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管家雲逢來知言軒陳請出岫:“夫人,馬車已準備就緒,可以啟程前往嵐山寺了。”


    此時出岫剛用過早膳,想起膳廳剩下的一桌子菜肴,忽然生出一個主意,便對雲逢問道:“府裏的糧庫,還有多少米麵?”


    雲逢沉吟片刻,如實迴道:“總有七八百斤不止。”


    整個雲府之內,主子雖沒幾人,但奴仆、丫鬟、護院等總計數百人不止,這幾百人日日要穿衣吃飯,因而雲府對於口糧的需求極大。出岫在心裏大致盤算一番,才又命道:“既然去一趟嵐山寺,那便趁機做些善事罷。你去糧庫裏取五百斤大米出來,今日府裏女眷要在嵐山寺施米。”


    “夫人宅心仁厚,是雲氏之福,是煙嵐城百姓之福。”雲逢誠心誠意地說了幾句,便立刻領命而去。不多時,取了一本明細冊子迴來,對出岫道:“五百斤大米已經出庫裝車,請您簽字蓋印。”


    雲府的規矩是,府內中饋事宜皆要由當家主母親自點頭。不過如今莊怡然是新上手,因而真正的實權還在出岫手中。


    出岫從雲逢手中接過冊子看了看,的的確確是出庫五百斤大米,於是她取過印鑒蓋上,細心囑咐道:“你別忘了讓米行趕緊再送些米麵過來,否則府裏就要‘揭不開鍋’了。”


    雲逢笑著稱是。


    由於臨時決定施米行善,因此又耽擱了些功夫,待到一切準備就緒,已是辰時。這一次去嵐山寺,出岫並沒打算帶上玥菀,因為玥菀是雲想容的舊婢,又曾背叛過雲想容,為了避免尷尬,她便特意將玥菀留在了知言軒,隻帶了兩個小丫鬟貼身服侍。


    出岫攜竹影和丫鬟來到雲府門口,莊怡然和雲想容還沒到。她大眼一掃,除卻三輛女眷所乘坐的馬車之外,雲逢又準備了十匹高頭大馬馱著大米,此外還有約莫五十名護院牽馬待命。


    “這陣勢倒大,知道的是咱們雲府女眷上香行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舉家搬遷呢!”出岫攬袖而笑,再看府門前浩浩蕩蕩的一隊人馬,轉身對竹影道:“你迴去照看竹揚和孩子罷,這麽多護院跟著,不會出漏子。”


    竹影卻不放心,執意拒道:“屬下是您的貼身護衛,自然要以您的安危為重。竹揚也理解我。”


    出岫歎了口氣,本想再勸,此刻卻聽身後傳來一個清朗男聲:“竹影叔叔迴去罷,母親有我陪著呢!”


    語畢,但見雲承已攜著莊怡然,夫妻兩人並步從府裏走出來。前者一襲月白長衫,打扮如同尋常人家的富貴公子,卻難掩清俊出眾的氣質;後者一身淡藍衣裙,煙紗飄渺步履輕盈,沉魚落雁淡雅脫俗。


    雲承和莊怡然夫妻兩個,一人穿白一人穿藍,遠遠瞧著便如四月裏的豔陽天,青天白雲著實令人心情舒暢。


    真是一對璧人!出岫在心中默默讚了一句,這夫妻兩人已同時向她俯身行禮:“見過母親。”


    竹影亦是躬身見禮:“見過侯爺,見過夫人。”


    幾人如此客氣一番,還是出岫率先笑問:“承兒今日也要去嵐山寺嗎?”


    雲承清淺而笑,側首看了看身旁的嬌妻,迴話道:“我今日事務不忙,既是您和怡然想去,我便陪著一起罷。多一個人上香,也顯得更誠心。”


    他說完這番話,莊怡然已是垂眸低首,嬌羞無限。出岫見狀立刻明白過來,莊怡然既是去嵐山寺求嗣,雲承陪同而去,自然顯得更加誠心一些。且不說佛祖是否顯靈,至少莊怡然本人心裏會好受許多。


    出岫看了雲承一眼,戲謔地笑道:“你倒是心疼怡然,知道做個體貼夫君。”


    雲承聞言輕咳一聲,很是坦然地笑迴:“被您識破了。”他這般一說,莊怡然更是大為赧然,連耳根子都紅了起來。


    三人正在笑談,雲想容也來了,她每日前往嵐山寺時從不帶女兒,此次也不例外,隻帶了兩個丫鬟。瞧見雲承也在,她倒沒有半分訝異,隻俯身行禮:“見過侯爺。”


    雲承對雲想容的印象不深,也沒什麽親厚的感情,便略微頷首,算是迴禮。


    出岫見人已到齊,便道:“天色不早了,咱們走罷。”說著又看向竹影,朝他擺手:“有侯爺跟著,這下你不用擔心了,快迴去罷。”


    雲承也是自信滿滿:“我這拳腳功夫雖不如竹影叔叔,但捉拿三五個賊人必也不在話下。”


    有雲承陪同,又有五十名護院跟著,竹影自然放心許多。他的確有些惦念竹揚和兒子,更感動於出岫和雲承的體貼照顧,於是再行一禮:“屬下謝夫人體恤,謝侯爺體恤。”


    雲承擺手催他:“做這些虛禮幹什麽?快迴知言軒罷!”


    “我送幾位主子上車。”竹影固執地不願違背禮數。


    出岫知道他的脾氣,又見雲逢已候著多時,便對雲承夫妻和雲想容道:“快走罷,再耽擱下去,不僅午膳的時辰要錯過,竹影也要站僵了!”


    幾人聞言輕笑,這才陸陸續續上車。知言軒、霽雲堂、霓裳閣的主仆們分別乘坐各自的馬車,帶著這五百斤大米和五十名護院,浩浩蕩蕩往城南郊的嵐山寺進發。


    竹影一直目送車隊離去,才轉身迴府。


    *****


    原本這一路之上平平順順,倒也輕鬆自在,可眼看就要出了南城門,雲承卻忽然喝止車隊停下。出岫撩開車簾看向外頭,低聲詢問道:“什麽事?”


    但見雲承攜著臉色蒼白的莊怡然從馬車上下來,徐徐走到出岫車前,迴話說:“母親,怡然她不舒服,半道上開始反胃惡心,還頭暈難受。”


    “反胃惡心?難道是路上顛簸的?”出岫關切問道。


    莊怡然搖了搖頭,勉強笑迴:“我也不曉得,從前坐馬車從來沒有這樣過,許是長久不曾出府一趟,如今倒不習慣了。”她看向出岫,逞強著道:“母親不必在意,我下來歇歇就好。”


    正說著,隻見雲想容也從另一輛馬車上下來,走近問道:“不會是有身子了罷?我當初懷敏兒時,也是反胃難受。”


    “有身子?”出岫、雲承、莊怡然三人異口同聲低唿。雲承表情隱晦,莊怡然將信將疑,倒是出岫醒悟過來,連忙下了馬車,握住莊怡然的一雙手,喜道:“這倒是很有可能!”


    “可是……”莊怡然猶自不敢相信,四顧望了望,才低聲對出岫迴道:“可是,我上月初還曾來過葵水……”


    “那也沒什麽,有的女子身孕初期,頭一兩個月還是會來的,不過就是少量罷了。”不等出岫反應,雲想容已接過話茬,秀美的麵上亦是帶著幾分喜色:“我剛剛生養過,你聽我的準沒錯。”


    聽聞此言,莊怡然的美眸之中也綻出幾分期待之意,看向雲想容:“您說的是真?”


    雲想容點頭笑道:“我都說了,嵐山寺靈驗得很。”


    莊怡然聞言更加信了幾分,不禁低聲自言自語:“難道真有這麽靈?我還沒拜佛就……”


    “好了好了,瞎想什麽呢!當務之急還是迴府讓大夫瞧瞧。”出岫打斷莊怡然的胡思亂想,鄭重道:“既然你身子不適,今日就不要去嵐山寺了。不管是不是有了身孕,都不宜舟車勞頓。”


    莊怡然也知道茲事體大,倘若自己真是有了身孕,必定不能再亂跑。等會兒在嵐山寺又是上香又是施米,萬一推推搡搡有個閃失,可就不好了。想到此處,她也沒有拒絕出岫的提議,隻盈盈迴道:“原本是我要出來上香,如今反倒是我身子不爽,讓母親白跑一趟。”


    “怎是白跑?我帶了這五百斤大米出來,還得去施米呢!”出岫適時安慰莊怡然,言罷又看向雲承,囑咐他:“你也不必去了,同怡然迴府罷,路上好生照看她。”


    雲承猶自怔忪懵懂,仿佛是不能置信莊怡然已有了身孕。出岫連喚了兩聲,他才迴過神來,沉吟片刻,斬釘截鐵地道:“讓丫鬟和護院們送怡然迴府就成了,我得陪您去施米上香。”


    “怎麽?你舍得讓怡然自個兒迴去?”出岫笑問。


    “我既答應了竹影叔叔,自然是要陪您一起去。再者我還沒見過施米,也想去看看。”雲承迴道。


    莊怡然也十分懂事,趕忙在一旁附和:“母親不必擔心,讓霽雲堂的丫鬟和護院們送我迴去就行了。侯爺平日生意繁忙,好不容易覷了空閑,出來透透氣也是好的。”


    雲想容也開口幫腔:“嫂嫂,您就讓侯爺隨咱們一起罷。萬一他真是有了後,此次去嵐山寺上上香,也是為子嗣積德添福,讓佛祖保佑雲氏嫡脈繁榮昌盛。”


    瞧見幾人都在勸,出岫也不再堅持,妥協道:“好罷,那讓雲逢護送怡然迴去罷。”


    出岫再次對莊怡然囑咐了幾句,又私下招過雲逢,命道:“侯爺夫人今日身子不爽,你帶上十個護院送她迴去。迴府之後立刻請大夫給她診脈,病情如何記得派人來嵐山寺稟報一聲。”


    雲逢領命稱是,將施米之事交托給了一個領頭護院,自己則護送莊怡然返迴雲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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