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望舒出現在楊氏眼前的那一刻,楊氏驟然間恍惚了一下。


    她早年不嫁,半生禮佛,一直到四十四歲才嫁給應國公武士彠,禮佛之心是極為虔誠的。


    而望舒恰好有一副觀音菩薩的麵相,和大唐境內有名的佛寺、道觀裏的觀音神像、畫像都極為相似。


    所以隻這一眼便讓楊氏心生敬意,更是對孫思邈的話深信不疑,“世間竟有這般像觀音菩薩之人,孫先生果是高人。”


    楊氏連忙拜道:“應國公府,嫠婦楊氏,因小女患病昏迷不醒,遍訪名醫亦不能治。後經孫真人指點,特來仙府拜訪求醫。”


    望舒聽完微微一訝,先拱手還了一禮,然後問道:“哪位孫真人?”


    楊氏愣了一下,旋即笑道:“是孫思邈孫真人,他說此前曾得此間一位高人指點道法。”


    “哦。”望舒微微頷首,那時應該自己還在西牛賀洲,所以不知曉此事。


    想到這裏,望舒轉身說道:“既如此,那邊請進吧,病人在哪裏?”


    楊氏連忙說道:“在車上。”說完便朝丫鬟們道:“快,將照兒抱下來,給這位真人看看。”


    楊氏的這個女兒姓‘武’名‘照’,今年正好七歲。


    當丫鬟們將七歲的武照從馬車上抱了下來,一旁的家仆立刻取來一張步輦,將武照放在上麵,抬到了望舒麵前。


    望舒定睛一看,步輦上的那個女孩粉妝玉琢,玲瓏可愛,雖陷於昏迷之中,但一雙峨眉間卻透著一股英豪之氣。


    望舒隻看了一眼,便對這個女孩十分中意,她當即上前將手按在武照的額頭上,隻見一道仙光在她手中亮起,瞬間將武照整個人都籠罩進去。


    看到這一幕,楊氏立馬瞪大了眼睛,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一臉驚駭地看著。


    而一旁的那些家仆和丫鬟們則紛紛嚇得跪在地上,滿臉虔誠,口中無聲呢喃著。


    須臾之間,仙光收攝,望舒抬起手來笑道:“原來是被壓了魂魄。”


    聽到望舒說話,楊氏連忙跪在地上拜道:“請真人大發慈悲,救我女兒。”


    望舒笑道:“都跪著做什麽?起來吧,我先試一試。”


    楊氏聞言連聲感謝,旋即便見望舒結了一個法印,素手朝武照眉心一指。


    一道仙光迸發而出,霎時沒入武照眉心之中,然而下一刻武照頭頂突然出現一道神光,那神光明滅一閃,須臾間便將望舒送入武照體內的那道仙光斥出體外。


    同時那神光擴散開始,‘轟’地一聲便將望舒震飛出去,而楊氏等人隻覺一陣勁風撲麵,那神光卻並未對她們造成任何傷害。


    但望舒就不同了,那神光打在她身上後不僅將她震飛了出去,還傷到了她的佛魔真身。


    望舒身上突然騰起一股雷火,燒得她皮焦肉爛,望舒嚇得趕緊收了佛魔真身的力量,轉而以太陰之力護體,這才化解了神光,熄滅了雷火。


    楊氏等人被方才那一幕嚇得愣在原地,直到望舒衣衫殘破,一身焦黑地走了過來,楊氏這才迴過神,趕緊上前問道:“真人,您沒事吧?!!”


    望舒吐了口黑煙,淡然擺手道:“沒事,區區雷火而已。”說完滿頭青絲中也散出一股黑煙。


    楊氏有些疑惑、又有些忐忑地問道:“真人,我女兒她到底怎麽了?”


    這又是仙光又是雷火的,自己女兒難道是被妖魔附體了嗎?


    望舒看了一眼昏迷中的武照,旋即說道:“她的情況有些奇怪,先她抬進來,我再請個更高的人來看看。”


    “更高的人?”楊氏沒反應過來。


    望舒笑道:“就是高人中的高人。”


    聽到這話,楊氏頓時拜道:“多謝真人。”然後趕緊吩咐家仆將步輦抬起,然後帶著丫鬟走在前麵,跟著望舒進了拙仙苑。


    望舒將眾人領到聽荷軒中,朝楊氏說道:“夫人請先少坐片刻,我去請高人過來。”


    楊氏連忙躬身道:“那就有勞真人了。”


    望舒擺了擺手,然後邁步走出了聽荷軒,不久後便來到了玄清書閣之中。


    “高人!”望舒進了書閣,便朝坐在閣中鐫刻玉簡的莊衍喊道。


    莊衍抬頭一看,頓時笑了出來,說道:“哪裏來的賣炭翁?”


    望舒低頭看了看自己焦黑、殘破的衣衫,隨後說道:“苑中來了一位求醫的夫人,她女兒得了壓魂之症,我本想查看是何緣由。卻不料有神光雷火自她體內飛出,將我肉身燒成這般,如果不是我還有太陰真法,隻怕要被燒成灰了。”


    說完,望舒又道:“那小女娃粉琢玉砌,眉宇間還有一股英氣,隻是她那壓魂之症有些奇怪,我治不了她,還是你這個高人去看一看吧。”


    莊衍放下玉簡和刻刀,起身說道:“你隻知她眉宇間有一股英氣,卻不知她身上還有王氣。”


    “王氣?”望舒滿臉驚訝,“你是說她.”


    莊衍頷首道:“她有天子之命,命中合該為天子、人皇。”


    望舒大為吃驚,道:“那她又怎會得壓魂之症呢?是誰要害她?”


    莊衍搖頭說道:“並非如此,如今的人皇是誰?”


    望舒道:“大唐天子李世民。”


    莊衍笑道:“所以她這個身負天子之命的人,住在這長安城內,不被壓魂反而奇怪。尤其是隨著取經人離靈山越近,大唐天子的氣數就越強。若在這般下去,再有個三、五年,此女就會被李世民的人皇氣數壓得魂飛魄散。”


    望舒聽到這話有些不解,“可是取經人離靈山越近,又和大唐天子的氣數有什麽關係呢?”


    莊衍道:“玄奘當日接下取經重任時,曾發過大願:‘誓取真經,造福眾生,保唐王江山永固’。”


    說到這裏,莊衍笑道:“你以為這大願是白發的嗎?若將來唐僧取得大乘真經歸來,李唐江山永固,哪裏有她姓武的立足之地。”


    望舒明白了,如果沒有唐僧取經,這位武照將來極有可能代唐稱帝。


    但若唐三藏真取得真經,大唐江山永固,這位武照小姑娘可不就得被大唐江山給壓死了嗎?


    “去收拾一下吧,真跟個賣炭翁似的。”莊衍笑著說道,然後走出了玄清書閣。


    莊衍走進了聽荷軒,正蹲在那裏照顧女兒的楊氏看到莊衍到來,連忙在丫鬟的攙扶下起身迎上前來。


    “呃”楊氏拱手行禮,正要開口,卻不知該怎麽稱唿。


    莊衍拱手笑道:“我是這別苑的主人,自號‘靈台’。”


    楊氏聞言,連忙拜道:“應國公府,嫠婦楊氏,拜見靈台苑主。”


    莊衍微微頷首,走上前來說道:“你女兒的情形,望舒已經跟我說過了。”


    楊氏問道:“就是方才那位真人嗎?”


    “是她。”莊衍點點頭,然後上前看了一眼武照,接著走到一旁檀椅上坐了下來。


    楊氏趕緊上前拜道:“還請苑主救救我女兒。”說完,她命人將一千兩銀子送上,說道:“這一千兩銀子權做醫資,待小女病愈後,自另有重謝。”


    莊衍微微一笑,看著楊氏道:“是孫思邈真人指引你來的吧?”


    楊氏點頭道:“正是受了孫真人指點。”


    莊衍道:“令嬡之病非同尋常,自然醫治之法也不同尋常。”


    楊氏急忙問道:“敢問苑主,當如何醫治?”


    莊衍說道:“斷塵絕俗,歸隱修道。”


    “斷塵絕俗,歸隱修道?!”楊氏聽到這八個字震驚不已,身後的家仆和丫鬟們也都臉色一變。


    不知過了多久,楊氏反應過來,朝莊衍問道:“也就是說.小女要.出家?”


    “對。”莊衍道:“斷絕紅塵,出家修道,方可活命。”


    楊氏問道:“敢問苑主,難道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有。”莊衍笑道:“還有一個辦法。”


    “什麽辦法?”楊氏連忙問道。


    莊衍說道:“離開南瞻部洲,從此永不迴來。”


    楊氏臉色一變,離開南瞻部洲?那怎麽行?她親人故友、祖宗墳墓都在大唐,如何能背井離鄉前往別的部洲?


    再說她這麽大歲數了,還能經得起跨越一大部洲的跋涉嗎?


    想到這裏,楊氏迴過神來,鄭重地朝莊衍問道:“苑主,若小女出家修道,便能醒來嗎?”


    莊衍笑道:“隻要出家授籙,便能立刻醒來。”


    楊氏又問道:“那她以後還能迴家嗎?還能認我這個母親嗎?”


    “當然可以,出家修道,斬斷塵緣,但若家中有長輩仍需盡孝。隻是,她今後不得在人間婚配嫁娶,更不得在人間掌權立業。”莊衍說道。


    聽到這話,楊氏神色稍緩,大唐以道為尊,朝堂、民間修道之人甚多,女子修道更是常見。


    她雖然信佛,但出家修道若能救女兒的性命,她也並不介意。


    想到這裏,楊氏立即說道:“老身明白了,請苑主即刻為小女行授籙之禮吧。”


    莊衍笑道:“一旦行了授籙之禮,今後她便是拙仙苑道童,雖依舊是你的女兒,可以時常迴家探望盡孝,但她人生之事,此後就與你無關了,你也幹涉不得。”


    楊氏點頭說道:“苑主之言,老身明白。過去這幾個月,老身眼看她病情越來越重,請遍了名醫卻都無法醫治。今日苑主既能救她性命,她出家侍奉苑主也是應當,請苑主即刻行授籙之禮吧。”


    “好。”莊衍指著步輦上的武照說道:“將她扶起來。”


    兩名丫鬟立刻走上前來,一左一右將昏迷的武照扶著站了起來。


    接著莊衍又對楊氏說道:“你扶起她的腦袋。”


    楊氏也連忙上前,伸手將武照的腦袋扶正。


    此時莊衍上前一步,伸出右手食指,隻見指端亮起一道刺眼的仙光,然後莊衍將食指在武照眉心輕輕一點。


    隻見那刺眼的仙光立刻沒入了武照眉心之中,旋即武照頭頂騰起一片仙光,那仙光恢弘浩大,頃刻間便衝散了那些壓著武照魂魄的神光。


    而與鎮壓武照魂魄的神光一起消散的,還有武照自己的人皇氣數。


    此時莊衍收迴手來,楊氏馬上就發現自己女兒眉心處多了一道印記,是一朵金色牡丹令紋。


    那牡丹令紋散發著金白色的光輝,將武照籠罩在內,平白給她增添了幾分高雅清貴的氣質。


    頃刻間,武照眉頭一皺,口中發出一聲輕吟,接著便自然抬起頭來,緩緩睜開了眼睛。


    “母親?”武照睜眼的第一時間就看到了自己的母親楊氏,目光迷茫地輕喚了一聲。


    楊氏喜極而泣,立刻衝上前去將武照緊緊攬在了懷裏。


    莊衍淡然一笑,轉身走到一旁的檀椅上坐了下來。而此時梳洗幹淨,換了一身嶄新百花玉羅袍的望舒也到了聽荷軒中,一進來就看到楊氏抱著清醒過來的武照在哪裏哭。


    望舒沒有去打擾母女倆,而是走到莊衍身邊坐了下來,低聲道:“這麽快就治好了?”


    莊衍笑道:“對症下藥,能不快乎?”


    這正是:


    去矣人皇氣,逍遙道家身。


    則天從此逝,隻影入仙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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