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城,毫不起眼的小酒館。


    販夫走卒,三教九流,芸芸眾生。一壺濁酒,幾顆泥豆,古今多少事,盡入笑談中。


    忽然間,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自門外傳來。


    一時間,眾人的眼神,不約而同的向窗外望去。


    “衙門又來人了!”


    “都第三波了,今個這是怎麽了?”


    “我聽說,上麵來了大官了,估計出大事了。”


    “甭管什麽事,總之肯定好不了。”


    眾人七嘴八舌,談論的正歡。忽見得門外,一人匆匆而來。來人約摸不惑之年,身長不過六尺,麵容清瘦,文質彬彬。


    一身公服,已然發白。


    “虎子,虎子,快給來倆饅頭。”還沒踏進門,就焦急的對店小二催促道。


    “五哥,出什麽事了,火急火燎的?”虎子一邊遞上熱氣騰騰的饅頭,一邊小心的詢問道。


    “哎,別提了,知州大人來了。刺史大人,都親自趕去了,我等豈敢怠慢。”五哥喘了口氣,神色慌張的說道。


    “啊!出什麽大事了,連知州大人都親自來了?”一旁的食客,瞪大了雙眼,震驚的問道。


    “哎,天塌了。別問了,衙門裏的事,知道的多了,沒好事。”五哥接過了虎子遞來的饅頭,沒好氣的說道。


    “賬先記著,月底一並算。”


    “好說,好說。”


    望著五哥風風火火的背影,虎子滿口答應。


    別看這五哥模樣不濟,稍顯寒酸。但人家可是揚州刺史府的記事,實打實的官家。


    這樣的身份,尋常百姓巴結還來不及,豈敢有半點怠慢?


    莫說月底一起結賬,就是白吃白拿,店家也隻能,樂嗬嗬的陪笑。


    五哥走後,寧靜了片刻的小酒館,又喧鬧了起來。


    這篇文章,既然起了頭,就斷然不會這麽草草的結束。


    在一眾食客,那神馳八荒的想象力之下,什麽光怪陸離的故事,都顯的稀鬆平常。


    隻是,他們不知道,這些個奇思妙想,有一天會成為,解開秘密的關鍵。


    機關算盡,枉費心機。


    漫不經心,陰謀破盡。


    “虞小五呢?”


    “這呢,這呢,見過法曹大人。”五哥含胸弓背,亦步亦趨的迴應道。


    “快隨本官進去,刺史大人該急了。”法曹大步在前,虞小五唯唯諾諾的跟在身後,至始至終,慢他一個身位。


    “刺史大人。”法曹對焦頭爛額的刺史見禮道。


    “書傑啊,快去看看現場吧。”刺史麵色煞白的說道。


    刺史何等人物?一州政務,皆在其手。什麽場麵沒見過,怎得今日會如此驚慌失措?


    法曹帶著疑問,踏進了門檻。


    霎時間,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撲麵而來,讓人一時間睜不開眼睛。


    法曹用衣袖,狠狠地擦拭了雙眼。


    定睛祥看,眼前的一幕,不由得讓他,倒吸了一口涼氣。


    偌大的宅院中,橫七豎八的,躺著二三十具屍體。


    這些個人,每個穿著,寫有“石”字的長衫。從身邊散落的兵刃,不難推測出,他們乃是私人募集的護院武裝。


    “仵作。”


    “大人。”


    “這些人怎麽死的?”法曹職責所在,隻能是強定心神,仔細勘察詢問。


    “迴稟大人,整座宅子,分為前中後,共計屍首七十有二。死因皆是一般,被人以利劍,割破脖頸而亡。”老仵作簡潔明了,將現場的情況說的明白。


    “還有死者?”法曹驚恐萬分的說道。


    “大人請隨屬下來。”仵作頭前引路,法曹將整座宅子,巡視了一番。


    “何處強人,如此狠辣?”法曹怔怔的說道。


    “大人,依屬下愚見,這些人是被人,一劍殺死的。”仵作伏在他的耳邊低語道。


    “此話怎講?”


    “大人請看,此處的十餘具屍首,皆是頭朝內,腳朝外。由此可見,這些人因是隊列整齊,在不察之下,被人以迅捷的動作,一劍擊殺。外院,中庭,皆是一般。”仵作比劃著說道。


    “豈能有人,一劍殺死這麽多人?這需要什麽樣的劍,又需要什麽樣的速度和力量?”仵作的話,讓法曹陷入了沉思。


    “書傑,有什麽發現?”刺史突如其來的唿喚,打斷了他的思緒。


    “大人,現場過於散亂,屬下需要詳細勘探一番。”法曹謹慎的迴道。


    “隨我來。”刺史大步而去,法曹一步不落的緊隨其後。


    “現場的情況,仵作已經全部迴稟過了,你怎麽看?”刺史饒有深意的問道。


    “依屬下來看,此事太過蹊蹺。怎會有人,能一劍殺死這許多人,如此的速度和力量,不知何人可及。”法曹將心中的疑惑,一五一十的說出。


    “嗯,言之有理。依你之見,此事該當如何?”刺史陰陽怪氣的問道。


    “依屬下愚見,該當仔細勘察,揪出真兇。”法曹迴道。


    “你知道,死的這家,是什麽人嗎?”刺史湊到他的耳邊,語氣陰冷的問道。


    “屬下不知。”


    “石家。”


    “石家?莫不是......”法曹大驚失色道。


    “除了他,還有誰能讓知州大人親臨?”


    “聽好了,有人看到案發前後,裴旻曾經進出過。”刺史意有所指的說道。


    “若是劍皇,那這一切便合理了。”法曹小聲的嘀咕道。


    “書傑啊,我知道你神探之名,也相信你的能力。但是現在,我們不需要真相。”刺史的話,讓一向正直的法曹狄書傑,瞪大了雙眼。


    身為狄公後裔,他斷案如神,清廉剛正。任法曹期間,糾辦了大量積壓的案件,深受百姓愛戴,冠以青天之名。


    刺史吳邈,對其亦是頗為器重。連續三年,上報吏部的評定,均為甲等。因此,狄書傑對其,也是極為尊敬。


    卻不想,平日裏處事仔細謹慎的刺史大人,今日竟會說出,此等不負責任之言。


    “為官之道,不宜過剛,不宜過柔。過剛得罪人,過柔受人欺。”吳邈雙手背立,遙望遠方,略帶感慨的說道。


    “我且問你,眼下最重要的是什麽?”


    “這......”


    “最重要的是交代,給知州大人一個交代。”吳邈見其一臉迷茫,也不再遮遮掩掩,索性直接挑明了。


    “所以就讓,裴少主他......”狄書傑欲言又止,心中已如明鏡一般。


    “案子隻要破了就行,若是要抓捕這種級別的犯人,就不是刺史衙門,力所能及的了。”


    吳邈撂下這句話,轉身離去。


    朔朔寒風之中,隻剩下那剛正的執法者,悵然若失,久久不願離去。


    幾個時辰後,揚州城內,刺史府委派幾路人馬,鳴鑼街道,畫影圖形,緝拿殺人兇犯裴旻。


    一個個公差鉚足了勁,扯著嗓子喊道:“刺史府懸賞緝拿,殺人兇犯裴旻。凡舉報有功者,賞銀百兩。緝拿或協助緝拿者,賞黃金千兩,良田百頃。知情不報者,同罪論處。”


    這中氣十足的嗓音,配合上穿透力極強的銅鑼。一時間,真可謂是家喻戶曉,婦孺皆知。


    揚州城裏,誰人不識裴旻,誰人不知裴府大門在何方?隻要舉報,便是白銀百兩,這白撿的富貴,誰人見了不動心?


    動心,又如何?


    裴旻端坐府中,大敞府門,地址公開。天下之大,又有幾人,敢去試那太阿之威?


    “裴旻在此,諸君自便。”


    門外的地上,八個大字,赫然醒目,凜凜劍氣端的是霸氣非凡。


    自大?狂妄?不過是實力之下,油然而生的自信而已。


    想拿我裴旻抵罪?可以!那要問問,這三尺青鋒,是否答應?


    皇者之睥睨,亦不過如此。


    看得到,拿不到,潑天的富貴,終不過鏡花水月而已。


    夤夜時分,裴府上下燈火通明。


    裴旻,裴旭主仆二人,大大方方的端坐在正堂,若無其事的舉杯對飲,真是好不快活。


    “進來吧!”興至酣處,裴旻突然對著門外說道。


    須臾之間,一道黑影,躍入院中。


    “少主,師兄。”那黑影單膝跪地,恭恭敬敬的向二人施禮道。


    來人,正是那石家侍衛長,穆王劍主裴韶。


    “怎麽,石家侍衛長,要來拿我歸案了。”裴旻嘴角微揚,調侃道。


    “不敢。小弟此來,隻是為了尋求一個答案。”裴韶站起身來,不緊不慢的說道。


    “不是。”裴旻不假思索的答道。


    “果然。”


    “你信?”他的迴答,倒是讓裴旻稍感意外。


    “少主說的,我信。”裴韶的語氣,萬分堅定。


    “你這麽晚來此,就為了說這個?”裴旻端起茶碗,猛飲了一口。


    “三日前,小弟途徑九江郡,偶遇倭人作亂,為禍一方。”


    “你擒了他們?”


    “是的,但是有件怪事。”


    “怪事?”


    “這群倭國人中,有一人會說漢話,且流利異常。本來,小弟已經將他擒拿,去不想迴程的途中,其被一陣風所攝,不知所蹤。”


    “能從你手中,將人攝走?”裴旭驚奇的說道。


    “那陣風,甚為怪異,不似自然之力。”裴韶心有餘悸的說道。


    “倒是怪事一件。”裴旻若有所思的說道。


    “與此同時,小弟還偷聽到,他們的對話中,不止一次的提到過龍虎山。”


    “龍虎山?”這三個字,讓裴旻不自覺的緊張了起來,深邃的眼眸,若有所思。


    “難道說......”


    陡然之間,裴旻拍案而起。身邊的兩人麵麵相覷,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


    “你們二人,留守府內。在我迴來之前,寸步不得離開。”話未落地,取了劍,轉身而去。


    “少主哪裏去?”裴旭急問道。


    “龍虎山!”裴旻神情嚴肅,頭也不迴的快步而去。


    山下,劍皇快馬加鞭,飛奔而來。


    山上,劍神身披道袍,腳踏禹步。


    這幾日以來,龍墨軒晨昏顛倒,苦練道家術法。


    “夫君,你真的要去布那,九死一生的陣法嗎?”芷曦終是忍不住內心的擔憂,出言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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