咱娘,要不能,我們當時估計沒走到城市就給餓死了。”


    “你一直說咱娘,咱們是兄弟?”


    ”當然,你娘就是我幹娘,咱們不是親兄弟,勝似親兄弟。”


    兩人一路走一路聊,不知不覺天就黑了,算下來兩人前前後後加起來都走了三四個時辰了。如果是林飛以前的身體體質,走這麽久身體早就吃不消了。但現在這個叫“狗蛋”的雖然名字土了點,可體質是真不錯,留了那麽多血,還走了這麽久的路,居然絲毫都不感到疲憊。


    雖然身體上並不累,可是肚子卻很餓了。也不知道還要走到什麽時候,林飛忍不住的問道:“咱們這還有多久的路要走,怎麽還沒到?”


    “快了,再忍忍吧。走這麽久的路,我也是餓的肚子咕咕叫。”


    山中小徑的一個拐角,映入眼簾的便是燈火通明的一處寨子。林飛猜想這裏應該就是土匪窩了,似乎是為了印證林飛的猜想,伍鄂興高采烈的道:“到了,到了,他娘的這出去一趟,差點就迴不來了。”


    借著點起的篝火,林飛左右的打量了一下寨子的房屋構造,幾乎都是茅草和土培結構,寨子看著挺大的,點燃的篝火一眼都望不見盡頭。林飛心中暗想,看來自己所在的這個土匪窩規模還挺大的,看這架勢怕是有幾千人了。


    由伍鄂帶領,兩人一路來到了一處低矮的茅屋處,還沒到門口,便聽她嚷道:“娘啊,餓死了,有吃的麽?”


    屋子裏麵的人聽到聲音後,一麵容蒼老,鬢角有著些許白發的夫人推門而出。見到兩人後,淚水潸潸而下,瞬間林飛忽然心中有著某種觸動,似乎眼前這個女人,真是自己的母親。


    “二娃子,狗蛋,你們倆......沒事兒?”


    伍鄂趕忙一步走上前去,幫著婦人擦拭眼角的淚水,自責的說道:“娘啊,是兒子不孝,讓你擔心了。我們倆都沒什麽事兒,隻是......”


    “是什麽呀?”婦人打量完伍鄂,又看了看身後的林飛,接著道:“狗蛋呀,二娃子說話說一半,你說到底怎麽迴事兒呀?”


    “娘......咱們進屋說吧!”


    與此同時,在距離林飛等人不遠的一處大殿內,燃起的篝火將整個大殿映照的通明。大殿的空間雖然很大,但人卻並不多,在場之人個個麵色肅然,整個大殿都顯得很莊重。


    “大哥,咱們那些弟兄不能就這麽死的不明不白,一定要找出那個告密的叛徒,不把他揪出來,怎麽對得起那些死去的弟兄,那可是上百口子人呐!”


    “你說的輕鬆,怎麽揪,知道這件事的就隻有在座的,還有就是負責這次行動的艾菖艾蒲兩兄弟,現在他們人都死了,咱們到哪兒去查,難道查咱們這些人?”


    說話的兩人都是臉色黢黑的漢子,其中一人更是直接赤著膀子,一身結實的腱子肉,絨密的胡須遍布了整個下巴和頸脖,頭發直接散落到肩,整個人顯得蠻橫;另一人則顯得相對文弱一些,一身粗布衣衫,麵色略黑,挽了個簡單的道士髻,發髻上插著一根木簪,此人腰背筆直的坐在木椅上。


    “塗姚,文吉,你們倆也別爭了。兄弟們的死,我比在場所有人都感覺心痛,大夥兒跟著我混飯吃,我卻讓他們這麽不明不白的丟了性命,是我這個做大哥的無能呀!”


    居中而坐的男子麵容堅毅,虎背熊腰,一身寬大的粗布長袍,目光平靜的掃過分兩邊落坐的部下。此人便是青龍山的當家人,綽號獨臂青龍的龍敖!


    龍敖左手邊坐著的一人猛的站起身來,大聲道:“大哥,這事兒我看都不用去查什麽泄密了,肯定是白岩峰那些人幹的。我看就直接借著今晚夜色掩殺過去,豈不痛快。”


    男子站起身來高約七尺有餘,雙目怒睜,雙手握拳,足有碗口大小。邊上一消瘦男子輕扯了扯他的衣袖,笑罵道:“你這憨貨,此等大事,豈能意氣用事。咱們並沒有證據,這一打有理都變成沒理的了,而且容易授人以柄。退一萬步說,即便是有證據,也要妥善計劃好了,再做計較不遲。”


    “軍師,你說的這些俺老朱不懂,我隻知道除了白岩峰的那些雜碎,別人沒有理由也沒有能力對咱們青龍山用這樣的毒計。”


    “那倒也未必,附近沒有,外麵卻是有的。現在外部勢力爭相的在爭取咱們梅風嶺三峰四洞五山六寨,雖說咱們每一家的人馬多不過數千,少則隻有區區數百人,但若能將所有勢力整合,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龍敖肅然道:“鬆如,你是說,已經有人在打我們的主意了?”


    “當然,咱們青龍山上近兩千弟兄,如果用來爭天下,或許是杯水車薪,但在這梅風嶺的十八家勢力中,咱們的勢力算是中等偏上的。而且大哥你別忘了,咱們梅風嶺所處的位置。天慶府群山環繞,大批人馬根本就進不來,而梅風嶺的背靠就是天慶府,這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掌握了梅風嶺,就是得到了天慶府。那可是實至名歸的天府之國呀,可惜的是咱們青龍山距離天慶府還是太遠了,不然也是吃喝不愁了。”龍敖接著道:“鬆如,聽你的意思,是認為外部有勢力想收編我們?”


    軍師鬆如點頭道:“想收編我們是一定的,咱們雖然距離天慶府相對較遠,但咱們實力強,而且同屬於梅風嶺的勢力之一,隻要往西剿滅了黑雲山,和平雲寨,距離天慶府,也就不那麽遠了麽。”


    “軍師,我老朱是被你越說越糊塗了。咱們不是再說這次一百多弟兄因行動泄密被伏擊的事兒麽?怎麽又扯到什麽黑雲山和平雲寨去了,雖然咱們平時和這兩家也不對付,但想要剿滅他們怕也是不太可能的吧。”


    “朱大言,你除了姓朱,怎麽腦子也跟豬一樣笨。軍師的意思是有人想通過這件事情再挑撥,他希望我們能先挑起事兒來,等我們自相殘殺的差不多了,別人再出來收拾殘局。”


    “你文吉聰明,那他娘的你怎麽不是軍師呀?俺老朱是笨,但我不會不懂裝懂,你他娘的就是豬鼻子插大蔥,你裝什麽象呀!”


    “砰”


    本想再還兩句嘴的文吉,見當家人龍敖已經怕桌子了,剛忙將嘴閉上。


    “都他娘的給老子閉嘴,聽軍師說下去。都跟你們這麽吵,咱們這事兒說到天亮都沒的完。”


    軍師鬆如道:“咱們周邊的勢力,雖然都比我們青龍山要弱,可是如果對方一心死守,咱們想要吃下其中任何一家都很難。最重要的是梅風嶺多年的平衡將會被打破,而首先破壞這個平衡的人會首當其衝。所以這麽多年,哪怕是那些隻有幾百人的勢力,都能很好的存活下去,最少在門麵上是這樣的。但如今不一樣了,外部勢力想要滲透進來了。


    鬆如伸手製止想要插嘴之人,接著說道:“如果他們現在直接來找咱們,那就是合作關係,咱們必然會讓他們提供糧食武器,等等一應的條件。但如果先挑起我們間的自相殘殺,當時候等咱們都殺紅了眼,人越來越少的時候,他們再從中選擇一家相對較弱的勢力,那可就不同了。”


    塗姚倏然站了起來:“軍師,那按你的意思,這事兒咱們就這麽算了,這啞巴虧就算是白吃了?”


    “說句實在話,這件事情反而啟發了我,在咱們青龍山中必然是有著其他山寨的奸細,可是一來,咱們並不知道具體是誰,二來,也不方便大張旗鼓的查詢。既然如此咱們不妨依葫蘆畫瓢,也想辦法將我們的人安插到其他三峰四洞五山六寨當中去,一來是核查其他勢力安排在咱們這邊的奸細,二來也能打探些消息。”


    “這得要猴年馬月啊,我看就是那白岩峰的人幹的,這方圓百裏之內,隻有他們會這麽做。要我說咱們就......”


    “朱大言,誰讓你這麽跟軍師說話的,信不信我一刀砍了你的腦袋。”龍敖瞪了朱大言一眼後,說道:“就按軍師的意思辦吧,具體人選也由軍師負責,既然已經決定了,就盡快行動吧。盡量挑些機靈點的小子,沒準幾年後還會有意外之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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