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


    他孤身一人,坐在那狹小的客房內,聽著雨,吟著詩,迴憶著那青蔥的歲月。


    “唉!世人隻知那曹子建,乃文中仙才。殊不知,他也是個報國無門的有誌青年啊。”


    少年意氣,鮮衣怒馬。又有哪一個朝陽似火的少年,不曾憧憬過,那腰佩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的壯懷激烈。


    曾幾何時,少年時代的龍墨軒,也曾有過這般憧憬。


    他見過百姓,橫罹兵革之苦,看過那“白骨露於野,千裏無雞鳴”的人間悲劇。


    也曾出手救下過,被士兵殺良冒功的無辜百姓。


    那時的他,心中不禁產生了一個信念,要憑借手中長劍,解救天下萬民,於水火之中。


    也正在這樣的信念堅持之下,他立下了自己的劍道,“誠於人”。


    為了這個信念,他遊曆四方。


    希望能夠磨礪自己的劍道,來解救天下萬民。


    可這世界之大,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受苦之人又實在太多。


    單憑他一個人,一柄劍,麵對這芸芸眾生,實在太過渺小。


    一帆風順的人生,總是經不起一些風吹雨打。


    不甘和失落,簇擁著他悶悶不樂的迴到了雍涼,來迎娶那早已鍾情於他的美嬌娘。


    大婚的那天,一個冷若冰霜,一個熱情似火。


    年少氣盛的他,並不情願家族安排的這一段婚姻。


    在他看來,少年意氣,沒有建功立業,成就一番事業,怎能把最寶貴的時間,浪費在兒女情長上。


    雖說極不情願,可他依然無法抗衡那一句“為了龍家,你必須這麽做”。


    即使,那時的他,已經是名動天下的劍中之神。


    窗外,一場突如其來的豪雨,衝刷著本就荒涼的鹹陽古道。


    也打斷了行路之人原本的安排,原本今天應該繼續趕路,前往官道的龍墨軒三人,也因為這場豪雨,滯留在了客棧裏。


    他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客房的床板上。


    在這靈台之處,方寸之間,左右閑來無事,不由得迴憶起,年輕時的點點滴滴。


    他這前半生,似乎從來沒有為自己活過。留在他的記憶裏,似乎永遠隻有那一句“為了龍家。”


    “漣漪,世俗的高牆真的宛如牢籠一般。”他抬頭透過如同牢籠一般的窗戶,看向外麵昏暗的天氣,心中不免悵然若失。


    漣漪臨終前,所說的世俗的高牆,如今他已然有了一絲淺淺的領悟。


    世人都說世家好,可又有誰能掙脫世家的那層枷鎖。


    劍神做不到,劍皇也做不到。


    時間過得飛快,不覺間已然到了午飯的時間。


    若說旁的事能耽誤,吃飯這件事,說什麽也耽誤不得。


    果不其然,這偌大飯堂,又是隻有他一個人坐在那裏。


    這場突如其來的豪雨,意外的增加了這些辛苦趕路人的開銷。


    為了保證路程的順利,隻能是能省則省。


    自己在客房裏嚼個幹饃,咽兩塊硬饢,就著些涼水,隻要肚裏有食,也就對付了。


    住在丁字號,還能每天在大廳裏吃飯的,想來也就僅他一人了。


    今天說來也奇怪,旁人也就罷了,怎麽那兩個小妮子也沒了蹤影?


    蹬、蹬、蹬,他腳步輕快的登上了客棧的三樓。


    不大一會,便到了甲字號房的門前。


    有芷曦在,她二人的安全,何須擔心?。


    他隻是好奇,在這荒郊野外的客棧中,這兩個女子還能有什麽計較?


    這甲字號房,總共隻有三間,以天、地、人分為三等。


    尤以天字號房最為豪華,所需的花費也最高。


    也正是因為這高昂的花費,所以一般都處在閑置的狀態。


    今天也就是遇到這兩位大小姐,它的價值這才得以體現。


    他本欲推門而入,可又轉念一想,房間內可不是單有芷曦一人。就這樣推門而入,未免太過突兀。


    咚、咚、咚,輕輕的扣響房門,等了半晌,房內卻沒有任何反應。


    咚、咚、咚,他又加重了幾分力道,可房內依舊沒有任何迴應。


    他不禁心下大疑,這樣的天氣,這樣的環境,這兩個女子,沒去飯堂,還能去哪裏呢?


    隨即附耳在門上,想聽聽裏麵,究竟有什麽動靜。


    隻聽得房內,猛地傳來一陣轟隆隆的聲響,緊接著嘩啦一聲。


    任誰也聽得出來,這是桌子倒了,茶碗摔碎的聲音。


    他心中大疑,不知道裏麵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情急之下,不急細想,一掌劈開房門,便徑直的衝了進去。


    “芷曦,郡主......”一邊高聲喊著,一邊四處張望。


    “啊......”隨著一聲女子的尖叫聲,一個宛如碧藕般靚麗的酮體,一覽無餘的展在了他的麵前。


    龍墨軒看著眼前的變故,大驚失色,腦海中一片空白。陡然之間,隻覺得臉上如同火灼,本能的轉過身去。


    “郡......郡......郡主,我聽到屋內有動靜。我以為你們有危險,所以才......”他本就是那多愁善感之人,如今麵對這等尷尬的情形,支支吾吾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江漓沒有理他,隻是低著頭,兀自將手中的濕毛巾擋在胸口。


    “郡主,你洗好了沒,準備去......飯......堂......了......”芷曦從裏屋走了出來,看著眼前尷尬的一幕,先是一驚,隨後嘴角隱隱的,流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芷......芷曦,我......我......”他眼看著芷曦到來,一時間更是不知所措。


    沉默了半晌,才擠出來一句:“我......我先去飯堂了。”這聲音比起蚊子哼哼,也強不了多少。


    但見他一個箭步飛出屋外,反手一揮,帶上房門。一溜煙,溜到了正廳。


    彼時的飯堂,人多了起來。說是多了,也不過就那麽三五個客人,坐在那裏用餐而已。


    此刻他心亂如麻,江漓那青春靚麗的酮體,在他的眼前,久久的揮之不去。


    心煩意亂的他,徑直的找了一個角落,一個人目光呆滯的坐在那裏。就連一旁的跑堂問話,他都沒有絲毫迴應。


    “啊......給我切盤羊肉,再來隻燒雞,額......再來一壇子酒吧!”終於在跑堂的第四次詢問中,他迴過了神來。


    不出片刻,美酒,羊肉,燒雞,依次端上桌來。


    他此刻的內心,宛如翻江倒海一般。便是美食、美酒在前,也是食不甘味。


    舉杯自酌,似乎是打亂思緒,最好的方式。


    一杯接一杯,一碗接一碗,向來千杯不醉的他,一時間竟是覺得暢快無比。


    此刻,他酒興正酣,唿喊著小二將這好酒再多上幾壇。


    與此同時,門外突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這樣惡劣的天氣,竟然還會有人,在這荒涼的古道上趕路。


    “哐當”的一聲,客棧的大門,被人狠狠的撞開了。


    隻見四名精壯的美少年,兩個在前,兩個在後。穩穩的抬著一頂紅色的轎子,腳步輕盈又不失穩健。


    兩名男子,一左一右隨侍在側。


    右邊這大漢,身高九尺有餘,膀大腰圓。


    穿一件長衫,袒胸露乳,胸口的蓋膽寒毛如同鋼針一般。


    滿臉毛發旺盛,也分不清是頭發長到了臉上,還是胡須長在了頭上。


    一雙眼睛布滿血絲,遠遠的看去,雙眼血紅,那份長相,宛如地獄惡鬼一般。


    左邊那名男子,身高不滿六尺,瘦的跟個癆病鬼一樣。


    頭上纏滿了黑色的布帶,隻露出了眼睛和嘴巴。


    背著一個細長的匣子,不知道裏麵裝的是什麽。


    走起路來,全身上下不自覺的扭動,便好似那巡地之蛇。


    “牛若夫人,在此下榻,閑雜之人都給老子滾出去。”轎子一落地,那紅眼大漢上前兩步,對著正在吃飯的眾人,惡狠狠的說道。


    這些客人,光看他這兇神惡煞的長相,都已經嚇得大氣不敢出了。


    現在聽的他這麽說,哪裏還有膽子吃飯。也不顧上心疼桌上的飯菜,隻一個瞬間便做鳥獸散。


    隻在那角落裏,還有一人在那自斟自飲,絲毫沒把他的話當迴事。


    這一下,可是惹惱了紅眼大漢。


    隻見他邁著氣勢洶洶的步伐,大搖大擺的走到了龍墨軒的身後。


    “小子,老子說的話你沒聽見嗎?”紅眼大漢雙手抱在胸前,惡狠狠的看著他說道。


    他此刻卻是酒興正酣,連撇都沒撇他一眼。


    “小子,你活的不耐煩了,竟敢無視老子。”此刻的紅眼大漢已經是氣急敗壞,說著便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抓住了他的右肩。


    那大漢正欲發力,捏碎他的肩骨。卻不想,陡然之間一股澎湃的大力,從他的肩頭傳來,直震的他兩臂酸軟,虎口欲裂。


    “少來打擾我的酒興,滾。”隻見他隨手一揮,便將這紅眼大漢,震的倒退了十幾步,跌跌撞撞,直到撞到門口的轎杠,才堪堪的停下。


    這一著,連同紅眼大漢在內的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好小子!”紅眼大漢滿臉不服不忿的,還欲再上前爭鬥。


    便在這時,那頂紅轎內,傳來了女子極為妖媚的聲音。


    “老二,不得放肆。這等高手麵前,還要自取其辱嗎?退下。”這妖媚的聲音中,帶著些許威嚴。


    “是,夫人。”紅眼大漢向轎子彎腰施禮,一臉不情願的站迴轎子的右邊。


    於此同時,前麵抬轎子兩名美少年,一人平趴在轎前,一人緩緩的打開了轎簾。


    一直躲在一旁的掌櫃和跑堂,兩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那緩緩打開的轎簾。


    轎簾徐徐的打開,一條青蔥般修長的美腿,一覽無餘的展現在眾人眼前。


    直看得在場的一眾男人,口水直流。


    那一雙玉足,一點不客氣的踩在,趴在轎前的美少年背上。


    一旁打轎簾的美少年,慌忙跪於麵前,伸出舌頭,一臉享受的,細細的舔舐著那雙玉足。


    這一幕著實讓在場的眾人,吃驚不小。便是那男女之間的情調,如此大庭廣眾之下,未免有些駭人聽聞。


    那美少年,仔仔細細的將那雙玉足舔舐了一遍,隨後從懷中奉上一雙岐頭履,小心翼翼的替她穿好。


    緊接著,在兩名美少年的左右攙扶下,一個美婦人從轎子中徐徐的走來。


    看這婦人,約摸三十七八歲上下的年紀,穿著打扮可謂是十分妖豔。


    酥胸挺立,一雙美腿若隱若現,搖曳著纖細的腰肢,讓人看一眼就不免的想入菲菲。


    一雙電眼攝人魂,一點朱唇萬人嚐。真是個豔麗無比,妖姬再世。


    她推開了那兩個美少年,搖曳著曼妙的身姿,一步三搖的向著龍墨軒走來。


    “想不到這荒郊野外,也有這等高手,奴家牛若這廂有禮了。”她媚眼如絲的坐在他身旁,一雙媚眼直勾勾的盯著他,眼神中露出,那有意無意的挑逗。


    若是尋常男子,被她使這一招,隻怕早就拜倒在石榴裙下了。


    可她卻偏偏遇到了龍墨軒,任她再怎麽搔首弄姿,賣弄風情,也莫想讓他心動半分。


    “哎呦,似先生這般的高手,怎能一個人在這喝悶酒呢。”說著站起身來,將桌上的空酒杯斟滿美酒。


    “來,來,來,讓奴家敬先生一杯。”纖纖玉指端起桌上的酒杯,竟毫不客氣的,一屁股坐在了他的腿上。


    那雙媚眼,仍是直勾勾的盯著他,左手環在他的脖子上,這邊右手舉起酒杯,往他嘴邊送來。


    龍墨軒撇了她一眼,伸手接過酒杯,一仰頭一飲而盡。


    就在他仰頭的那一刹那,也不知這婦人,從哪裏取出一柄短劍,電光火石之間,往他咽喉直刺而來。


    這一招極為狠辣,完全是乘人不備,突施殺手。


    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這樣的距離,這樣的速度,幾乎就是一瞬間的絕殺。


    而然,她並不知道,麵前的這個人,乃是當世劍道五雄之一的,劍神龍墨軒。


    應變速度,豈是常人可及,這短劍離他還有半寸之時,她那隻玉手,早被他一把抓住。


    “夫人,這敬酒怎麽還敬出劍來了。”龍墨軒鬆開她的手,麵帶冷笑的說道。


    “哎喲,先生,可千萬別誤會。如今這世道不太平,奴家這弱小女子,隨身帶把短劍用作防身,以免登徒子辱了奴家名節。”


    要說這婦人的應變能力也是一絕,這種時候,還能絲毫不亂的胡扯一氣。


    “即是奴家擾了先生雅興,當罰,當罰。不知先生,住在幾號房中,今夜,奴家可與先生,共度良宵哦。”她那語氣之中,滿是勾引,將那狐媚之術,施展到了極致。


    “妖婦!”芷曦咬牙切齒的說道。


    “芷曦姐姐,你先別急,看他如何應對。”江漓眼見芷曦怒目圓睜,急忙寬慰道。


    她在那極盡風騷之能事,龍墨軒卻隻是冷哼一聲,仍是自顧自的自斟自飲。


    那婦人,幾次三番,搔首弄姿的挑逗。將那風月之事,發揮到了極致,卻仍未能讓他有半分的起心動念。


    她這狐媚之術,縱橫十幾載。從來沒有一個男人,不在她的石榴裙下臣服失色。


    今日此等情況,倒是激起了她的勝負欲。她倒要看看,眼前之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心有不甘的她,隨即又斟一杯酒,一臉媚笑的走到他的身邊。


    “先生,這般好的身手,不知道師承何處?”她繞著他的身邊,慢慢的往身後走去。


    “來,讓奴家再敬先生一杯。”她繞到龍墨軒身後,俯下身子,趴在他的背上,在他耳邊吐氣如蘭的說道。


    這邊左手環住他的脖子,又是一杯酒送到嘴邊。


    他仍是沒有拒絕,右手接過酒杯一飲而盡。左手卻往後一擺,兩根指頭,正好夾住了那婦人刺來的短劍。


    “夫人,劍畢竟是兇器,當心人沒殺了,自己卻被劍傷了。”說著兩根手指微微一抖,便將那短劍震為幾截。


    那婦人,不由的大驚失色,連退十幾步,迴到了轎子前。


    “好俊的功夫。”望著他的背影,一臉驚恐的說道。


    “可你也別得意,你剛才喝的酒裏,我下了‘絕功散’任你有通天的武功,十二個時辰內,你也施展不出來。”言語之中的得意之勁溢於言表。


    “你們兩個還不上。”她對著左右兩邊一壯一瘦的兩人命令道。


    “是!”兩人異口同聲的說道。


    隨即邁開步子,正欲上前,突然聽得那婦人高聲說道:“當心,劍氣!”


    說時遲那時快,一柄劍隨著一道劍氣,直挺挺的插在飯堂中央。


    緊接著,一名女子,從天而降,長發飄飄,白衣翩翩,那姿態宛如仙女下凡一般。


    “公孫家長女,公孫芷曦在此,在場諸位,誰想指點公孫家劍法。”芷曦一番話,不怒自威,將那份劍術世家的傲氣,展現的淋漓盡致。


    此時的客棧大廳,芷曦一人一劍,立於七人麵前,一場惡鬥,在所難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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