畏懼。


    這種情感,安吉爾隻在自己的敵人眼中看到過。


    她無言地向後縮了縮,躲進籠罩在每個人身旁的灰霧後方。


    剛才是不是說的有點太多了,嚇到了這些塔羅會的夥伴,我隻是想解釋一下“神孽”斯厄阿代表的位格,看樣子反而讓他們誤解了我的真正實力……她思索著,目光偷偷瞧向對麵的倒吊人、太陽和月亮,以及身側的正義、魔術師和隱者,最後落在長桌末尾,同樣把表情和目光隱藏在灰霧中的“世界”克萊恩。


    除了平靜的克萊恩,她在其他人身上讀到了震驚、憧憬、疑惑、探尋等情感,但無一例外,都比平時要疏遠。


    突然,身旁的“正義”奧黛麗語調帶著疑惑地問道:


    “當時,‘五海之王’沒有出手嗎?海盜大會由他召開,也該由他維護秩序吧?”


    這道清麗的聲音打破了灰霧之中的沉默,安吉爾鬆了一口氣,迴答道:


    “他在中途趕到戰場,與‘黑座之王’巴洛斯·霍普金斯合作,破壞了進行中的召喚儀式,讓‘神孽’斯厄阿的本體無法降臨,隻能傳遞部分力量,以黑色巨手的形式作戰;而‘神秘女王’也使用了一件強大的封印物,奪取了所有活屍、幽魂的控製權,重創了斯厄阿。”


    至於壓根沒有出現的“不死之王”阿加裏圖和他的“告死號”,安吉爾猜測他遵從了“深淵”途徑的本心,遠離了可能傷害他的任何危險。


    在她的敘述中,眾人才想起當時在場的還有幾位海盜王者,以及甚至隻能打打狼人活屍的海盜將軍們,並非安吉爾獨自作戰,對抗一位序列1的天使。


    而且,聽起來這個“神孽”,並沒有展現全部的力量?


    也許祂隻有序列2的實力,而“皇後”小姐借助其他海盜王者的支援,與她那艘幽靈船的力量,能夠與之對抗?


    暗地裏,不少人長出了一口氣,看向安吉爾的目光也不那麽躲閃、不安,而是欽佩中帶著一絲敬畏,無形之中距離近了許多。


    感受到細微的變化,安吉爾也放鬆了緊繃的身體,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正義”小姐,不清楚她是無意中問出的問題,還是以“催眠師”的敏銳發現了眾人的疏離。


    今天變成了“好奇寶寶”的奧黛麗則在“皇後”小姐灼熱的視線中噙著笑意,繼續問道:


    “‘黑座之王’?他好像很少出現在各種報道中,我甚至不記得見過他的通緝令?”


    聽到她有些跳脫的問題,其他人也在腦海中迴憶起這個理應與“五海之王”、“神秘女王”並列的海盜王者的資料,並很快發現這方麵的記憶少得可憐。


    “我在某些書冊上見過這個稱號,但總是想不起來,哪怕數到四位……五位海盜王者,也會下意識地忽略‘黑座之王’……”


    “隱者”嘉德麗雅喃喃道,隱藏在眼鏡後方的雙眼一亮:


    “他的某種能力可以讓人忽略他的存在?”


    “沒錯,”總算把話題從自己身上引開的安吉爾笑著迴答,“我懷疑他是‘觀眾’途徑的高序列非凡者,很可能是序列3,但哪怕如此,也無法解釋能在整個世界範圍生效的‘忽略’作用,或許這位海盜王者還有某件強大的神奇物品。”


    觀眾……


    所有人下意識朝塔羅會唯一一位這條途徑的成員,“正義”奧黛麗望去。


    後者則竭力掩飾著自己的興奮,但雙眼仍有些睜大,內心憧憬著“觀眾”的強大,無比期待自己之後的成長。


    奧黛麗,你才剛晉升序列6,不要好高騖遠,先把這個階段的魔藥消化完畢,唔,同時再想辦法獲得序列5的配方……她下意識要給自己做一次“安撫”,但突然想起這是在愚者先生的座前,謹慎地放棄了這個想法。


    “說到觀眾,最近貝克蘭德的千萬富翁,新晉貴族辛德拉斯男爵正因某些發生在身邊的詭異事件焦頭爛額,據我所知,這些事的幕後操縱者是一位‘觀眾’半神,赫溫·蘭比斯,他是王室顧問,也是心理煉金會評議團的委員。”


    突然,長桌末尾的“世界”低沉地笑了幾聲,開口說道,順便以旁觀者的角度,把道恩·唐泰斯與辛德拉斯男爵的股權糾葛,股東卡隆自殺,以及辛德拉斯男爵險些身敗名裂的故事告訴了大家。


    安吉爾從阿羅德斯那得知給男爵植入“暗示”的是赫溫·蘭比斯後,很快就分享給了同樣受到算計,差點成了替罪羊的克萊恩,後者此時說出來,除了提醒以“臥底”身份加入心理煉金會的“正義”外,也有給安吉爾解圍,徹底把話題從海盜王者身上移開的想法。


    果然,其他成員立即被這條消息吸引。


    赫溫·蘭比斯,我在王室的宴會、活動中見過他很多次,是個和藹的學者,沒想到他居然是“心理煉金會”的委員,而且如此漠視生命,隨意植入暗示、誤導,讓人像傀儡般隨著他的意誌行事,危及自己和他人的性命……“正義”奧黛麗抿了抿嘴,對“心理煉金會”的本質有了新的認識,覺得他們與“極光會”、“玫瑰學派”沒什麽區別。


    貝克蘭德,又是貝克蘭德,上次大家討論起那座城市的種種問題,是去年“大霧霾”前不久,隨即諸多勢力就紛紛登場,最終造成了無法遏製的風暴,難道這次又……“倒吊人”阿爾傑思緒不斷湧動,目光在塔羅會最強大的成員“皇後”,與“愚者”先生身上不斷移動,不知在想些什麽。


    同樣覺得“又是貝克蘭德”的還有“太陽”戴裏克和“月亮”埃姆林,前者感覺整件事距離自己過於遙遠,但內心也開始懷疑“貝克蘭德”這個詞在魯恩語中是否代表著多災多難;後者則想到了族中的傳言,“末日將近”,想到了不久前的“大霧霾”後城市裏滿地的屍體和治也治不完的病人。


    “所以,這件事背後,還隱藏著其他秘密嗎?”


    “魔術師”佛爾思小心翼翼地問道。


    她從特裏爾迴到貝克蘭德後,就從休口中聽說了她的雇主道恩·唐泰斯的遭遇,當時隻是記在心中,以便作為某本的素材,沒想到一件自殺案中還隱藏著“觀眾”半神的謀劃,而且看眾人若有所思的模樣,似乎還牽扯了更多的問題?


    “困擾的辛德拉斯男爵找上了風暴教會,達成了某些協議,今後會受到‘代罰者’的保護,但也因此疏遠了保守黨,與新黨更加靠近,兩黨之間的分歧或許會更加嚴重,這是王室所樂見的,但未必會順著他們的想法發展,最嚴重的後果,黨派分歧甚至可能影響權力更迭,讓國家陷入混亂,嗬。”


    “世界”克萊恩用低沉的語調迴答道,以一聲對王室權貴的嗤笑收尾。


    國家陷入混亂,還能比“大霧霾”後那半個月混亂麽……佛爾思腦中浮現出窗外那些因為無家可歸,離開東區,在喬伍德區露宿街頭的貧民,想到了休·迪爾查每天清早出門去東區維持秩序,半夜才拖著疲憊身體迴家的經曆。


    那時,剛拿到序列8“戲法大師”配方,隻是個小小學徒的佛爾思感覺自己什麽都做不到,甚至沒法幫最好的朋友緩解身心的壓力。


    這些記憶讓她下定了決心,開口道:


    “尊敬的愚者先生,我請求與‘皇後’小姐單獨交流。”


    按照已經舉辦了接近一年,以至於形成固定流程的塔羅會“守則”,單獨交流通常會在愚者先生閱讀完羅塞爾日記之後,在公開的交易環節之前。


    因此“魔術師”的請求讓包括安吉爾在內的所有人側目望去,就連灰霧後的克萊恩也愣了一瞬,才輕聲迴答道:


    “可以。”


    而後,他阻斷了其他人的視覺、聽覺,自己則在心中搓了搓手,準備聽聽到底是什麽事。


    “皇後小姐,你之前要求與亞伯拉罕家族的成員見麵,詢問一些關於第四紀的曆史,”佛爾思斟酌著緩緩說道,“某位成員,具體來說是我現在的老師,同意了這次交流,時間在這周三的晚上,地點會在稍後告知。”


    在剛晉升“絕望”,對第四紀的魔女家族曆史頗為感興趣的安吉爾曾以這個條件作為殺死x先生路易斯·維恩的報酬,但貝克蘭德和特裏爾的諸多事情讓她幾乎將此事拋在腦後了,沒想到“魔術師”佛爾思會突然打破塔羅會的流程,答應了這次見麵。


    是因為我在她眼中的實力更強大了,還是剛才某些交談觸動了她……安吉爾思索著,點了點頭道:


    “可以,‘愚者’先生會見證這次約定,我絕不會率先對亞伯拉罕家族的成員出手。”


    她的承諾打消了佛爾思最後的一絲猶豫,她原本想替自己的老師修改一下交流方式,以信件代替見麵,減少對方的顧慮,但既然有“愚者”擔保,安全性應該能夠保證。


    灰霧後的克萊恩有些失望地解除了單獨交流狀態,但內心對亞伯拉罕家族和第四紀的曆史也有些期待,想到隻要安吉爾知道,就等於自己知道,忍不住笑了笑,在其他人的交談結束後,輕輕敲了敲青銅桌,道:


    “就到這裏吧。”


    切斷和其他深紅星辰的聯係後,克萊恩沒有絲毫耽擱,立即跟著離開灰霧,迴到自家的臥室,還沒來得及走出幾步,單獨掛在牆上,每天都讓仆人擦得鋥亮的全身鏡就閃過一道黑影,仿佛變成了通往異界的大門。


    而後,安吉爾從鏡中出現,雙腳踏上了柔軟的地毯。


    我就知道她會來找我,這就是“占卜高手”帶給我的自信……克萊恩露出一絲笑容,主動迎了上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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