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州離京城太遠,家書傳遞需要很長時間。


    但紀明珠一直保持著和關氏、謝雲菱的聯係。


    偶爾也會收到安和郡主的信。


    開春以後,安和郡主真帶人南下遊玩去了。


    遇到有意思的物件,會買下送來燕州,說是給孩子玩兒。


    安和郡主對孩子的心意,紀明珠從不懷疑。


    郡主可能看不上她這個兒媳婦,但對謝雲崢的血脈,那是掏心掏肺地疼。


    別人對她的孩子好,紀明珠肯定不掃安和郡主的興。


    每次收到來信,會第一時間給人迴一封。


    雖然說的都是客套話,但好歹保住了安和郡主的臉麵。


    這些體麵,日後會化為長輩的慈愛,給到她孩子的身上。


    隻要這麽一想,紀明珠就不別扭了。


    時光飛逝。


    到了孕後期,紀明珠的肚子就像吹了氣似的,站著的時候,甚至看不到自己的腳尖。


    行動開始變得不方便。


    穿衣睡覺都要人幫忙,鞋子更是沒法自己穿。


    好在家大業大,不缺伺候的人,不然紀明珠都不知道該怎麽熬過這個難關。


    雖然孕肚變得很大,但她的四肢一如既往地纖細,隻是小臉圓潤了不少,看著有種珠圓玉潤的美。


    謝雲崢本來就焦慮,產期越近,他越焦灼。


    不僅睡不著覺,連飯也吃不下了。


    一段時間下來人瘦了一圈,還被席玉好一番笑話。


    紀明珠本來也有些害怕,但看了謝雲崢的表現,突然就不緊張了。


    有些事情非人力可控,她隻需要放寬心就好。


    在緊張的氛圍裏,產期越來越近。


    一日深夜,紀明珠突然發動了。


    謝雲崢失眠,一直沒睡著,比她本人還早發現羊水破了的事。


    床單濕漉漉的,紀明珠還以為她自己尿床了。


    衝擊有點大,以至於愣在了那兒。


    別看謝雲崢前段時間焦慮得厲害,真遇到了事,他反而是最冷靜的那個。


    快速起身,安慰明珠,“別怕,接生婆和大夫都在,你和孩子肯定會好好的。”


    紀明珠這才恍然。


    原來不是尿床。


    反應過來以後,臉上出現明顯的害怕,緊抓著謝雲崢的手。


    “你陪著我。”


    謝雲崢也是這麽打算的。


    有過上輩子的經曆,打死他,他也不會離開明珠半步。


    安撫地親了親她的額頭。


    喚來守夜的丫鬟,“夫人要生了,讓接生婆都來正院。”


    為了讓紀明珠順利生下孩子,燕州城裏有名的接生婆,都被謝雲崢請了來。


    這會兒安頓在隔壁院子,過來一趟,用不了半盞茶時間。


    正院點起了燈,一片明亮,睡著的翡翠等人都被吵醒。


    得知夫人要生了,無法再安心睡覺,幹脆起身幫忙。


    院子裏丫鬟婆子們進進出出,忙著燒水,忙著準備需要的物件,一下子炸開了鍋。


    紀明珠有過一次生產的經驗。


    知道要怎麽配合接生婆,既能節省力氣,也能讓孩子盡快生出來。


    她沒有大喊大叫,也沒再說害怕。


    越是這樣,謝雲崢越心疼她。


    如果可以交換,他寧願生孩子的那個人是他。


    麵容繃緊,也不知道是在安慰紀明珠,還是在安慰自己。


    謝雲崢不停地描繪孩子生下來以後的場景,“你不是一直想出府遊玩嗎,等出了月子,正好可以去城外秋遊。”


    “到時候把孩子也帶著去,讓他曬曬太陽,吹吹風,都說小孩子見風長,說不定去外邊遊玩幾次,他就突然長大了。”


    紀明珠已經很疼了,但還是糾正他,“小孩子太小,不能吹風,要是著涼了怎麽辦?”


    謝雲崢忙道:“那就把他留在家裏,我們自己出去玩。”


    紀明珠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我有那麽貪玩嗎?”


    謝雲崢搖頭。


    明珠不貪玩,她甚至乖巧得過分,從來不給別人添麻煩。


    握著她的手更加用力,謝雲崢道:“等孩子出生,你養好身體,日後想做什麽我都依你。”


    紀明珠嗯哼了一聲。


    又一陣疼痛襲來,她沒法再和謝雲崢說笑。


    為了節省體力,隻能強忍著撕心裂肺的疼。


    怕她咬傷自己,謝雲崢把提前準備好的布條,放在紀明珠的嘴角。


    本來他想的是,要是明珠很疼,就把自己的手給她咬。


    結果被明珠罵了一頓。


    說到時候咬破了手,血流她嘴裏,她又要生孩子,又要被血腥味惡心得想吐。


    罵他是在添亂!


    謝雲崢覺得明珠說的很有道理,就沒再堅持。


    雖然他覺得被咬,會讓他有參與感。


    紀明珠還能堅持,偏頭避開他送過來的布條。


    謝雲崢溫聲哄道:“別傷著自己。”


    因為疼痛,紀明珠莫名覺得委屈。


    “我也不想傷著自己,但這是我能控製的嗎?”


    男人深邃的眼眸著,蘊著濃濃的心疼。


    他知道生孩子是闖鬼門關,這還沒到最後時刻,明珠就受了這麽大的罪。


    謝雲崢不由自主地想,要是他沒生育能力,明珠是不是就不用受罪了?


    問題出在他身上,家裏的長輩也不好多說什麽。


    甚至還得替他隱瞞,全心全意地對待明珠和孩子。


    在紀明珠又一次經曆陣痛,接生婆說孩子的頭快要出來了的時候,謝雲崢已經堅定了決心。


    他不想明珠再受生育之苦。


    也不想她承受來自長輩的壓力。


    眼裏閃過堅定的光,謝雲崢拿起帕子給紀明珠擦汗。


    “珠珠,堅持一下。”


    “孩子快出來了,也不知道他長得像你還是像我,我們一起等他,好不好?”


    劇痛讓紀明珠沒了思考能力,她隻知道自己很疼,也沒精力去聽謝雲崢在說什麽。


    力竭之時,有什麽東西從體內剝離。


    片刻後,孩子的啼哭聲在耳邊響起。


    那麽有力。


    那麽洪亮。


    混沌之中,紀明珠渙散的神智被拉了迴來。


    她隻是偏了一下頭,謝雲崢就把裹著的小嬰兒放到了她的身邊。


    “快看,這是我們女兒,和你一樣漂亮。”


    謝雲崢眼眶濕潤,看著掌心裏的小嬰兒。


    小小一個,卻哭得中氣十足。


    真的很好!


    “夫人,還有一個快出來了,您再加把勁。”


    謝雲崢膝蓋軟了下去。


    他手裏已經有一個了,怎麽還來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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