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還麵帶微笑的屋子主人,將笑容收了迴去。


    申貢學吞了口唾沫。


    當年大哥為了把死囚的刺青弄掉,忍了近一個月的疼痛折磨。這少俠不僅武功高強,眼力也是精準,但是,他何為把話說得如此直接!


    若非將死囚的過去隱瞞,朝廷根本不會賜大哥任何官職,他們也沒可能有如此奢靡自由的生活。


    眼,下被一個陌生人點破,大哥定不會輕易放過這二人。


    可這兩個姓“邱”的大俠功力不俗。


    接下來會怎麽樣……


    申貢學冒出冷號,想逃離這裏。


    “大、大哥,我去方便——”


    “等等,”兆城副尉命令道,“你就在這。”


    “好……”


    “少俠是從我這傷疤看出來的?”


    “沒錯。”笪千潭說道,“如果你不想讓人看到,或許該讓我坐在那邊。”笪千潭抬腦點了下對麵,那是張奕房坐的位置。


    兆城副尉露出古怪的笑容:“是個高手,敢問少俠是如何發現的?”


    “酒後的浮紅讓那些傷疤格外不自然,我便仔細看了幾眼。曾經有刺青,後用刀傷企圖掩蓋,便猜那刺青是死囚印——我有個朋友告訴過我,死囚的這個地方,都會有這樣的印。”笪千潭點了點右臉頰。


    兆城副尉摸了摸胡須:“不錯,我是死囚,但因大赦逃過了一劫。”


    “死囚能因大赦而出獄?”笪千潭說道,“我不清楚,還請兆城副尉指教。”


    申貢學倒吸一口涼氣:別再說了!


    兆城副尉挽起衣袖:“確實不能,但之後的某天,我們越獄了。”


    “哦?”笪千潭和張奕房交換了眼神,他們上次闖江淮大牢的時候,因動靜太大,有一部分犯人趁機逃走了,這人不會也是那是走的吧?那他們還算他的救命恩人。


    笪千潭繼續說道:“越獄?看來兆城副尉身手不錯。”


    他擺擺手:“老了。”


    “淮國越獄,我曾聽過幾件。”笪千潭也不知自己這樣談下去的意義在哪,他或許是想旁敲側擊,讓這個兆城副尉發現,當年成功越獄,實際是我笪千潭幫了你。到時候,這場麵別提多有趣。


    “我聽他說,你是外鄉人。”


    笪千潭說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大概七八年前。”


    兆城副尉皺眉:“七八年前?有趣,申貢學,讓人端茶給二位,我這人,好聽故事。”


    申貢學看著兆城副尉的眼神,立馬明白他想做什麽——他想拖延時間,把兩位大俠就地解決!


    “啊,好,請各位稍等。”


    申貢學戰栗地走出房間,隨後飛奔,通知兆城副尉的幾個貼身護衛,也是殺手。


    “請說吧。”


    笪千潭目送申貢學離開,書房門關上,房間裏顯得更亮了。


    “說是死囚與外麵勾結,外頭的人直接殺入大牢西牢,調虎離山,將東牢的囚徒解救,聽說那天逃走了上百死囚。”笪千潭說著當時發生的大概,一邊觀察兆城副尉的反應。


    但兆城副尉隻是笑道:“很精明的方法,這事我有聽聞,那大牢的獄長後來趕到,可謂暴跳如雷。”


    笪千潭覺得他們說的似乎都是江淮大牢。


    “我這也有個故事,”兆城副尉說道,“湊巧的事,也是關於那個大牢的。”


    “哦?”笪千潭傾身,“願聞其詳。”


    “大俠應該知道那座大牢,難道不曾聽聞更早的一樁越獄案?”


    “江淮大牢,有人縱火越獄。”


    兆城副尉瞥向外頭,窗外閃過弓箭的亮光,他隻需抬起酒杯,兩人的人頭就將被射穿。


    “沒錯,江淮大牢,”兆城副尉笑道,“我就是那次逃出來的。”


    他攤牌了,說明他要準備的事情都已備好。


    笪千潭向張奕房拋個眼神,張奕房立刻會意,暗地觀察外麵的情況。


    不過……笪千潭忽然相信這世上真有緣分了,亦或是注定。


    大火出逃,不就是蘇暮槿從江淮大牢逃出去的那次嗎?眼下,事情或許不會向更糟糕的情況發展了。


    “縱火越獄,”笪千潭說道,“我認識一人,她也是那次逃走。”


    “哦?”兆城副尉摸向酒杯的手停了下來。


    他看著笪千潭,年齡不大,武功高強,是謂年少有為,若非萬不得已,他也不想置人死地。


    他猶豫片刻說道:“那你的那位朋友,或許我還認識。”


    “她不一定認識你,但我覺得,你該認識她。”


    “為何如此說?”


    “是她和獄友策劃了那次越獄,你隻是——”


    “你說的是誰?!”兆城副尉忽然激動拍桌,猛地起身,“是誰?!給我個名字!”


    笪千潭被他這般激動嚇住,他以為這是某種口號,馬上就會有人突然出現,取他性命。


    可什麽都沒發生。


    “你真是那時逃出去的?”


    “我也是策劃者。”兆城副尉的眼眶裏似乎閃爍著淚水,之前的兇相全然埋沒。


    世間人們來來往往,相見相識,皆有因緣啊……


    “好,我告訴你,”笪千潭說道,“蘇暮槿。”


    兆城副尉的身子宛如癱瘓一般,他顫巍巍地走向笪千潭,問道:“她……她現在在哪?”


    “你是誰?”


    笪千潭對兆城副尉的反應感到震驚,他看上去真的是策劃者,但無論如何,不要輕信任何人。


    “我叫霍甲。”


    “大哥,茶——”


    “放外麵!”


    申貢學全身一抖,呆站在書房外。


    “霍甲……她好像提過,你本死囚,但因大赦改為永久關於牢中。”


    “江淮大牢的獄長是蘇青伏;那天晚上最先燒著的是主樓,但放火的實際上是獄卒;暮槿在監獄時和黃北、蘇留風、劉宗樸、董翼;教暮槿武功的是黃北……”


    霍甲滔滔不絕說著江淮大牢的事,有些事,笪千潭甚至聞所未聞。


    “你真的是當年跟她一起逃出大牢的。”


    “當然,”霍甲顫抖地雙唇說道,“樓下那群人,我請來的,都是當年江淮大牢的兄弟。”


    笪千潭看看腳踩的地板。


    好家夥,樓下可是一屋子死囚。


    “告訴我,她現在在哪?當年沒有她,沒有黃北,我們誰都走不了。黃北已死,我們這些已死之人,如今能報答的隻有暮槿一人。她自從鷹雀穀一戰後便杳無音信,她還活著嗎?”霍甲一把抓住笪千潭的手臂。


    這人上了年紀,但力量還是很大。


    “她還活著。”笪千潭說道,“你真想報答她——”


    “當然,老夫這條命就是暮槿給的,還有樓下那幫家夥,”霍甲跺地板道,“哪個不想找到她,她是不是不在淮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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