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璋知道那五千萬兩黃金的內幕了?


    沈予霎時臉色一變:“你說什麽?他怎麽知道的?”


    清意搖了搖頭:“我也不清楚,但此事必定與夫人脫不了幹係……夫人的女兒,也是大公子的。”


    雲想容!這一次,倒當真是出乎沈予意料之外了!


    雲想容的女兒,竟是明璋的孩子?!那她遭到強暴之事,都是假的了?


    沈予越想越覺得匪夷所思,幾乎是瞠目結舌:“想容和明璋……”


    清意點了點頭:“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大公子瞞得很嚴實。”


    話已至此,清意索性一股腦兒地說出來:“肯定是夫人先聯絡的大公子,我私底下猜測,應該是夫人知道了那五千萬兩黃金的內幕,又苦於勢單力薄,才與大公子聯手,想要借機扳倒雲氏。”


    “想容真狠!”沈予唯有如是評價,蹙眉再斥:“她自己也姓雲,卻能想出這種陰毒的法子來謀害族人,吃裏扒外!”


    “夫人雖姓雲,可她在雲氏沒有地位。就連我這個當下人的都看出來了,夫人必定不服氣。尤其……”清意看了沈予一眼,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沈予知道他想說什麽,便自行替他往下接話:“尤其我喜歡出岫夫人,想容心裏嫉妒她,便想要毀了她?”


    清意沒再表態,可這默認的表情已是讚同了沈予的猜測。


    這一次,輪到沈予被悔恨淹沒,雙目赤紅勃然發怒:“是我小看雲想容了!”


    語畢,隻聽“砰”的一聲巨響,沈予已徒手劈在桌子上,硬生生將客房內的四角方桌劈掉了一角。


    他將那斷裂的桌角握在手中,任由劣質的木屑刺入皮肉之中,瞬間已是掌心帶傷。可他卻不管不顧,急切喝問道:“出岫到底有沒有危險?”


    清意張了張口,尚且沒有反應過來,隻見沈予已用另一隻手拽住他的衣領,一把將他從地上拽起來:“快說!明璋的計劃是什麽!”


    清意依然是搖頭:“我隻聽大公子的吩咐,他每次隻告訴我計劃中的一小步,至於他的全盤計劃,我真的不知情。”


    清意被衣領勒得脖子生疼,說話都憋得難受:“不過我猜測,大公子也會設計出岫夫人,就是不知道以什麽手段……”


    沈予知道自己手勁很大,也唯恐真的將清意勒死,怎奈他在氣頭上,故而衝動行事了。他大口喘氣平複半晌,這才猛然鬆手,沉吟片刻道:“你迴去罷,我不殺你。”


    “侯爺別去房州……咳咳……”沈予忽然鬆手,清意一個站立不穩,止不住地向後趔趄兩步。他劇烈地咳嗽兩聲才緩過氣來,繼續阻止:“房州有陷阱……咳咳,出岫夫人自有暗衛救她……”


    “我知道。”沈予垂目看著自己掌心,施手將嵌入肉中的倒刺一根根拔出來,執起桌上的佩劍便要出門趕路。


    “侯爺帶我一起去罷。”清意見勸不動他,連忙再道:“您帶上我,我也能向大公子求情。”


    聽聞此言,沈予隻冷笑一聲:“你就認定輸的人是我?你等著替他求情罷!”


    清意也自知失言,可還是如實說道:“大公子籌謀多年了,就算他贏不了,也會想出一個‘兩敗俱傷’的法子。”


    清意很是不安,說話也越發急迫:“求您了侯爺,讓我跟您一起去,我……也想勸勸大公子。”


    沈予上下打量清意一番,想起他專程趕來阻止自己,心下到底是軟了幾分,沒再說話。


    清意跟隨沈予多年,又哪裏不懂他的意思?見他默認,心中忍不住一喜,竟是再次哽咽:“多謝侯爺不殺之恩。”


    沈予一言不發轉身走出房門,清意連忙邁步跟上。


    *****


    三日後,離信侯府。


    自從雲承去北地收複生意之後,已經半年沒有迴來過,四月初又適逢誠王大婚,他便借機留在京州與世家公卿走動走動。這一早暗衛剛剛送來消息,說雲承已在返程的路上,再有七八日便能抵達煙嵐城。


    如今莊怡然的肚子也越發大了,再有半個來月即將臨盆。出岫怕她思夫心切心情抑鬱,便時不時地來霽雲堂陪她說話。


    “怎麽板著臉?可是下人惹你生氣了?”出岫笑盈盈問道。


    因為懷孕的緣故,莊怡然的臉盤豐腴許多,勉強扯出一絲笑意:“不是板著臉,就是每日總覺得疲倦,睡不夠似的,人也沒什麽精神。”


    “有孕在身皆是如此。”出岫輕聲撫慰:“若是覺得疲倦,你隻管去睡,別在乎什麽時辰禮節的,你肚子裏還養著一個小的呢!”


    莊怡然歎了口氣,低頭摸了摸自己凸起的腹部:“但願這一胎能夠一舉得男,讓您和祖母放心。”


    許是孕中的女子喜歡憂思,出岫悉心開解她:“男孩兒女孩兒都喜歡,你還年輕,往後再生便是了。何況梅大夫都說了,應該是個男孩兒。”


    梅大夫是房州有名的婦科聖手,給人測算男女十有九準。兩月前太夫人特意讓雲逢將他請了過來,給莊怡然這一胎算了算男女。


    “但願會是個男孩兒。”莊怡然目中露出溫和的笑意,散發了幾分母性的光輝。


    而她這副模樣落在出岫眼中,竟是令後者想要落淚。莫名地,想要落淚。


    出岫的情緒還沒完全醞釀出來,此時管家雲逢卻急匆匆來到霽雲堂,附在她耳邊,稟道:“夫人,大小姐迴來了。”


    雲想容迴來了?消失半年多,怎麽又突然迴來了?出岫倏然起身,秀眉微蹙:“她還知道迴來?”


    莊怡然見出岫變了臉色,也忍不住問道:“母親,這是怎麽了?”


    出岫怕她多思多慮,便敷衍著笑道:“小事一樁,你不必擔心。”說著已起身向莊怡然告辭,與雲逢一道離開霽雲堂。


    返迴知言軒的路上,出岫頓生一陣不祥之感,不禁邊走邊問雲逢:“她人在何處?”


    “今日一早她去了別院,已經見過二姨太,如今人就在府裏,說是要見您。”雲逢低聲迴話,特意強調道:“看樣子,大小姐有急事找您。”


    “急事?她有什麽事兒可著急的?”出岫覺得雲想容突然迴來,必定大有蹊蹺。


    “大小姐沒說。”雲逢如實迴道:“她非得要見您,如今人在知言軒外頭……是否要將她趕走?”


    “為何要趕她走?我就在知言軒見她。在我的地方,難道她還能害我不成?”出岫加快腳步,心中那股不祥之感越來越強烈。


    豈料兩人還沒走迴知言軒,半途又遇見竹影火急火燎地趕來:“夫人,方才暗衛傳話過來,威遠侯奉旨迴京的半途中,忽然抗旨繞行了。”


    出岫立刻腳步一頓,看向竹影:“什麽叫‘抗旨繞行’?他路上不是好好的麽?”


    早在沈予從北地動身出發時,暗衛已經向出岫稟報過了,而這一路上也沒聽說沈予遇到什麽麻煩,怎會……


    出岫忍不住心思一沉,但聽竹影繼續說道:“威遠侯返京一直很順利,卻在離京州還有兩日路程時,自行轉道去剿匪。之後北地將領們都去了京州,唯獨他沒迴去,往房州方向來了。”


    竹影將手中密信遞給出岫,最後強調:“天授帝震怒不已,已下旨派人緝拿。”


    出岫聞言又氣又急、又驚又疑,她一改往日的溫和脾性,大為光火:“沈予這是做什麽?天授帝的後妃走失,如今正在氣頭上,他是嫌自己命不夠長?”


    竹影和雲逢俱是一驚,兩人甚少見出岫發這麽大的脾氣,一時之間麵麵相覷。須臾,還是竹影最先反應過來,對出岫解釋道:“天授帝的後妃走失,本就是個機密……威遠侯路上消息不通,未必就知道這些。”


    出岫哪裏能聽得進去這些話,一張絕色容顏浮起陣陣潮紅,皆是氣惱所致:“就算他有十萬火急之事,也該先迴京州複命。如今這不是抗旨不遵嗎?他自己往刀口上撞?”


    這一次,竹影和雲逢都不知該如何接話。


    出岫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也自知抱怨無用,便沉吟片刻,再對竹影命道:“你即刻傳令各地暗衛,務必聯絡上沈予,弄清楚他為何抗旨繞行。”


    “是。我這就去辦。”竹影躊躇片刻,正打算領命而去,卻聽雲逢阻道:“且慢,如今大小姐就在知言軒外,我唯恐她傷害夫人,你還是隨侍為好。”


    竹影果然停止腳步:“好,我先陪夫人過去看看情況。”


    話到此處,竹影忽然想起一件舊事——沈予第一次抗旨的內情。上一次他是擅自離京,這一次他是抗旨繞行,兩次事件雖然有所不同,可實質上是一樣的,沈予都抗旨了。


    而且,兩次都是往房州方向而來……難道這次又是為了出岫?可出岫好端端的在雲府,沈予為何要著急過來?


    竹影敏感地意識到,這兩件事之間應當有什麽聯係,便試圖告訴出岫:“夫人,你是否記得威遠侯去薑地平亂的事?”


    出岫怔愣,繼而迴道:“自然記得……你為何提起此事?”


    竹影張了張口,正打算道出實情,此時卻見一個女子匆匆跑了過來,“撲通”一聲跪在出岫麵前,梨花帶雨地道:“嫂嫂,求您救救沈予!”


    正是雲想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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