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段式的尊名……安吉爾越發警惕,幹脆躲進了鏡中,旁觀著儀式,隨時準備將整片區域切割、拉進“鏡中世界”。


    隨著特莉絲的聲音在客廳中迴蕩,圈成臨時祭壇的寶石、鑽石紛紛在一聲聲輕微的爆響中碎裂,藍色、綠色、半透明的粉末彼此混雜,閃爍著微光,如同漩渦般投入祭壇中由多裏安的血液點燃產生的火焰。


    這道火焰迅速膨脹,高漲,幾乎舔上了天花板,隨後光線變得幽邃,邊緣收斂、固定,形成一道幾乎隔斷客廳,通往未知世界的虛幻大門。


    它四周層疊向內,不斷變幻著光影,如同一扇扇嵌套著的“門”,讓安吉爾想起在死者之城卡爾德隆見到的那個和塔瑪拉“學徒”分支有一定聯係的徽章。


    四周的溫度也隨之下降,接近冰點,刮起了不易覺察的微風,仿佛有無數隱藏身形的生物在特莉絲身旁潛伏,吐著鼻息。


    這讓特莉絲緊皺著眉頭,悄然向房間一角移動了兩步,那裏有鏡子,還有個躲在暗中的“不老”魔女,是房間裏最安全的地方。


    她不怕死,但怕還未複仇就毫無意義地死去。


    就在她移動的瞬間,祭壇中央那道虛幻之門中,層疊的光影轉動起來,化為充滿“門”內部的幽暗、緋紅的漩渦,一道虛無縹緲的聲音從中傳出:


    “你是……奇克的眷者”


    這聲音用的語言不像現今流行的任何一種,卻能完整地傳達意思,而且輕易地刺穿了距離漩渦最近的特莉絲的靈體,讓她腦袋裏仿佛被插入滾燙的鋼針,不由得揚起脖頸,閉上雙眼,緊咬牙關,抑製著疼痛與讓她靈體如風中殘燭般的失控趨勢。


    就連躲在鏡中旁觀儀式的安吉爾也覺得頭暈目眩,額角血管爆起,頭發變粗了不少,如同麵對完整的神話生物,傾聽著祂的囈語。


    如果收集的信息無誤,“門”先生就是第四紀的伯特利亞伯拉罕,據說離神靈最近的“天使之王”,哪怕因為未知原因在風暴中迷失了千年,一句話也具備讓大部分非凡者瘋狂的力量,這甚至不一定出自祂的本意,隻是磅礴偉力的自然外顯……安吉爾逐漸控製體內蠢蠢欲動的靈性和非凡之力,繼續看向祭壇。


    此時皮膚幾近透明,網狀的藍色血管根根鼓起的特莉絲也控製住了自己,她隨手攏了攏腦後飄起的粗壯頭發,表情痛苦地開口道:


    “是的,尊敬的‘門’先生,我有事情想要請教,原初魔女賜予了我聯係您的儀式。”


    “嗬嗬,問吧,我和奇克也算是舊識了,當初看了第二塊褻瀆石板並超越了序列1,活到當下的,也就隻有我,奇克和‘工匠’了……”


    第二塊“褻瀆石板”阿羅德斯提到過,克萊恩也曾讓倫納德問他體內的“寄生者”帕列斯是否看過第二塊……“工匠”不會是指的古稱“工匠之神”,後改名為“蒸汽與機械之神”的那位存在吧……


    安吉爾若有所思,好奇心逐漸升起,要不是這次聯係著重於獲得進入圖鐸遺跡的方法,她恨不得擠開特莉絲,親自發問,多了解一些隱秘的知識。


    比起躲在鏡中抓心撓肝的她,特莉絲則直指關鍵地繼續詢問道:


    “我想知道有沒有辦法,非正常的那種辦法,”她難掩痛苦,一字一頓地說著,“進入‘血皇帝’當初為晉升黑皇帝而修建的秘密陵寢。”


    門中的漩渦旋轉著,內部縹緲的聲音再次發出了讓人失控的笑聲:


    “嗬,這不是難事,當初封印、隱秘亞利斯塔的那九座遺跡的方法就是我提供的……你搜集所有途徑的非凡者的血液混合在一起,投入少許靈性,在陵寢前方於虛空中繪製這個符號,就能隱秘地繞開封印,進入其中……”


    “門”先生伯特利的聲音如同從遙遠處傳來,受到不小的幹擾,隻能間斷中帶著停頓地敘說,不斷在特莉絲和安吉爾的體內積攢失控的力量,安吉爾倒還好,特莉絲表情已經越發痛苦,卻咬著牙強撐。


    好在聲音很快停止,一個頗為複雜的符號出現在漩渦前方,就像是“門”徽章的放大版,主要體現於內部嵌套的門的數量更多。


    記下這個符號,特莉絲又開口詢問了一些關鍵性的問題,比如需要的22條途徑非凡者的血液量的多少,是否對序列高低有要求,是否限定活人之血等等,一一得到了頗為健談且熱情的“門”先生的迴答。


    這讓安吉爾有些疑惑,相比她見過的其他第四紀天使,這位在風暴中迷失的伯特利亞伯拉罕明顯更加和善,根本不像那個每每在月圓之夜或血月時發出嘶吼,讓所有亞伯拉罕家族的後裔承受讓人失控的力量,導致家族衰敗的存在。


    難道真的如祂所說,因為活到現在的隻剩“工匠”、奇克和祂,所以對原初魔女奇克的眷者頗為照顧


    祂還幫亞利斯塔圖鐸修陵寢,而這位“血皇帝”和“原初魔女”有一個女兒……第四紀這些隱藏的曆史到底還有什麽秘密,恐怕隻有等我學會中文才能從羅塞爾的日記中了解了……安吉爾抑製住好奇心,正要等特莉絲結束儀式,突然感覺房間中央的祭壇上方那道“門”的邊緣有所擴張,一股無形的力量散播,蔓延至整個客廳。


    與此同時,“門”先生再次開口,語調中有著一絲疑惑:


    “又一位魔女……但不是奇克的眷者,身上反而有‘黑夜’的力量……嗬嗬,你是在監視她,擔心被黑夜和風暴放逐的我重新迴到現實”


    祂發現我了!


    安吉爾表情一僵,下意識就要翻轉鏡麵,把整個客廳送進與現實隔離的“鏡中世界”。


    “不用擔心,已經過了上千年,我對那些恩怨沒有太大的興趣了……”仿佛感受到周圍環境的變化,“門”先生那斷斷續續的聲音繼續傳來,“而且,我對現實的影響僅限於自己的血裔,你不用擔心我對周圍造成更多傷害。”


    安吉爾沒有輕信對方的話語,將“翻轉”維持在即將觸發的邊緣,而後才從鏡中發出聲音,隔空說道:


    “我目前並不代表‘黑夜’的態度……您真的是第四紀的那位伯特利亞伯拉罕,最接近神靈的‘天使之王’”


    “很久沒有聽到有人這麽稱唿我了,他們大多都叫我‘門’先生。”


    那道聲音有些感慨地說道。


    那是因為你說你跳起來也打不到我,所以我才這麽叫你的,而且被黑夜和風暴聯手放逐又是怎麽迴事不會是我想的那兩位吧……安吉爾嘀咕著,繼續問道:


    “被放逐是指您目前的處境嗎”


    “算是吧,在波及整個世界的神戰中,我們處於不同的立場,亞利斯塔把精心準備的陷阱推出來之前,我就被兩位神靈聯手驅逐……要不是時不時有人能突破風暴聯係上我,我幾乎都要忘記時間的流逝了。”


    真的是女神把祂給放逐中的,甚至還有“風暴之主”一起幫忙……聽起來像是四皇之戰的事,這也和亞伯拉罕家族的記載相符,他們的先祖在這場戰爭中失蹤了……安吉爾思索著,突然心念一動,開口道:


    “您知道亞伯拉罕家族的後裔一直在承受某種詛咒嗎那似乎是在您被放逐後就開始的……這是否有解除的方法”


    她有此一問,是因為擔心無法完成多裏安的委托,殺死“秘之聖者”布提斯時,能以此答案為替代。


    聽到這個問題,漩渦中的聲音罕見地沉默了片刻,才帶著歎息迴答道:


    “以‘占卜家’、‘偷盜者’、‘學徒’途徑的各一位半神做祭品,布置這樣一個儀式……待我脫離風暴,那詛咒就不複存在了。”


    脫離風暴……這等同於是用儀式幫助這位古老的“天使之王”脫困


    安吉爾正有所猜測,處於儀式中央,在如同囈語般的問答下瀕臨失控的特莉絲已經再也忍受不住,匆忙感謝了“門”先生後,結束了儀式,隨即雙膝跪地,就地進入冥想,平複著體內躁動的靈性。


    差點忘了她隻是個序列4,還是投機取巧晉升的那種,難以承受起碼是天使級別的力量……安吉爾暗歎一聲,走出鏡中世界,蹲下輕撫著特莉絲那由於儀式影響而變得有些猙獰的麵龐,利用自己的靈性幫助她對抗失控。


    片刻後,她將進入冥想狀態仿佛睡去的特莉絲搬到二樓臥室之中,找來對方準備的紙筆寫下“門”先生提供的進入陵寢的符號和另一個脫困儀式,才再次踏入“鏡中世界”,徑直來到北區的聖賽繆爾教堂,在已經變得空曠的祈禱廳中找了個座位,低頭念誦女神的尊名。


    片刻後,匯報完與伯特利亞伯拉罕交流的一切的安吉爾緩緩睜開雙眼,看向擺在大腿上的紙張。


    上麵由一道道門重疊嵌套組成的符號還在,但“脫困儀式”卻已消失無蹤,仿佛被橡皮擦抹去。


    那是女神的警告,哪怕狀態不太好,祂也直接降下迴應,禁止安吉爾利用這個儀式,讓“門”先生從風暴之中返迴現實……


    而保留了進入圖鐸陵寢的符號,意味著祂對安吉爾和克萊恩目前籌劃的行動,表達了支持的態度!


    “讚美女神。”


    安吉爾在胸口畫下緋紅之月,迅速離開了教堂,她的身影鑽入附近的小巷,經過一扇玻璃窗時,突然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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