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其實橋塞特才是雙生咒的創始人嗎?”


    安倱有些疑惑地看著地上幹枯的橋塞特,開口問道。


    “我不知道,”邦妮搖了搖頭,“隻是她創造出來的咒語,效果和雙生咒其實很像,具體的,就隻能看後續的變化了。”


    她來到了橋塞特的身旁,想要仔細觀察一下那道文身。


    ——這種隨著咒語的施放形成的文身,其實是一種咒枷,在這種咒枷之下,封印著施術者所賦予它的全部力量。


    “如果真的是雙生咒的話,那這個咒語的威力也太強了,當時我和盛爻還能互相維持一段時間的,她們倆倒是直接區分出來了。如果沒有橋塞特的話,琴應該還不能這麽快加冕吧?”


    邦妮看著那邊不知所措的琴,突然十分心疼她。


    “如果是正常情況下,她們中的一個加冕,另外一個還能活著嗎?”


    安倱突然有些好奇,開口問道。


    “別人有可能隻剩一個,但是她們倆不會。”


    邦妮站了起來,迴到了安倱的身旁。


    “你還記得長老給她們的教學嗎?每一次都是險死還生的局麵,他好像每次都是想讓這兩個人中的一個活下去,但是每一次她們都會攜手解決問題。她們要是都能活下來的話,應該是我們後來看到的那個樣子吧。”


    他們聊了這麽半天,那邊的琴始終一動不動的,就好像一尊石化了的雕塑,跪在地上,除了眼睛以外,身體的其他部分根本就好像張在了地裏一樣。


    她的眼睛到好似會說話的,淚水和血一起,成行向下留著。


    “有、有人嗎!?”


    琴還沒來得及收拾好自己的情緒,遠處突然傳來了一個聲音,嚇得她直接跳了起來。


    她左右張望了半天,卻怎麽都找不到是誰在說話。


    正當她準備帶著橋塞特的身體往迴走的時候,草叢裏再次傳來了剛才的聲音。


    “救命啊!”


    琴聞聲看去,草叢裏有一個看上去像是人的存在。


    之所以說是像是,是因為他的雙腿都已經不見了,而上半身幾乎全都是血,眼睛也少了一隻,全程都是靠著雙手爬過來的。


    “小!”


    琴指著橋塞特的身體,唱誦到。


    很快,橋塞特的屍體,就隻剩下了巴掌大小,被琴裝進了自己的口袋。


    她走到剛才那人身邊,抬手一道聖光灑下去,至少讓他身上所有的傷口都不再流血了。


    “萬能的水神啊,您是生命的源泉,而我是您謙卑的仆人,請賜予我洗滌世間一切汙穢和傷痛的能力吧!”


    她站在那人身邊,不斷唱誦著,很快,一股股的清泉汩汩流出,覆蓋在那人的身上。


    他已經承受了太多的痛苦,這一下子舒服得幾乎要呻|吟出來了。


    不過讓邦妮驚訝的不是這個,是琴的咒語。


    不管是卦師、蠱師還是這類自然係的巫師,所有咒語的原理都是相通的,越簡單的術法,釋放起來就越容易。


    能不用咒語的,基本上都是最低級的術法,而越高級的術法,其唱誦的咒語就越長。


    像是安倱的《招魂》,整個唱完最少也要半個小時的時間。


    而此刻,琴唱誦的雖然不是最高級的治愈術,但也絕對不是可以輕易釋放的,更何況長老從來沒教過她這個術法。


    讓邦妮更加驚訝的事情還在後麵,在琴的咒語唱誦完畢之後,那人身上已經好像剛出生的嬰兒了,隻是殘疾的部分還是沒辦法修複的。


    “無所不包的土地之神啊,您是萬物的母親,我是您最謙卑的仆人,請賜予我修複一切殘缺的能力吧!”


    隨著琴的唱誦不斷完成,地上的泥土開始不斷包裹住剛才那人的身體。


    很快,當泥土全都退去之後,他的身體已經被修複如初了。


    不知道他來到這裏之前是多大的年紀,但是現在,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正處在一個人生命中,生命力最為旺盛的階段。


    安倱在一旁看著,若有所思的。


    他剛丟掉的那個身體,理論上就是用泥土做的,隻不過特別的是,那是養屍地的泥,和這裏的還不太一樣。


    而安倱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知道這些咒語的,他所有關於魔法的嚐試,都停留在了他基本沒有的技術上。


    所以,能讓他的身體修複,甚至可以重新製作的,就隻有養屍地了。


    如果可以通過這種方式還魂,最後可以無數的事情。


    ——安倱再次把眼睛盯緊了麵前的兩個人。


    “神跡!神跡!”


    草叢裏那人驚唿了一聲,看著自己的身體,撫摸著自己新生的眼球,整個人熱淚盈眶了,跪伏在琴的腳下,對著她瘋狂地叩拜著。


    “沒事,舉手之勞而已,你起來吧。”


    琴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開口的時候,居然已經有了些許威嚴。


    邦妮注意到,也是從政時候開始,琴說話的語氣匾額無比清冷,臉上的表情也幾乎沒有了。


    她現在就像是一尊標準的神像,儀態萬千,遙不可及。


    “謝謝您!謝謝您!格裏斯有救了!世界有救了!”


    “起來說話,告訴我你的名字。”


    琴有些不耐煩了,冷冷開口道。


    “我叫霍爾,是從格裏斯的主城逃出來的!”


    “霍爾?你剛才叫救命,我已經治好了你的傷,迴去吧。”


    琴揮揮手想打發了霍爾,轉身就要往迴走。


    “等一下!請您等一下!我死不死都沒什麽了,但是請您救救格裏斯吧!大家都死了!”


    琴邁步正要走,霍爾直接跪在了地上,對著她開始嚎啕大哭起來。


    “格裏斯這不是挺好的,五風十雨,今年甚至還要豐收呢。”


    她冷冷轉過了頭,看著在地上不斷顫抖著的霍爾。


    “您聽我說,格裏斯,格裏斯的主城裏,突然爆發出了一場瘟疫,不光死了好多人,而且這些人還沒等下葬呢,就都活了過來啊!”


    霍爾一咬牙,想著橫豎都是死,幹脆衝了上去,抱著琴的小腿,用最快的語速說道。


    “那些活過來的死人,全都六親不認,見人就咬,被咬的人,美國多久就會變成和他一樣的裝填,城主、城主帕戴斯死了,愚老帶著我們在修了好幾個哨所,但是沒有用,哨所被攻破了,所有人都死了!”


    邦妮清清楚楚地看到,琴的表情在那一瞬間崩塌了。


    而安倱這個時候已經沒有時間去管琴了,霍爾提到的所有名字,都讓他有些顫抖。


    帕戴斯,愚老……這些都是他在城主府認識的人,雖然說彼此互相利用,不一定有多麽深厚的感情,但是他們對安倱很重要,是毋庸置疑的。


    畢竟安倱能記住的,最後接觸的人,就是他們。


    如果有人能會知道安倱的身體在什麽地方,那一定是這兩個人。


    而現在,帕戴斯已經死了,安倱唯一能寄予希望的,就隻有愚老了。


    他還活著嗎?


    安倱有些微微顫抖。


    他不是唯一一個如此驚恐的人,琴的狀況比他好不到那裏去。


    她的臉上再次閃過了無與倫比的驚恐,趕緊把霍爾拉了起來。


    “你說的,都是真的?!”


    “千真萬確,已經死掉的人,不管怎麽樣,都會活過來。除非把他們徹底燒成灰燼!格裏斯現在已經快要被死人的灰燼淹沒了!”


    “你是怎麽跑出來的?”


    她抓著霍爾的胳膊不放開,問道。


    “愚老消失之前,讓我們到各地去找援手,我差點被那些屍體咬成碎片,這才走到唐尼城。”


    霍爾的眼淚又下來了,抓著邦妮的手不放開,高聲哭喊著。


    “我都以為我要死在這了,誰知道能碰上您啊,您真是救苦救難的好人啊,能不能幫我引薦一下唐尼城的執政官?我要申請軍隊到格裏斯去,那邊的兄弟們……”


    霍爾沒有來得及把這段或說完,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身體已經開始微微發紫了。


    空氣也是自然元素的一部分,琴直接把他肺裏的空氣全都抽走,霍爾開始的時候隻是覺得有些難以唿吸了,到後來幹脆整個臉都漲紅了。


    他揮舞著雙手,想要離開這裏,但是琴是不會給他機會的。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好好睡一覺吧。”


    琴甩手一個火團過去,把霍爾燒成了一堆灰。


    一陣風吹過,霍爾存在在世界上的全部意義,就徹底消失了。


    琴帶著橋塞特的身體往迴走,剛走到城門口的時候,就看到了唐尼城等著他們的居民們。


    “迴來了?餓不餓啊,我去給你弄點吃的?”


    四奶奶第一個衝了過來,拉著琴問長問短。


    琴的表情稍微緩和了一點,看見四奶奶的那一刻,直接就撲了上去。


    “外麵,外麵來了好多人……不對……他們不是人!完了!格裏斯完了!快,快叫所有人把城門關上!”


    琴語無倫次說了半天,大致的意思好歹算是表述清楚了。


    來接人的其他人都不知道出了什麽事,別的沒聽明白,關城門倒是聽明白了。


    長老死了,在格裏斯,琴就是說話最有用的那個,雖說沒看見橋塞特,但是那丫頭一向野慣了,說不定早迴來了沒人看見呢。


    所以倒也沒什麽人違背她的意思,大家趕忙把城門關上了,幾個人送著琴往迴走。


    “對了,橋塞特呢?怎麽沒見她啊,這是早迴來了躲著見人嗎?”


    四奶奶倒是個熱心腸的,心直口快就直接問了出來。


    琴的臉本來就垮了一半,這會聽到他們問,直接嚎啕大哭了起來。


    “她……她……她被他們……!”


    這一路上,琴幾乎就是在哭泣當中走過去的。


    不過她還是把格裏斯衝出來的喪屍,怎麽撕碎了橋塞特,她好歹收好了屍體帶迴來,這樣一個過程,都講清楚了。


    大家怎麽要求看橋塞特的屍體,琴都用太可怕了,修複一下再停屍出殯,類似這樣的理由搪塞過去了。


    天漸漸黑了,這麽多人在她一個女孩子的房間裏也不是個事情,大家就慢慢散了。


    琴見所有人都撤了,才敢把橋塞特的身體拿出來,放在地上。


    “對、對不起……”


    她輕輕抱著橋塞特的頭,真心實意地哭了起來。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還是對不起……他們絕對不能知道真相,絕對不能!”


    跟著琴一路走到這,邦妮和安倱的心情還是有些複雜的。


    迴到過去的時間段還有能看到什麽,都是琴規定好的。


    所以,如果琴想要刻意美化自己,或者選擇性地隱瞞些什麽,都是很容易做到的。


    但是她沒有。


    然而如果這個時候想要稱讚她的誠實,似乎也不太合適。


    她對這兩外人倒是無比誠實了,對唐尼城的居民們呢?


    心在的琴應該是隻在意橋塞特的感受的,隻不過不幸的是,現在橋塞特根本不會有任何的感受。


    琴跪在橋塞特的身邊,眼淚不斷地留下來,落在橋塞特的額頭。


    她哭了半天,突然想到什麽了一樣,衝進了臥室裏。


    長老臨走之前,留給了她們一個卷軸。


    本來卷軸上麵什麽都沒有,但是那個時候,長老說,“如果有一天,一個沒有腿的人,來找你們,那你們就能看到這個卷軸了。”


    “別以為自己可以用一雙腿買到那麽多東西,你們會後悔的。”


    長老說這兩句話的時候,沒有誰在意過。


    但是現在,琴不得不在意了。


    當晚,琴就發燒了。


    她處理霍爾的時候,沒注意,吸進了很多霍爾的骨灰。


    大家都以為她連著失去兩個親熱,有些悲傷過度了。


    隻有琴自己知道,她沒有多少時間了。


    撐著昏昏沉沉的腦袋,她走出門,阻止唐尼城的居民們改建這座城市。


    有第一個,就一定會有第二個,第一個是活著的,第二個卻不一定是什麽樣子。


    很快,就像琴說的那樣,“很多人”都來到了唐尼城外。


    琴每天都忙活著唐尼城的事情,身體卻越來越糟糕了。


    不光發燒,她胸口的咒枷溫度一天比一天高,幾乎要把附近的皮肉都燒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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