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的是一個俊朗青年,身形和笪千潭相仿,約莫二三十歲,精神飽滿,閑庭信步。


    “你是誰?”笪千潭心平氣和地問道。


    “我是誰不重要。”那人笑著向兩人走來,“我來猜猜,柳林村當年發生了一次大火,一場殺戮,村人皆亡,已過去快十年。十年,”他的聲音充滿陽剛之氣,若非以此般方式出場,笪千潭不會警惕他,“十年足夠抹去傷痕,該憑吊的也憑吊膩了,該哭的也哭累了,事到如今,忽然,這片廢墟迎來了二位。”


    笪千潭觀察此人,身上沒有內功的氣息,也沒帶武器。但出現在如此荒郊野外,必定反常。


    “別兜兜轉轉說這麽多廢話,你要猜便猜!”張奕房說道。


    “這位公子的性子倒是很急。”青年看著


    “若是不急,我們也不會連續兩天早早,來到這裏。”笪千潭說道。


    “哦?有道理。”青年說道,“我看二位似乎品格善良,就說與你們聽吧。我有位舊友曾在此地撿到了一個男孩,那男孩家人被某人屠殺殆盡,這場殺戮甚至波及了整個村莊。”


    青年打量笪千潭道:“那男孩被舊友收留,半年左右後離開,若還活著,估計和你們差不多大。”


    笪千潭看得出來,這青年眼神已經認定,他就是那個男孩。


    “既然你看出來,就別遮掩了,”笪千潭說道,“我就是當年那個男孩。”


    “果然,偶爾來這邊閑逛,還是能有收獲的。”


    “偶爾?”笪千潭笑道,“這麽多年過去,為何今天在此地遇上到了你?我想,這不是偶爾吧。”


    “你叫什麽?”


    “為何告訴你?”


    “罷了,反正我也不準備告知我的姓名,互相不知,算是兩清。”


    “獨孤厲在哪?”


    青年愣了一下,馬上說道:“這麽說,他自稱獨孤厲。”


    “自稱?”張奕房驚訝。但笪千潭無動於衷,他早知道獨孤厲不是真名。


    “這確實不是巧合,告訴你們也無妨,”青年笑起來非常親和,“遊州這邊一直有我的眼線,就是為了等到你迴來。”


    “等我迴來?”笪千潭不知道自己迴來有什麽好處。


    “這樣吧,”青年張望四周,似乎在警惕什麽人,“此地不方便久留,我可以帶二位去個地方。”


    “去哪?”


    “現在還不知道。”


    笪千潭被這人捉摸不定的性格搞糊塗了:“那去幹什麽?”


    “去見你的救命恩人,”青年露出狡黠的笑容,“獨、孤、厲。”


    “你們知道他在哪?!”笪千潭上前一步。


    用的“你們”。看來他腦子還算轉得快,難怪當年能從那場劫難中活下來。青年默默想著,思考哪些東西可以告訴他,哪些又不可以,選擇後說道:“若我們不知道獨孤厲,又怎會知道盯住柳林村呢?”


    “他一直跟你們在一起?他不是隱居山林,躲起來了嗎?”


    “近兩年我們才找到他的,”青年毫無防備地走在二人前頭,如實說道,“他已經活不長了。”


    活不長了……


    “你們運氣不錯。”他說著,引兩人來到密林中,裏頭停著一輛馬車,外表樸素,和青年氣質格格不入。馬車上還坐著一個車夫,打扮的和鄉野農夫一樣,手裏拿著一顆蘋果,正津津有味地吃著。


    青年做了個請的手勢:“上去吧。”


    “安全嗎?”張奕房低聲問笪千潭。


    笪千潭沒說話,徑直坐上馬車。


    “走了,找個地方見老頭。”青年最後坐上馬車,對車夫說。


    話音剛落,車夫揚鞭,馬兒鳴叫,拉著車跑了起來。


    “去哪?”笪千潭還是好奇。


    青年笑了笑,從馬車裏抓住一隻信鴿,在很小的紙上寫了幾個字,塞進纏在信鴿腿上的信筒裏:“馬上就能知道了。”


    笪千潭之後便一聲不吭地坐在馬車裏。


    “你沒什麽想問的嗎?”青年覺得奇怪。


    “你一定會告訴我?”


    “不一定。”


    “那還是算了,”笪千潭說道,“我自認為我看事情有一套,或許我想知道的所有問題,你都不肯迴答。”


    青年笑了笑,沒再說什麽。


    簡單的激將法,笪千潭想讓他主動說出一些事情,他當然不會上當。


    笪千潭見此計不行,便摸清了對方性格:此人不是血氣方剛的少爺,他有自己的一套處事準則,但憑言語是沒法動搖他半分。


    這一路是別想問出什麽有用的信息了。


    不出雙方所料,笪千潭和青年都不再說話,隻聽著馬喘息的聲音,直到信鴿迴來。


    青年取下信,掃過一眼說道:“去水仙居。”說罷,食指和大拇指夾住信紙,輕輕一揉捏,紙便成了灰,他把手伸到外頭,讓碎屑隨風而去。


    “嗯。”車夫應答,調轉車頭,向會奔去。


    笪千潭早就沒了方向感,馬車時快時慢,似乎有意讓他們沒法感覺到究竟走了多遠,又究竟走到哪去了。


    青年架腿笑道:“沒必要看路,水仙居在扶鵝城,你們到時候自己叫個馬車,迴義齊城吧。”


    張奕房瞥了青年一眼,心想:他沒有誇大其詞,這遊州確實都是他們的眼線。


    “他為何活不久了?”


    “人總會老的。”


    “我見到他的時候,才四十幾歲,現在應當才年過半百。”


    青年有些分神模樣,他許久沒有迴答笪千潭的話:“那老頭可能長得顯年輕吧。”


    笪千潭心情有些激動,他馬上就能見到教自己武功的人;見到把自己從火難中救出來的人——雖然不知因何,他並沒救笪千鈺,不過這件事估計馬上能知道;見到那個很可能和依皇有關聯的人。


    想到依皇,那這些人會和依皇有關係嗎?


    笪千潭想用某種說辭套他的話,不過還沒想出來,已經到水仙居了。


    “到了。”青年率先跳下馬車。


    馬車左側,路上行人來來往往;右側則為一月門,月門上掛有牌匾——水仙居。


    “冬天的水仙,一番衰敗之景。”青年走進院裏便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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