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路天茈,蘇暮槿獨自一人坐在湖邊。


    “黃粱,”她苦笑地說道,“沒想到來茶莊居然是為了動腦子的事情,你幫我想想吧,這些事情之間有聯係嗎?”


    黃粱很老實地說出自己的想法:“這兩件事或許要分開調查,莊主夫人早逝和路渝穹、路天茈兩人的矛盾,一個是長久有之,一個是近年發生,對於路家的大小姐來說,兄弟姐妹之間的矛盾更為要命,所以她才迫切想知道真相,但礙於身份,隻得拜托你這樣的外人。”


    “分開調查。”蘇暮槿看到池塘對岸更光滑的一塊石頭,便起身,踏水而行,優雅地坐在了另一頭的石子上。其中左腳伸長,腳跟貼在水麵上,右腳則彎曲,撐住自己的腦袋。


    她癡迷地望著水麵。


    池塘的水是那麽淺,雖然有一些深綠的輕浮,但依舊能輕而易舉地看到底部。那些盤踞在一起的卵石,各個都無比光滑,流水都沒法在上麵站住腳。石縫之下冒著幾根嫩綠的枝芽,清風吹拂,枝芽隨之擺動,它們好像想迸濺出來,想把蓄謀了一個冬季的蓬勃氣息透出水麵。


    稀疏卻又充盈了整個池塘底,宛如深藏在夜幕之後的銀河。


    在這些表麵的石子之下,又躲了多少不為人知的生命?


    蘇暮槿的神緒迷失在這片小小的池塘中。


    “不該分開。”


    她忽然說道。


    “茶莊就像這個水池,所有與它有關的事情就是那些分散生長的枝芽,它們看上去毫無關聯。可是,任何一個角落若有風吹草動,它們都會隨之擺動。世間萬物,乃是生命之網,一切都必然有所聯係,特別是茶莊。”


    她抬起頭,聽到報時的鍾聲準時響起,迴蕩在耳畔,似乎要把她牽引進另一個世界。


    “茶莊在這片土地屹立了兩個朝代,它的一切都已融合在了一起。”


    “那我們該從哪入手?”


    “就從路渝穹和路紫鳶之間入手。”聽著鍾聲,現在離中午還些時間,蘇暮槿說道,“在這件事上,路天茈是絕對會幫我們的忙,而且她是現任莊主的孫女,是已經喪妻的路禎崇的女兒,能給我們很多便利。她能帶給我們的幫助,遠比陳源他們要豐富。”


    而且,剛才路天茈雖然沒說,但當年的矛盾很可能是路紫鳶挑起的。正好,我是外人,還和路渝穹有半個月的相處,說不定能從他能知道一些內情。


    “不過……她剛才不是說下午要帶我一起去參觀嗎,”蘇暮槿看了看路天茈消失的地方,她好像完全忘記這件事了。“都沒影了。”


    “我去看看?”


    “不必了。”


    蘇暮槿心想,說不定那隻是別人的客套話,自己太當迴事,反而有些幼稚。


    路赫崇三年沒迴茶莊,他會去哪呢……


    “她迴來了。”


    話音未落,路天茈的聲音便從樹林之後傳來。


    “神子!神子!”


    聽別人用這麽大的聲音叫自己的稱號,蘇暮槿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在這。”她站起身。


    一頭赤發在白綠的森林中,非常容易辨認。


    “你瞧我這記性,”路天茈站在對岸說道,“之前還邀你一同遊玩,話說完就給忘了,抱歉啊。”


    蘇暮槿擺手道:“沒事。你這不是來了嗎?”


    “走吧,正好跟我們一起吃午飯,我們還想知道你是怎麽跟路渝穹遇上的。”


    “他沒跟你們說嗎?”


    “沒。”


    蘇暮槿從池塘另一走過來。路天茈則讓出一個落地的位置,並說道:“我偶爾也會到那頭去,一般人去不了,安靜。”


    “看不出你性子這麽開朗,喜歡安靜的地方?”


    “這段時間太熱鬧,各種應酬應接不暇,總得找些地方好好休息。”


    “迷宮……哦,迷宮還有那些孩子在打鬧。”


    “是啊。”


    蘇暮槿跟著路天茈離開了這片叢林,並坐上不知何時到來的馬車。


    “可我們也沒什麽辦法,誰小時候不是這樣來的?”


    我就不是。


    蘇暮槿沒有反駁。


    “現在是去哪?”


    “贍星閣,這茶莊裏第三高的地方。”


    “那前麵兩高分別是?”


    “第一是鍾樓,第二就是六菱塔了。”


    “我好像都沒看到鍾樓。”蘇暮槿迴想這兩天,似乎沒看到比六菱塔還高的建築了。案例來說,自己已經走遍了整個中軸,該看的應當都看到了才對。“不過從來的那天起,就一直聽到鍾聲。”


    路天茈指了指自己的心髒位置,神秘地貼在蘇暮槿耳旁說道:“鍾樓在所有人的心裏。”


    “在心裏?!”


    “哈哈,開玩笑的!”路天茈說道,“鍾樓在西南角,朝都城的方向,除了那些敲鍾人外,基本不會有人往那邊走。每次大家聽說最高的是鍾樓,第一時間都會先想到中軸線上有沒有鍾樓,久而久之,我們都拿著當玩笑了。”


    “這樣啊。”


    確實挺奇怪的,明明是最高的樓,卻放在最偏僻的地方。蘇暮槿便問其中的緣由。


    “大概幾代前,鍾樓造好了,那時本準備擴建茶莊,以鍾樓為心,向四周擴建,但沒想到再往西南建造時,發生非常嚴重的塌方,那片區域的土質太差,所以不得不向東北麵建。後來的建築也都向這邊建造,所以鍾樓就徹底被冷落了。”


    “原來如此。”


    “說起來,那好像是這麽多年來損失最慘重的一次。整塊土地都淪陷,致千人活埋。”


    “我想去看看那個鍾樓。”


    “當然可以。”路天茈說道,“我們昨天都打算去那,隻是沒時間了。”


    “在鍾樓也發生過什麽事嗎?”


    “那當然,茶莊到處充滿了我們的迴憶。”


    贍星閣幾乎和迷宮在東西方向上平行,這棟建築不算太古老,估計也是近些年建的,千絲萬縷的雪正連接在粗壯圓滑的立柱上,在陽光下,這些密集細致的雪牆不由得散發出熱氣,估計再過幾天,茶莊裏的雪就要徹底融化幹淨。


    贍星閣有五層,第一層大多隻擺放了不太值錢的藏品;二層、三層用來接待外來客;四層則主要給茶莊裏的人使用,不過路天茈說,現在已經沒有很明確的區分;至於最高的五層,當然是留給最尊貴的客人,以及路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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