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安倱很快就要把手裏的卷軸給她看了。


    看完這個卷軸,她一定會興奮地暈過去的。


    而現在,快要暈過去的,就變成了盛家父女倆。


    ——安倱手裏的那個卷軸上,詳細記載著雙生咒的破咒方式和所需要的材料。


    也不知道這是不是唐寧城裏,長老留下的那個卷軸,或者上麵原來記載的是什麽東西。


    總之,現在這個卷軸上寫的,橋塞特找到的,讓雙生咒徹底消失的辦法。


    雖然需要的東西很多,很複雜,但也不是根本找不到的。


    這其實挺讓人唏噓的,橋塞特和琴,其實很快就可以擺脫之前的境地了,最後卻再次陷入了循環之中。


    不過安倱還是覺得,既然她們是自然係的巫師,最後應該可以從樹的形態,變迴人的。


    萬妖穀裏有這麽多先例,而亞特蘭蒂斯又沒有政策的限製。


    隻要集齊了卷軸裏的東西,盛爻和邦妮,就可以徹底擺脫雙生咒。


    通過這種雙生咒的破解方式,盛爻身上始終被壓製著的屍毒,是可以在解咒過程中,被徹底消耗掉的。


    卷軸的最後一行,是愚老做的筆記,完成這個咒語,最需要的東西,他曾經偶然得到過,跟安倱的身體,被放在了同一個地方。


    換句話說,隻要找到了安倱的身體,他們就能順便找到卷軸上要的東西。


    安倱自己已經十分興奮了,桌上的盛家父女,卻看上去不是特別買賬的樣子。


    隻是簡單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他們這麽多年以來,已經經曆了太多希望和失望交織的過程,實在是不敢再有更多的心情波動了。


    而盛先生思考的,卻是另外的事情。


    “那上麵至少有五六個東西,是要下鬥的,但是外麵都已經這樣了,哪還能有鬥給他們剩下啊?而且,老頭子我的身體……”


    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抬起頭,正要說點什麽,卻在一旁的角落裏,看見了三娘。


    “你的身體怎麽了?不是還挺硬朗的嗎?”


    盛先生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麽。


    “三娘?”


    他滅有開口,隻是用眼神示意著。


    屋裏多出來一個人,剩下的兩個人,不可能看不到。


    但是他們沒有什麽反應,要麽這個三娘不存在,要麽就是隻有他自己能看到三娘。


    不過,有了安倱“頭七”迴來的經驗,盛先生還是更傾向於後者的。


    “三娘啊,你頭七也不迴來看看我老頭子,就讓我一個人孤孤單單在這,你好狠的心啊。”


    盛先生盯著遠處,開口道。


    ——但是其實盛爻和安倱,都沒聽到他說話。


    還沒等盛先生這句話說完,三娘就不見了。


    他揉了揉眼睛,左右看了看,卻根本沒看見三娘的影子。


    “丫頭,你剛才……”


    盛先生轉向盛爻,話說到一半,卻不說了,直接拎起安倱,就往外走。


    安倱本來還想問問盛爻最近在幹什麽,有什麽打算,就算實在沒什麽話題了,也可以聊聊自己下鬥的經曆。


    結果話還沒說出口呢,剛抬了個頭,就被盛先生拎到了一旁。


    “閨女啊,我覺得現在天已經慢慢黑了,不是到了晚上,就是有沙塵暴,我們快去看看。”


    他是對著盛爻說的話,但是轉手就拉著安倱向前走了。


    安倱內心奔騰過去一萬頭羊駝,他們進來的時候還是早上,這會連中午都不到,黑什麽黑啊!?


    萬妖穀的沙子精,這會不是被請到外麵的神廟裏供著呢嗎?拿來的沙塵暴啊?!


    要不要我去替你看看,隔壁村子那個長得很像雕的神獸,還在不在啊?


    被沙雕之神和羊駝精附體的安倱,在內心咆哮了半天,卻還是被盛先生拽了出去。


    盛爻一臉懵地起身,把兩人送到了門口。


    “好了好了,晚安,就先不打擾你休息了!”


    盛先生揮揮手,放下了安倱,先一步走了出去。


    安倱隻好在後麵不情不願地跟上了,但是他有意磨蹭了一會,從盛爻旁邊出去的。


    臨出門的時候,他終於路過了盛爻,低著頭,輕聲說了一句。


    “其實,我也想你了。”


    他聲音低低地,話都黏在了一塊,盛爻也聽不明白他說了些什麽。


    等到反應過來那幾個字到底是個什麽意思的時候,盛爻突然覺得有些燒得慌。


    安倱的聲音本來就很清朗,這會話都黏在了一起,莫名有種撒嬌的意味,聽得盛爻渾身一哆嗦。


    難為盛爻這麽多年神經終於搭對了一次,愣在了那沒說話。


    ——這種事情對盛爻來說,不說話就對了。


    想當年高中暗戀盛女神(經)的小男生,畢業了一年之後再碰到盛爻,小心翼翼地傾訴衷腸。


    結果盛爻一聽見對方想自己了,二話不說,拉著人家小男生做到了街邊的燒烤攤子,腳踩整箱啤酒,雞心豬肝大腰子叫了一桌子。


    “我跟你說啊,老娘……啊不是,我也賊想咱班同學,你是不知道啊,我這一年過得啊……”


    小男生被盛爻摟著肩膀吹牛的時候,有那麽一瞬間以為自己喊的是後桌的壯漢。


    酒剛喝了三杯,盛爻就行動力極高的把當年班裏一半的同學都喊了出來。


    而整張桌子上,最後一個能走直線,思維清楚,甚至還能成功計算導數第二問的——


    隻能是盛爻。


    實變複變解析學了一年的小男生,非但告白沒有成功,還死在了一道高考壓軸題上,最後是哭著被壯漢送迴家的。


    迴想當年的種種,這會睡得腦子發蒙的盛爻,終於是做了一個正確的決定,沒說話。


    “怎麽好像……又發燒了呢?”


    盛爻她抬起手,拍拍自己的臉。


    安倱還沒走出去多遠,耳朵上一抹紅極為顯眼,看得盛爻噗嗤一笑。


    “這一天天的……鐵樹要開花啊?”


    盛爻呆呆地坐在了床上,突然想起了什麽一樣,從床上竄了起來。


    她飛速衝進了浴室,洗了澡做了頭發護理,然後拿起各路花妖送來的天然麵膜化妝品,把自己給收拾了起來。


    遠處的戲台上,老樹開花和黃鼠狼拜年兩個組合,拚到了一起,唱了一出《鎖麟囊》。


    這迴是富家女無心幫了貧家子,多年後貧家子報恩的故事,雖說這幫妖精平日裏沒什麽正行,唱起戲來,倒是一板一眼的,頗有些架勢。


    這倒是也不奇怪,政策原因,七十年裏不準有妖精,所以萬妖穀裏的妖精,要麽是土生土長的,要麽是修煉了多年的。


    前者也就罷了,後者早在人間打了幾個滾,就是靠著演技才活到了現在,況且早年間的名角也多,票也多。


    不過盛爻現在沒什麽心情聽戲,滿心都是剛才安倱說的話,整個人都快崩潰了。


    ——剛才沒洗臉沒換衣服,怎麽就開了門了呢?!


    我!的!天!


    瘋了瘋了瘋了!


    “哎呀,算了,發瘋也沒事,反正旁邊還有大夫。”


    盛爻這麽安慰自己,結果一想到大夫,燒得就更厲害了呢?


    盛爻拍拍自己的臉,開始挑衣服。


    她完全忘了,當初在蝶語的時候,大家基本上都是穿著睡衣在客廳看鬼片的。


    當時嚇得瑟瑟發抖的……


    好像是林語,邦妮和安倱都已經見慣了鬼,盛爻看著瘦骨嶙峋要殺人的鬼手,啃雞爪子啃得不亦樂乎。


    她換好了衣服,想著盛先生臨走之前的晚安,下意識地就要往被子裏鑽。


    “等一下,大中午的,睡什麽覺啊?還晚安!”


    盛爻掀了被子坐起來,揉了揉頭發,覺得這一天天過得有些魔幻,轉身想出去轉轉,就看到了角落裏的兔子。


    兔子就是儲備糧,這會坐在那,老神在在地啃著盛爻的蘋果。


    “你個小東西,倒是會找吃的啊?”


    盛爻敲了敲儲備糧的腦袋,萬妖穀有很多不喜歡化形的妖怪,就維持著本相。


    他們倒是不排斥被人當寵物供著,所以大家看到也就習慣了。


    就在盛爻正準備好好擼兔子的時候,門口卻突然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沒辦法,她隻好起身去開門。


    不過盛爻剛一放下兔子,儲備糧就消失不見了。


    “喲,姑娘屋子裏,還有別的妖怪?”


    敲門的是鐵樹姑娘,來了之後,一直是她像管家一樣,照顧著幾個人的衣食起居。


    她一推門進來,就聞到了屋子裏的兔子味,特別害怕這姑娘步上前輩們的後塵。


    ——萬妖穀裏,未化形的兔子和真正的兔子一樣,都是最讓人頭疼的存在。


    “有啊,剛有隻兔子,現在不知道跑到那去了。”


    盛爻也不知道這裏的內幕,還是說了一聲。


    “兔子?我給你說啊,這些兔子,簡直就是違背基本國策的典範,一對兔子,一年能生一堆!”


    鐵樹姑娘正要大張旗鼓說下去,盛爻卻有些不太耐煩了。


    快到中午了,她還想去找安倱吃午飯呢。


    “不是,你剛才進來找我幹什麽?”


    鐵樹姑娘平時很少出現,自從盛爻醒過來之後,基本上就沒見過這位萬妖穀的大管家。


    所以看見她出現在門口,盛爻自己也很疑惑,便留了個心眼。


    “啊?那個啊,那個不重要,我就是……”


    本來想順著兔子往下說的,這會被打斷了,鐵樹姑娘就好像卡住了一樣,話都說不出來了。


    盛爻皺著眉頭相關上門,鐵樹姑娘一著急,直接把腳伸了過來。


    而這一下子,盛爻的關注點,就都落在了地麵上。


    確認自己沒有眼花之後,盛爻一個頭兩個大,趕緊收拾了東西,準備去找盛先生和安倱。


    “我還沒說完呢,你著什麽急啊……”


    沒有影子的鐵樹姑娘,保持著剛才的站姿,停在了盛爻的門口。


    她死了之後沒有變迴一棵樹,重新修煉,而是直接變成了怨靈,還是不能移動的那種怨靈,這就很奇怪了。


    更奇怪的是,安倱他們過來的時候,鐵樹姑娘還沒有出現在門口。


    換句話說,鐵樹姑娘其實是剛死的,而看她的狀態,可能還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


    盛爻心說大意了,開門的時候居然沒有發現,實在是她的不小心。


    他們常年在地底下跑得,對於怨靈這種東西,都有十分敏銳的感覺。


    畢竟生死之間習慣了,多少都會有些警覺的。


    就像之前,安倱剛到盛先生的門口,就被發現不是人了。


    盛爻早上起來的時候,直接過來開門,其實也是感覺門口似乎有個怨靈,接著聽到了盛先生的聲音,這才出來的。


    但是剛剛似乎是被安倱莫名其妙的一句話,撩得有些遲鈍了。


    剛才閑聊的時候,安倱告訴了盛爻儲備糧的神奇之處,作為一隻兔子,它幾乎在碰到任何危險的時候,就會第一個跑出去。


    那個時候,儲備糧還在外麵吃蘿卜,盛爻也就沒有在意。


    不過現在想起來,這兔子似乎是專門過來提醒她一樣的。


    盛爻一路往安倱那邊走了過去,抬起頭卻發現,這天真得是越來越黑了。


    也不知道是要下雨了還是怎麽樣,才中午,就已經黑得像是晚上。


    就快要走到安倱那邊的時候,盛爻突然停住了腳。


    就像是被唿嘯的北風一下子吹得清醒了一樣,她突然意識到了什麽。


    “剛才,安倱似乎也沒有影子。”


    盛爻努力地迴想剛才的過程,她雖然困得有些精神不在線,但是該有的觀察力還是有的。


    況且,記憶中的安倱,會跟她這樣說話嗎?


    絕對不會。


    盛爻對安倱,其實存沒存心思,也不一定。


    雖然兩個人一個當婚一個當嫁,而且長相性格脾氣也都算合適,但是盛爻一直覺得他活得像是個木偶。


    還是編了程序的木偶。


    裝模作樣的笑容,還有程式化的聊天方式,以及無時無刻的分析和試探……


    這些其實都還好,最讓盛爻不能忍的,是這人還是個暴力分子。


    他居然專門對倒鬥感興趣,尤其是對裏麵的各種僵屍剛興趣。


    加上他也是醫祖那一脈的,盛爻實在是不敢想象,他們是要那那些粽子做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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