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個反派,在腥風血雨裏成長,在猜疑和背叛裏成熟,就算是最忠心的部下她也會保留三分懷疑。


    人是會思考的動物,會權衡利弊,會改變,所以她不相信任何人。


    但智障不一樣,智障是不正常的,反而有正常人沒有的固執和堅持。智障不懂什麽叫作利弊,思想反而很簡單,就像是單純可愛的小狗,認定了主人後就算被主人打死,也不會傷主人一根頭發。


    她忘記了自己對自己的忠告,居然對智障放下了防備。


    哈哈,可笑啊,可笑啊!


    汐鏡的眼中沒有憤怒,人本來就是懂得權衡利弊的。她隻怪自己愚蠢,道理都明白,居然還是栽在了智障的手裏。


    “你……”李鈞看著她的眼睛,她隻是最初驚異的一下,之後竟沒有任何的害怕和憤怒,雙眼裏是他看不懂的情緒。


    像是三四月沾了雨的柳絮,有柳絮輕飄飄,又有雨的沉甸甸的和陰冷的感覺。


    立場不同,他是完全不必感到內疚的。


    可現在,看著她愈加冷漠的眼神,竟是覺得愧疚起來。


    就好像,就好像……一個許諾了海誓山盟卻轉頭辜負的渣男。


    汐鏡閉上眼睛深唿吸,然後緩緩睜開眼睛,說:“看來,那一簪子不是無意的。”


    無意的反抗怎麽可能把女帝紮死,這麽簡單的事情她居然都沒想到。


    果然啊,信任、仁慈、情感,是會令人降智的。


    事已至此,也沒有再隱瞞的必要。


    李鈞移開視線不去看她,掀起馬車的窗簾看著街道上往來的行人,說:“我是為了刺殺你才來北周的。”


    他雖然是最受皇帝喜愛的皇子,他的母親雖然是最受皇帝寵愛的妃子,但是……


    像是人對金絲雀的喜愛,將它關在籠子裏,給它投喂最上等的食物,在籠子上點綴珠寶金銀,那些都不是它想要的。


    他的母親是一位采桑女,有自小訂了親的郎君。梁帝巡狩,無意之間遇到了采桑女,被她的美貌吸引,便殺了她定親的郎君,將她掠奪進宮做了桑貴妃。


    說是貴妃,可沒有情作基礎,沒有愛當鋪墊,不過是玩物。


    為何桑貴妃能冠寵十七年,是因為保持長久的美麗嗎?是因為梁帝真心悅愛嗎?


    都不是,隻是因為,桑貴妃的心,他至今都沒有得到。


    得不到的,永遠是最想要的。


    最受喜愛的六皇子,這身份沒有讓他在皇宮之中過得快樂,因為他的容貌。


    鳳凰太過耀眼,總會受到雀鳥的譏笑。太子和三皇子,甚至趁梁帝親征時將他綁起來商量著要嚐嚐味,說這麽好的皮相做男人可惜了。


    幸而桑貴妃及時發現,才沒遭遇不堪之事。


    後來,南梁輸了。


    他在朝堂上當著群臣的麵,主動請求到北周做質子。


    “鈞,此去並非為了家國大業,隻為母妃求一個自由。”他跪倒在地,求自己的父親。


    當著眾臣說出這樣的話,梁帝十分不高興。


    冷笑說:“好,若你能刺殺女帝,朕準許你們再做平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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