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的問題,暫時是解決了,但更大的問題,已經開始慢慢找了上來。


    首先就是,食物。


    冰原上本來是有大型糧倉的,但是沒有冰皇的命令,誰也不敢開倉。


    其實邦妮也有這個權利的,但是她忙前忙後,幾乎每天都處於透支的狀態,已經徹底把這些事情都給忘光了。


    她完全沒有處理這些事情的經驗,之前所有政事,幾乎都是靠著腦子裏的東西,從一個現代人的方式,去處理封建時代的事情。


    大方向上總是沒錯的,真的要施行起來,也確實應該卓有成效,而且平時總還有個活在封建時代的冰皇這一堆人。


    但是,真的細節到某一件事情上,難免有些捉襟見肘。


    忍冬說,雪清理幹淨了,日子也就恢複正常了。


    但是問題在於,以前所有的大型雪災,沒有一次,徹底摧毀了冰原的農林牧漁各個行業的。


    而即使現在真的下了一道命令,讓各地開倉放糧,也根本不可能,轉達到每個郡守那。


    交通也好,通信也罷,都已經完全斷絕了。


    但已經在市場上的食物,還是可以正常流通的,低溫是一個很好的保鮮措施。


    在真正的大饑荒到來之前,冰宮還是有反應的時間的。


    然而就在半個月之後,整個冰原上,幾乎每座城市都有人,在不停地攛掇著,說要趕緊儲存糧食。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甚至他們可能就是自己去市場上,瘋狂的埋了一堆食物,囤積起來,然後在路上碰到了個熟人,“我跟你說,今年可是荒年了!地裏的莊稼全都死了!”


    “瞎說,我八叔家六舅他五姑的鄰居,就是在南邊種地的,他們家今年收成可好了!”


    “誰跟你說的?這不一場雪下下來,全都死了嘛!”


    於是這個熟人也加入了,浩浩蕩蕩的搶糧隊伍。


    地主家呢,其實是有餘糧的,但是架不住他們錢多還怕死,於是他們變成了糧食戰場上,最有力的競爭對象。


    與此同時,糧商們,也坐不住了。


    他們每天都定時定點,限量發售很少的糧食,還都是快要儲存不住的那種。


    而價格,是平時的幾十倍,甚至上百倍。


    各地郡守和縣守上任的時候,都是帶著石柱法典的副本的,但是法典什麽都標注了,就是沒標注反壟斷和不正當競爭。


    等他們意識到事情不對勁的時候,是他們自己也沒有糧食的時候。


    西魏元年五月,中原有五八縱火案,直接導致了柴澤的滅國。


    冰原上,有雙五血糧案。


    臆想中,對於食物的瘋狂需求,終於,激發出了人們心底的獸性。


    離鹿雪城最遠的淩郡,郡守在路上耽誤了太久,石柱法還沒有徹底普及,而淩郡又沒有太多的資源,於是,郡守出門買糧的時候,被人殺了。


    他的血還沒冷,沾著他血的糧食,就被蜂擁上的人群,一搶而光了。


    如果是平時,大概這些暴民,會組成一隻強有力的反叛軍,然後徹底推翻陶湛的統治。


    然而現在大家的心態是,能搶一點是一點,誰還聽你的高談闊論。


    “伐無道,誅陶湛!”


    不好意思讓一讓,或者,我砍了你吃?


    從淩郡開始,到他們臨近的郡縣,郡守和縣守們,已經逐漸失去了管轄百姓的能力。


    他們都是經曆過冰宮裏,那場巨大的暴亂的。


    這些官員,比誰都怕死。


    有的直接跑了,帶著糧食和家人,混跡在人群或者深山老林。


    稍微有點責任感的,飛速扔下了轄區,奔赴鹿雪城哭窮。


    這場國家機器的整體崩潰,是從邊區開始的,最終才影響到鹿雪城。


    所以,一直到了六月下旬,邦妮他們才知道了事情的嚴重性。


    淩郡隔壁昌縣的縣守百超,趕到鹿雪城的時候,已經沒了大半個身子,拖著最後一口氣,握住了了左相的手。


    “漠羽先生!管大人,救救百姓吧!”


    百超的到來,標誌著,交通和通信的暫時恢複,當然,前提各地的驛站,沒有被燒毀砸壞的話。


    左相管漠羽拿了白布,蓋在了死不瞑目的百超。


    “怎麽救啊……這世道……唉……”


    管漠羽想起在自己家裏,像隻受傷的小狗一樣的右相韋昌,突然有些無奈。


    “國師,您說,當初,我們是不是其實,應該殺死所有壞孩子?”


    正焦頭爛額的左相,把問題拋給了另外一個焦頭爛額的國師。


    “都什麽時候了……大人您,怎麽突然想起這個來了?”


    “非常時期,有非常的辦法。”


    邦妮看著管漠羽越來越嚴肅的臉色,突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先國師還在的時候,地位淩駕在冰皇之上。”


    他似乎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高高揚起了自己的下巴,一把胡子和窗外的雪一個顏色,固執的翹起來,不肯服帖。


    邦妮看著他微微佝僂的背,突然聽得很直,整個人雖然瘦削,一陣風來就能吹跑了一樣,這個時候居然也有了三分可靠。


    “您的意思是?”


    “我要兵權。”


    平時,漠羽先生如果要說服冰皇,或者邦妮,大概需要在這句話後麵,加上各種論據,然後調整好平仄和句式,工工整整的寫上一張,可以當字帖用的奏折上來。


    ——由於這個過程繁瑣,最後的結果還隻可遠觀,卒讀就會睡著,所以之前他一直不招陶湛待見。


    但是現在,他各種言之鑿鑿的論據,似乎都凝練在了一個眼神當中。


    殺死……所有壞孩子嗎?


    “可是大人……後世……”


    “我一把老骨頭了,他們愛怎麽說,就怎麽說去吧。你們選出來那將軍是我的徒弟,他太年輕了,不能耽誤在這。”


    邦妮把兩半虎符都給了漠羽先生,他便頭也不迴的走了。


    那個背影,此後這一生,邦妮都沒有忘記過。


    漠羽先生第一站,就來到了鹿雪城西郊的鹿血營。


    左將軍黃明正在練兵,見他來了,連忙行禮,“老師,您怎麽來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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