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慕炎笑了笑,將一張竹紙攤在了桌上,慢慢靠上了椅背。


    白禹溪離開之前,他便以武鬥之名與對方過了幾招,雖敵不過對方的劍勢,但利用自己的千機手,也拿到了他身上多餘的信件。


    隻是這信件,看來也沒什麽用處。


    它隻有四個字。


    ——百無聊賴——


    沒有署名,沒有意圖,沒有對象,很平常的四個字,似乎隻是向誰抱怨近日的處境,可卻讓他感到警惕,也感到頭疼。


    池桑落既然白禹溪寄信,就不會是小事,那麽,這信是寄給誰的?


    這些話是暗語?


    它能代表什麽?


    它能起到什麽作用?


    這些他都一無所知,然而這些卻又是他需要知道的,君慕炎笑了笑,他早該知道不可能從中獲得有利信息,卻仍然不甘放過。看來沉默了這麽多日,也到了需要交鋒的時候了,這個女子,任何時候都不該小覷。


    他命人去喚了池桑落,自己卻站起身來,把玩著博古架上的物什,心中慢慢地想,池桑落寄信的對象是誰?如果是水幽門高層,她敢與高層直接聯係,那可就難辦了。


    他的作為關鍵是看池桑落在宗門的地位如何,這樣才能方便他下手。


    不過記得此女之前是被雷傲天看上的,還被當眾親點為妾,事後卻不了了之,如果按照正常邏輯來想,她很可能是得罪了什麽人,否則也不會除了奚若幽傳訊問候了一下她的“傷情”,便再沒有人過問過她的事情。


    君慕炎覺得有文章可做,如果真的是得罪了什麽大人物。那麽此女就好處理了。


    指尖觸摸著容器的邊沿,攜帶著瓷器獨有的摩擦感,算一算,即便在秘境受了什麽傷,這麽多日總是會好的,或許,他該邀請一下池桑落。去雷震穀做做客?


    雖說這個時候有些不合時宜。但不失為一個測量的好辦法。


    他微微莞爾,身後的珠簾響動,侍人低聲稟報。得到他的應予後,那個身著煙霞色逶迤白梅蟬翼紗裙的女子已經才方挑簾而入。


    女子容顏清麗,宛若出水芙蓉,又如枝頭上俏麗生姿的白梅。淡淡的妝容點綴,姿色嬌柔可人。可君慕炎注意到的卻是,她褪下了水幽服。


    “池道友今日裝扮,果真容色過人。”他看著她一笑。


    桑落走了進來,“已經過了會盟之期。換上另一身裝束,倒覺得舒服一些。”


    他一直以療養身體為由,將她“留”在天山。這話,是在反問他。究竟什麽時候讓她迴去呢?


    君慕炎笑而不答,複而坐了下來,淡淡道:“我平日不喜侍人進屋,池道友不要見怪,盡可自便。”


    桑落看著那雕刻著盤龍紋的黑木透雕太師椅,不動聲色地坐下,身旁的人便輕輕向她推過一碧玉茶盅,溫文有禮道:“這是醉葉紅,這一盅是由天山頂尖上的雪水浸泡,味道清冽甘甜,道友不妨嚐嚐。”


    滴綠的茶盅,甘醇的香味,火紅的色彩,隱約間透著誘惑,桑落看了一眼這鑲紅嵌綠的茶水,卻不打算繼續陪此人消磨,她淡淡一笑,眼眸反而清亮地看著他,開門見山:“君道友想要做什麽?”


    君慕炎看了一眼她,含了一口茶,似乎不解,“道友此言何意?”


    “意思很簡單,君道友這幾日來一直限製我的活動,不知意圖為何?我自問並沒有做錯事,如果做錯了,君道友提醒一聲,我必會親自賠罪,隻是現今還讓我在這天山中‘養病’,倒未免有些扣留之嫌了,我想以水幽門與雷震穀的關係,道友沒有理會這麽怠慢我吧?”


    單刀直入,無所避諱,和之前在天山上那個與尹靜凡唇槍舌戰的女子一樣,這就是池桑落。


    君慕炎看著她,才方見麵,他未料到對方會如此直接,不過,既然選擇了出手,那麽早一時晚一時也是一樣,他放下茶盅道:“原來如此,在下的意思,池道友想必是誤會了。”


    “道友也知,我雷震穀本就與水幽門交好,原是想趁此機會邀請兩位水幽長尊單獨一敘,卻不巧發生了尹道友之事,如今盧正師兄也已迴宗,獨剩下池道友一人,本不敢打擾道友的時間,但一來因秘境之事道友也受到了連累,我宗深感愧疚,意圖彌補,二來,池道友是在下的舊相識,單獨邀請道友也是在下的一點誠意,此番會盟提早結束,在下擅作主張,打算邀請道友於雷震穀小住,所以這才多留了道友一些時間,沒想到令得道友誤會。”


    他似乎抱歉,“也是在下唐突,不過既然說開了,在下也想知道道友的意願如何?”


    讓她羊入虎口,任由宰割?


    桑落眯起眼,隱隱覺得不對,還是憑直覺道:“是這樣?那就恐怕有些不巧了,宗門內還有要事,這個時候不方便,不如改些時日,屆時盧正師兄一道,想必更……”


    這些話她知道起不了什麽作用,但話說到此,她卻似乎慢慢挖掘出了那不安的因素,讓她的容顏一點一點凝滯……


    君慕炎的聲音從耳邊傳來:“我明白道友的顧慮,不過道友不必為難,以雷震穀與水幽門的交情,互有來往實屬平常,雖是會盟期間,但會盟提前結束,想必家師也會酌情考慮,況且隻是小住,無傷大雅,池道友難得來此,有什麽事不能先擱置擱置?”


    桑落神情靜默,她很明白,如果君慕炎想要做什麽,她的確阻止不了,但令她的心一寸一寸變涼的,卻是另一個被她忽視的人。


    雷傲天!


    她怎麽忘了,水幽門裏她還有一個敵人,那就是雷傲天!


    如果她隻是一個尋常的精英弟子,礙於水幽門這座龐然大宗,君慕炎,甚至是雷震穀的確都不容易對她下手,因為在這個敏感時期她不能出事,雷震穀也不好交代,但是,如果宗門裏有人不介意她出事,那就危險了!


    憑借雷傲天的身份地位,他不可能與雷震穀裏應外合對付她,但隻要他有心想要忽視她,沒有了水幽門做靠山,她拿什麽和麵前的人鬥?


    她沒有強大到可以睥睨一個萬年大宗的實力!


    她沒有強大到可以威脅雷震穀的背景!


    她甚至就在雷震穀的掌控之中,無法與外界聯係,一舉一動都在敵人的監視之下,而她又無法掙脫開這種監視!


    桑落突然感覺到透心地涼,並且這種寒意無法遏製,讓她袖中的手也止不住微微顫抖,她狠狠拽緊了拳頭,心裏卻不知是什麽滋味,這就是那巫女所說的變故嗎?


    可是這一次,是將整座萬年大宗壓在了她的身上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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