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答應過我的!隻要我把出岫騙出來,你就放過沈予!”雲想容低唿出聲,難以掩飾急切之色。


    “你要把外頭的暗衛都引進來嗎?”明璋低聲警告雲想容:“你太天真了!以為給我生了個女兒,就能左右我的決定?”


    明璋陰測測的笑聲再次響起:“你給沈予戴綠帽子,還與我聯手殺了他心愛的女人,你以為他還能原諒你?不殺沈予,難泄我心頭之恨!”


    雲想容雙眸大睜,匪夷所思地看向明璋,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而對方卻對她的目光視若無睹,隻冷冷再道:“你放心,一夜夫妻百夜恩,更何況咱們還有個女兒。隻要你聽話,我保你平安無事。”


    雲想容的雙手雖戴著鐐銬,此時卻緊握成拳。十根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攥得隱隱發白,似在極力忍耐怒意。


    明璋的視線在她手腳之上瞥了瞥,冷聲再道:“你總不想一直戴著鐐銬?快去那死人身上摸摸鑰匙,我替你開鎖。”


    隻這一句,雲想容到底沒說出什麽話來,雙手負著沉重鐐銬,竭力彎下身子去摸索雲逢的腰間和袖中案囊。須臾,她當真從中摸出一串鑰匙,共有五把,便遞給了明璋。


    明璋說到做到,開始逐一試鎖。試到第三把鑰匙時,便能將雲想容手腳上的鐐銬打開了。


    “啪啦”兩聲,雲想容將那沉重的鐐銬扔到地上,再抬手捋了捋淩亂的垂發。繼而,她忽然傾身看向出岫,揚手便是兩個巴掌打在對方的嬌顏之上,奈何此時出岫渾身酸軟,毫無還手之力,隻能任她淩辱。


    雲想容惡狠狠看向出岫,那怨毒的目光似要將她千刀萬剮,語中也是咬牙切齒:“賤人,今日就要你去死!”


    說著她死死捏緊出岫的下巴,厲聲再道:“自從你來雲府,我就沒過過一天好日子!先是我哥和我娘出事,我也沒了地位,嫁給沈予還不得安寧!你憑什麽占了他的喜歡?就憑這張臉?”


    語畢,她拿起方才那串鑰匙,作勢便要往出岫臉上刮去。


    冰冷的鑰匙緊緊貼著出岫的臉頰,雲想容猙獰狠辣的臉龐也湊了上來,她突然放軟語氣,嬌滴滴地在出岫耳邊笑著威脅:“嫂嫂你說,我是先刮爛你的左臉?還是右臉?”


    出岫心中憤恨交織,冷著一張容顏瞪著她,雖輸了手段,可那氣勢毫不示弱。雲想容越看越是厭惡惱怒,那恨意止不住地上湧,她作勢便要使力刮上去。


    “夠了!”明璋在此時突然開口阻止,低聲道:“你將她的臉刮花,誰還能看得出她是出岫夫人?倘若沈予愛她這張臉,你刮花了,難道沈予還要她?”


    “不要她更好!”雲想容憤憤地道。


    “啪!”這次是雲想容挨了一個巴掌,隨之明璋一句斥責直擊她耳中:“婦人之仁!沈予不要她,我的計劃就要功虧一簣!你別亂來,事成之後她任你處置。”


    雲想容抬手撫上自己的臉頰,想要開口還擊,又像是怕極了明璋,克製半晌隻說道:“你答應我放過沈予!”


    明璋依舊不為所動,輕描淡寫地道:“我若放過他,迴頭他第一個殺的就是你。信不信?”


    “不會的!”雲想容立刻反駁:“隻要出岫死了,他會喜歡我的!”


    “哦?你方才在雲府,不是都招了?既然苦肉計都使了,還指望能瞞過沈予?”明璋毫不客氣打破了她的妄想:“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眼下你與我‘通奸’之事,也許早已傳了出去。你若動作快些,將整個煙嵐城的人都殺光,大約還能瞞得住。”


    雲想容麵上原本煥發著憧憬、倔強的光彩,聽聞此言,驟然熄滅!她終於緩緩垂眸,以雙手掩麵低泣起來,雙肩微微聳動,哽咽著道:“我失算了,我不該說那麽多,我不該聽你一麵之詞。”


    “有句話尤適合你——‘當了婊子還想立牌坊’。”明璋諷刺的笑意再次低聲響起:“自作孽,不可說,跟了我就沒有迴頭路。”


    雲氏錢莊的馬車不比知言軒的馬車舒適平穩,這一路上轆轆行進顛顛簸簸。出岫本就被下了藥,酸軟乏力,再被這馬車顛簸幾下,更覺得骨頭如同散了架。


    原本明璋和雲想容不停地說話,她還能聽進去幾句,分散注意力,但如今實在太過安靜,唯能聽到雲想容低低的啜泣聲,帶著無盡的悔恨與絕望,卻令人止不住地想要唾棄鄙夷。


    “哭什麽哭?外頭的暗衛聽見還得了?”良久,明璋終於不耐煩地斥道:“你一會兒要模仿出岫夫人說話,難道要囊著鼻子?”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如今雲想容選擇了這條路,也隻能被逼著走到底。聽聞明璋這一句提醒,她連忙擦幹淚痕,抬眸再看明璋:“你說得對!既然我要死,也得先拉了這狐賤人做陪葬!”


    語畢,美目再次剜向出岫,竟比方才還要怨毒三分!


    出岫心中一驚,更是擔憂起沈予的安危。此時此刻,她寧願雲想容與明璋鬧翻,至少也能保住沈予一人的性命。她沒想到,雲想容竟然妥協了!三言兩語便被明璋說動了!


    那沈予豈不是必死無疑?


    出岫心中頓時一涼,又是一熱,繼而心急如焚。


    但此後,馬車裏再也無人說話,而外頭也一直沒再發生什麽動靜。出岫不知還有多久才能到吹花小築,可如今看來,那兒必定埋伏下了陷阱!


    要如何給竹影傳遞消息?


    這一千暗衛跟在馬車四周,明璋又要如何逃出升天?


    吹花小築裏到底是什麽陷阱?


    沈予人在何處?


    重重疑慮在出岫腦海之中徘徊,一顆心便如同在油鍋裏滾了一遍,煎炸燜炒無一遺漏。


    正當她兀自焦急之時,隻聽明璋幽幽開口,對雲想容道:“一會兒停車時,竹影見雲逢不下車,必定會來一探究竟。你假裝出岫伸出一隻手去,等他攙扶你時,立刻用手將這枚針紮上去。”


    明璋邊說邊從袖中取出一個布卷,攤開之後,其上排列著五個針套,而有兩個已空,自然是方才用在了出岫和雲逢身上。明璋小心翼翼地從中捏出一枚,詭異地笑道:“和雲逢那枚一樣,剛紮上去毫無反應,待他劇烈活動血氣上湧,毒素便會加快運行,片刻之內七孔流血,毒發身亡。”


    說著他已將那枚針遞了過去,囑咐雲想容捏緊針尾:“別怕,這毒見血封喉,你手上沒有傷口,不會中毒。”


    聽了這句話,雲想容才敢伸手接過那枚針,謹慎地捏在左手裏,又問:“外頭這麽多暗衛,咱們如何跑得掉?”


    明璋並未即刻迴答,閉目養神片刻,才道:“等你結果了竹影,車夫便會駕車狂奔進吹花小築,那些個暗衛必定驅馬追趕一探究竟……一旦他們追了進去,便會啟動我布下的天羅地網,讓他們萬箭穿心,還要碾成肉沫兒……”


    話到此處,明璋再次陰測測地笑了起來,聽似十分勝券在握。


    雲想容聽後微微蹙眉,反問道:“既然你已布置好了,又何必多此一舉,非得殺了竹影?咱們直接進吹花小築不就成了?”


    “婦人之仁。”明璋不屑地迴道:“竹影離馬車最近,若是咱們策馬狂奔,他以坐騎追趕,十有八九能追得上。況且有他在,雲氏暗衛便有主心骨。隻要他一死,群龍無首,暗衛不就亂了陣腳?”


    雲想容抿唇不再多言。


    出岫則越聽越是心驚,明璋果然早已布置下來了!吹花小築裏還有“天羅地網”!這法子果然既冒險,又惡毒,倘若是明璋沒有製服自己和竹影,或許暗衛們便會在吹花小築之外打探清楚……可一旦暗衛們情急之下追了進去……


    不!雲氏暗衛在九州揚名數百年,絕非明璋所料想得那麽簡單!出岫選擇相信竹影,也相信暗衛的實力!


    等等!猛然間,她靈光乍現想起一樁事來!方才明璋說,要讓雲想容假扮自己,從馬車內伸手出去命竹影攙扶……


    出岫忽然記起今日在知言軒裏,自己曾情急之下將右手手腕磕在桌案上,不僅將鐲子磕裂了,腕上也被咯出了一道血痕。當時竹影就在場,還曾勸她保重身子。


    而自己是慣用右手之人,不會無緣無故伸出左手。竹影常年習武心細如發,是否會發現這一端倪?再者雲想容一直戴著鐐銬,腕間必定被勒出數道紅痕……


    隻要竹影稍加留心,必定能看出不妥之處!


    想到此處,出岫立刻提起幾分精神,又怕被明璋瞧出來,便努力擠掉兩滴眼淚,故作驚恐擔心之狀。


    明璋瞧見之後果真上當了,還以為出岫怕極,便露出隱晦地笑意:“你放心,一時片刻你還死不了。我無論如何也得讓你見到沈予一麵。”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出岫的臉頰之上,毫無猥褻之意,反而生出幾分鄭重:“就憑夫人如今這梨花帶雨的模樣,足以迷倒天下男人。夫人的過往經曆我也略有耳聞,倘若你不是出身雲氏,我會很高看你,或許也會放你一馬。”


    說到此處,他似遺憾,又似不忍,不禁搖頭長歎一聲:“隻可惜我明某人對女色不大上心,也沒什麽憐香惜玉之意,因而你必須得死!”


    “死”字剛說出來,三人已感到馬車漸漸慢了下來,連那轆轆的車轍聲也小了許多。明璋唯恐車外的人聽見,又將聲音壓低三分,對雲想容道:“你準備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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