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倱見狀,手忙腳亂的,從包裏翻出了之前在柔然的那根笛子。


    努力迴憶著之前的調子,他飛速出完了一整首安魂曲,可惜,收效甚微,盛爻隻是站起來了一瞬,又開始瘋狂的往邦妮身上撲。


    趁著這一小會的功夫,林語已經飛快的在她身上戳了一堆針,晃悠著,她又睡過去了。


    邦妮起身,摸出了一小塊綠鬆石,在手裏捏碎了,變了條繩索出來,把盛爻的手腳綁上了。


    “還是小瞧了那些暗巫,這麽多年,他們倒是沒閑著。”跌坐在地上,邦妮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到底怎麽了?”安倱全然不知道,在她們兩個中間究竟出了什麽事情。


    “大概是封印吧。”


    她有氣無力的迴應著,卻並不想再一次觸及過往。


    邦妮之所以能成為今天的邦妮,其實和盛爻林語這些人,又著分不開的關係。


    他們生命裏最早的交集,就是在北城天街的醫館裏,盛爻被屍毒折騰的死去活來,邦妮被她身上巨大的靈力,弄得焦頭爛額。


    在她被從父親懷裏拖出來的第二天,盛裝打扮的木偶,粉墨登場。


    說是迴家,其實,家早就不在了。


    小邦妮都還沒做好準備,去接受一場死亡,就被迫接受了一場殉葬。


    全家人都以為天地卦師隻需要一場典禮而已,愉快地接受了大長老的禁製。


    自此,天下第一大派,何家堡,似乎又能更進一層了吧。


    隻是所有人都不知道,還能往哪裏精進。


    何歡的名字唄寫進了族譜,對著宗祠三叩首。


    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道天雷,毫無預警地砸了下來,道行高深的尚能抵擋,弱一點的,當場便化作了飛灰。


    然而大長老的禁製讓他們哪也去不了,隻能一同幫何歡頂著天劫。


    怎麽可能全都是自願的呢?


    何歡,不要看,不要聽,閉上眼睛,捂住耳朵,往外跑,跑啊!


    外祖想要咆哮,然而他什麽聲音也發不出來。


    天雷勾地火,業火無根而生,焚天滅地,來自忘川深處的哀嚎和詛咒,充斥在祖祠之前。


    那些剛剛還溫熱鮮活的生命,就為了一個可笑的稱號,在一場大火中化為飛灰。


    大長老說,這是她的洗禮。


    他板著她的頭,強迫她看著那些人在火海中哀嚎咆哮。


    然後,他生生用手剜開了自己的心髒,冰冷的血,從頭到腳,潑了何歡一身。


    然而他一直撐到天劫過去,才將將死去,天地之間,隻有何歡和她身後的外祖。


    何家堡像是聯軍洗劫過得的園林,好歹積年的法陣和禁製沒讓它化為虛無。


    連帶著應邀觀禮的所有陳家人。


    大長老一死,外祖身上的禁製也解了,外祖把和何歡死死的抱在懷裏,拚命地想合上她的眼睛。


    何歡的眼睛閉不上了,那裏麵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符文,黑色的血淚成行地流了下來。


    像一條魚一樣,何歡掙脫了外祖,遊進了火場,跑到後頭的靈堂,扛了何先生出來,然後昏死在外公懷裏。


    連裹屍的白布都毫發未損,何歡一身燎泡。


    然後何歡的噩夢就開始了,她的靈力難以控製的飛速增長,無數知識湧入她的腦海,連帶著悲傷都被擠得無處安放,想看見的不想看見的都不受她的控製。


    靈力在她死機的大腦裏塞了太多東西,原有的記憶都被淹沒了,反而讓她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平靜之中,一部分的她叫囂著悲傷,另一部分卻在疑惑悲傷些什麽。


    她被強行博古通今,也要在一個不太合適的年紀自己參悟生死,沒怎麽開始的人生就無數次走進死胡同。


    直到那個晚上,盛爻闖進她的驚夢。


    “何歡,別死,千萬別死,無論如何,都要好好活著,你外祖會迴來接你的,我老頭,我老頭也會迴來的,但是,我們要努力活著。尤其是,能不能別死在我前麵。”


    邦妮有些沒迴過神來,剛才她確實有些沉浸了,第一次出竅居然去了那麽遠的地方,下次該注意的,看了那白鳥的一生,有時竟也會覺得自己是鳥了,她倒是沒有莊周的境界,隻是新奇而已。


    但是盛爻的話讓她有些蒙了,死不死的,有什麽關係嗎?


    尤其是,我死我活,有和你有什麽關係。


    還有,你怎麽知道我死了?


    邦妮的問題在她晃神的時候寫在了眼睛裏。


    盛爻抓著她的手,不那麽咳嗽了,慢慢的說,“你知道嗎,我們不光要為自己活著,這世上總有那麽一兩個人牽掛著你的,我們總要替那些牽掛,好好活著。”


    “你可能不知道牽掛是什麽意思,但是,就像你外祖送你見醫生,我老頭把我扔在這,這都是一種牽掛。”


    “還有,這裏的‘病人’隻有我們,是被扔在這等死還是等著救命都不一定,所以,我不敢一個人活著,日日留心著你的境況,也是種牽掛。”


    “我知道生死對你沒什麽區別,不然你早痊愈了,不過,求你至少別死在我前頭。”


    “獨活,是他人的藥,是我的毒。”


    盛爻鄭重而顫抖的,像是許下一個諾言一樣,對著邦妮敞開了自己的心扉,牽腸掛肚,血肉模糊的撬開自己的過往。


    聞者落淚,見者傷心


    邦妮大概給了她一個我聽進去了的表情,然後對著盛爻的過往不不屑一顧。


    她覺得這份牽掛無用且堵心,又不想看見點林語式的尷尬。


    她能夠看出老頭子不是盛爻的生父,那麽這兩個人,大概和曆史上的誰誰誰差不多吧。


    肮髒而惡心。


    人性無本善本惡的區別,全在引導,然而對他人和未知的揣度卻近乎本能。很多人自以為清醒,卻遵從自己的臆斷而放棄真相,還沾沾自喜的以為的到了全部,然後惡心循環,一去不返。


    邦妮大概沒有意識到,自己所接受的信息,究竟想把她引上一條怎樣的道路。


    但是她覺得盛爻雖然肮髒而惡心,但是說的話還是有點暖人的。


    牽掛嗎,她看了一眼她灌了靈力還在屋子裏盤旋的草鳥,想起了那塊半熟的陳皮,突然覺得,這兩個字不愧讓無數人寫了各種纏綿悱惻出來,倒也真是種不錯的東西。


    她把盛爻弄上了床,抱著她準備睡覺。


    讓她驚訝的是,盛爻身上居然沒有那種讓她惡心的氣息,反而除了屍毒幹淨的像一張白紙。


    甚至她們在某些地方是相似的。


    所以那個老頭還沒動手,總有一天,他會的吧。


    至少邦妮腦子裏的知識如是說。


    她們都沒意識到,這樣一場驚心動魄的事故,居然沒有任何人發現。


    林語他師傅安詳地睡著,床鋪不多,其他人此刻都在家裏,林語和他師叔,不知所蹤。


    北城天街在一場波折後,陷入了和往常一樣的平靜。


    天快亮的時候,林語的地板下露出了一個一人寬的小洞,林語悄無聲息的爬了出來,瘸著腿找出了高領的衣服,然後用白大褂把自己包的嚴嚴實實,一腳深一腳淺走到了鏡子前麵,放下一點頭發遮擋住了一小塊傷口。


    他像往常一樣去查房,然後,站在院子裏,拿出兩塊陳皮磨成沫,用牛皮紙卷了,當成煙抽了起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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