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蘇暮槿從上馬車到現在,始終擺著相同的姿勢,胳臂有些疲憊,於是身子一斜,手臂就架在了窗欄上,合攏的窗戶也哢嚓一聲打開,越往北走,外頭的空氣就越發幹涸枯燥,一唿一吸,仿佛吃進了許多煙塵,蘇暮槿連忙把窗戶關上,然後鎖好。


    “那邊都是這樣的,”康瑞看出蘇暮槿有些不習慣——可能是因為這些年都蝸居於三從方仙境,那裏空氣滋潤又不粘稠,清新又不刺鼻,蘇暮槿一時間肯定沒法接受外頭,“你要慢慢習慣才是,總不能一直用內氣護著鼻和嘴吧?”


    “那未嚐不可。”蘇暮槿笑著說道。


    馬車顛了一下,身子輕的蘇暮槿和車鵒良差點蹦了起來。


    “看來已經出青州了,但那邊,路就不好走,青州是高原,汾州是沙漠,那邊的馬道很難長久維持,為確保西國的財政,汾州的道路修建不得不暫時延緩。”康瑞很熟悉這邊的地形,盡管他的活動範圍主要在蜀道,但接受了請蘇暮槿出山後去汾州禦敵的要事後,他立即奔馬千裏去往汾州,提前知曉了這塊地域的種種特性。


    “再說說渙目公主吧。”蘇暮槿說道。


    “也沒什麽可說的了,我們對她的了解很少,若不是她被稱唿為公主,說不定還不知道究竟是男是女。”


    “那公主說不定也是障眼之法。”


    蘇暮槿心裏想著的是文壇閣閣主梁楛——她可是徹頭徹尾的女人,可從來都是有張術假扮他的身份,江湖上可能僅有不到五人知曉她的真麵目。


    說道張術,蘇暮槿對他非常愧疚,那年若是自己能盡快登上二重仙梯,張術也不會因此落得內氣幾近全失,在以後的幾年,四肢十指都變得不大利索。如果說在三從方呆著的六年,蘇暮槿會因什麽而離開那,擺放張術一定是頭等大事。隻不過現在文壇閣還隸屬尚國,蘇暮槿則身在西國,兩國乃敵對關係,她是沒法安然過去的。


    如此想來,那“渙目公主”說不定還是個身強力壯的男子。


    “‘渙目公主’是男人?”康瑞幹笑幾聲——此前沒人想到這點,那個男人會對外稱自己為“公主”呢?但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或許還真存在有如此癖好的人。而且秦始皇是男人,隋文帝亦是男人,這“渙目公主”……還真有可能!


    “說不定呢。”蘇暮槿看著康瑞。


    “我會讓人傳書,這或許是個新的調查方向。”


    “嗯,總之盡快摸清那個‘渙目公主’的底細,對一切都有好處。”蘇暮槿點頭。


    又是陣陣顛簸,車上的人都扶穩座椅。馬車速度減緩,身下發出哐當的石與輪的撞擊聲。


    一聲清脆的響聲從後頭傳來。


    “什麽東西?”康瑞因是背對前進方向,所以直接伸長脖子。


    莫非這種地方會有人劫車?他警惕地扶住掛在馬車壁上的劍。


    車內倏忽寧靜。


    “好像,是我的劍……從劍鞘滑出來了。”車鵒良尷尬地打破沉默。


    虛驚一場,眾人不免開懷大笑,隻不過,這樣的笑容從康瑞那副周正的麵龐流露,讓蘇暮槿總覺得有些不太自然,他似乎天生時候做一些幅度小的表情。


    幸好我不是這個樣子。蘇暮槿想。


    隨著年紀的增長,蘇暮槿也偶爾會站在鏡前臭美一番,做一些不敢示於常人的怪異表情,那樣不失為一種取樂的方式,她很滿意自己的這張臉,目前雖稱不上什麽傾國傾城,但至少能做出花樣繁多的表情,連她本人都以為可愛。


    “我發現蘇——你好像沒帶武器啊。”康瑞恢複了往常的表情,掃視了蘇暮槿全身,沒有刀、沒有劍、也沒有其他看上去像武器的東西,“我看三從方,年長一些的門徒都有趁手的武器,連這位小朋友都有。”


    “我是有一把……發生了一些事——”蘇暮槿仰著頭,柔秀的紅發垂落到腦後,輕飄地撫摸這纖細的頸脖,隨後說道,“我不是從江淮大牢逃出來的嗎?”


    另外兩人點頭。


    “那夜太過混亂。離開前,手中本是有把劍,不知何時就遺失了,現在還在淮國。”幾年前的蘇暮槿就記不太清昏迷後的自己經曆了怎樣的慘狀,現在更是毫無記憶,她隻能憑借依稀的印象來說。


    “那把劍是蘇青伏為你打造的?現在應該稱唿他為淮王了。”


    “他?”蘇暮槿冷笑一聲,“是茶莊的二少爺贈予我的。”


    “二少爺?”康瑞愣了一下,茶莊的二少爺不是還沒成年嗎?但他馬上想到,那時的“二少爺”和現在的可不是同一人,“是叫路赫崇?”


    “是他!”蘇暮槿突然發現,自己和康瑞有了共同話題,“就是當年他送給我的——之前他應蘇青伏的邀去到江淮大牢,夜晚把我從百苦教派來的劫匪中救下,之後還傳授了我流斬——就是平天卿您在文壇閣的那次。”


    “我記得,那人是茶莊的旁係,沒學到門道。”


    “嗯,我也看出來了。”


    似乎一下打開了話匣子,蘇暮槿繼續說道:“之後他就托人為我打造了一柄劍——是用暈紅鋼淬煉的,品質非常。”


    “暈紅鋼!噢,那可真是不得了。”康瑞心想:茶莊從那時起就開始討好神子了?現在看來,他們當年的所做不可為不明智,如今的蘇暮槿成了名揚天下武人,現在看來,她還對茶莊情有獨鍾。


    厲害,佩服!康瑞內心讚歎著:究竟是路家的哪位,想到把暈紅鋼打造的劍贈予蘇暮槿。


    世人都知暈紅鋼乃是極品鑄料,卻不知其鍛造程度之難,蘇暮槿也不曾知曉。


    康瑞曾有幸了解過其中的過程,需要耗費的財力和時間——就算對出手闊綽的茶莊而言,這樣的開銷也是不容小覷。


    “暈紅鋼的劍,真是武人之夢想。”康瑞說道,“隻可惜它現在不在你身邊。”


    “現在我出來了,有朝一日,我會把它拿迴到手中的。”蘇暮槿胸有成竹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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