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魏的這位姑姑可是了不得,雖然隻是比於魏的父親於齊年輕了十幾歲,但是凝結一顆妖丹的時間卻比他還要早將近百年,稱得上是鯤魚一族絕對的天才。如果沒有於魏這個小子出現,那鯤魚一族第一天才的名號還得冠在她的頭上。


    不過,於魏對自己這位姑姑的印象還停留在他五十歲生日的時候,姑姑親自從萬妖穀趕迴來,給他帶了不少的好東西。而已經五十多年沒見了,不知道於青青現在的情況怎麽樣了。不過,於青青那個時候就已經踏在凝結法相的門檻了,就差一點契機,就可以成為鯤魚族現在的唯一一位法相期修士了。


    說起法相期的修士,很多不了解妖修的人,興許都會直接把他們類比成人族修士的元嬰期。但是其實兩者是有本質的區別,不是妖族的修士,基本上很難分辨出來。


    元嬰期的修士,以人族修士與鬼修居多,一是因為人族天生就沒有妖修那樣堅韌的身軀,二來也是因為妖修本身就自帶傳承,或多或少都有天賦神通或者天生的法術,不必再去修習更多的法術。而法相期的修士,則是修士的另一種形態。與元嬰修士不同,法相修士側重的是身體素質,並且體內並沒有元嬰這樣的東西,而是把一顆金丹所蘊含的全部靈力都散布到全身各處,凝練自身。除此之外,法相期的修士之所以名為法相,意思就是說明他們的手段大多數還都是在凝練出來的法相上。


    法相,簡單來說,就是匯聚了修士一身修為的表象,大多都是一些上古神獸的幻影,或者就是自身形象的巨型化。以於魏來舉例,他如果晉升到了法相期,第一件事情需要去做的就是凝結法相。而他的法相可以選擇的方向則是有這麽幾種:


    一是選擇擴充自我,以自我為原型,在戰鬥的時候吸納周圍大量靈力,成為一個巨大化的“於魏”——當然肯定是原型,而不是人形。這個選擇是最簡單,最省力,也是法相的威力最小的一種,最多就是能夠把自身的力量擴大到十到二十倍罷了。


    二呢,就是選擇自身祖先的形象。他是鯤魚一族之中最年輕的金丹期修士,身上凝聚出來的血脈之力也是最濃厚的,甚至比他姑姑於青青還要更甚數籌,對於凝結成巨鯤法相來說,十分有幫助。但是這個選擇失敗的機率也最大,而法相的威力卻最強,如果自身血脈允許的話,凝結出來的法相與先祖形象最接近,發揮出來的效果能夠達到自身正常狀態下力量的百倍。甚至如果自身的先祖本來就是天地間最優秀的那批奇獸,那威力還能更強,上不封頂的。


    最後一種,則是幾乎已經沒有什麽人去選擇的了,也是成功幾率接近於無的一種。如今的妖修已經不是當初橫霸天下的種族了,雖然還能與人族分庭抗禮,但是明顯式微,也就是能夠穩壓鬼修一頭了。自然而然,族中大量的金丹期修士,在晉升法相的時候,得考慮凝結法相需要的資源自己是不是能夠付得起。原本如果天元還是妖族的天下的話,那自是不必說,什麽樣的資源想要就能得到。但是如今不行了,偏安一隅的妖族,已經沒有那個底蘊,也沒有那個魄力,不是每個法相期的修士能夠得到充足的資源去凝結法相了。這最後一種方向,就是去參悟上古的四大神獸——青龍、白虎、朱雀、玄武,以及瑞獸麒麟。但是麒麟如今可沒有滅絕,還是天元世界妖族名義上的共主,號令群妖的頂級種族,自然沒有多少妖修敢虎口撩須,去尋那個晦氣了。但是其他四大神獸卻早就已經銷聲匿跡,卻也沒有多少地方留存他們的痕跡,隻能靠想象凝結法相,效果也並不會太好。


    所以對於魏來說,最好的選擇就是凝結巨鯤法相,甚至還能揣摩一番更加神秘的鯤鵬,如果運氣夠好,或者機緣夠深,說不定還真的能夠凝結出來鯤鵬法相也說不準。


    但是這一切還都比較遠,畢竟於魏如今也不過是個金丹中期的修士,還是剛剛進入金丹中期,已經是三清宮名列前幾的二代弟子了。


    秦觀從於家洞府出來之後,思索了片刻,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不是應該去找淳於夏。他跟淳於夏的關係說不上是如何,一直就是平平淡淡的,但是卻又不像是普通的朋友,那股子朦朧的情愫在二人之間發酵得時間越長,就越讓兩個人手足無措。畢竟都是情竇初開,即使都不是十幾歲的小姑娘小夥子了,但是那個勁頭卻讓兩個人顯得十分青澀。


    不過想來想去,秦觀還是決定遵從本心,畢竟剛才已經在顧葳蕤跟陸千乘那邊吃了一嘴狗糧,也是時候去給自己找找安慰了。


    來到了靈英派眾人居住的地方,是七十二座靈峰之一,靈氣雖然不一定比得上洞府區那些占地廣袤的洞府靈氣足,但肯定是比大營裏麵強不少。君不見,就連一向不喜歡修煉的杜敏,都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眾人的麵前,這是因為他自從到了這裏,就開始閉門苦修,什麽活動都不參與了。讓一眾內門弟子都驚訝不已,心說這位紈絝子弟也開竅了?


    如果他們能夠知道杜敏的心思,估計會更加驚訝。杜敏畢竟是杜華峰的親玄孫,對外的名頭是徒孫,其實本質上,一身的本事都是杜華峰手把手教的,根本就沒有他師父的事兒。要不是因為輩分差太多,估計杜華峰都會收下他作為弟子。杜敏其實心思不壞,就是一直在杜華峰的羽翼之下成長,靠著杜華峰的名頭,門派之中自然沒有什麽人會招惹他,所以順風順水地修行了這麽些年。但是自從在靈山折戟沉沙了之後,又見識到了與他年紀相差不多的元嬰修士秦觀,再反觀自己,就多多少少會產生那麽一點自慚形穢。並且,在杜華峰臨迴去之前,特地給他捎去了訊息,大致告訴給他一些事情,也囑咐他在這裏安心修煉。杜敏也不傻,自然能夠聽得出來老祖的意思,分明就是給靈英派與杜家留下一條血脈,不至於被全滅。所以他才會加緊修煉,一改往日懶散的樣子,為的就是能夠早點突破,給老祖跟靈英派幫上忙,也是為了還能夠見到自己的父母與親友。


    秦觀打量了一眼還在房間裏閉目打坐的杜敏,點了點頭,沒有評價什麽。杜敏能夠有這樣的想法,說明本質就不是個壞人,就是個沒有經曆過挫折的孩子罷了。


    沒有讓秦觀多等,淳於夏得知了秦觀來訪,沒有搭理其餘內門弟子的促狹眼神,施施然來到了秦觀的麵前,輕聲說道:“你來了。”語氣分明是不遠不近,如果不是熟識她的人,說不定還以為她這是在疏遠秦觀呢。但是看後麵的一眾靈英派內門弟子那神情,就能知道,這已經是十分溫柔的淳於夏了,不然冷言冷語才是淳於夏的本體。


    兩個人離開了眾人的視線,來到了靈峰頂部的懸崖旁,在一株樹下坐了下來。


    淳於夏淡然問道:“今日有空來找我,可是有什麽話想跟我說?”


    秦觀一愣,他沒想到,居然一眼就被淳於夏給看出來了,他還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呢。他問道:“你是怎麽看出來的?難道我臉上有寫著什麽?”


    淳於夏扯了扯嘴角,攏了攏自己的鬢發,輕聲說道:“你從見到我開始,就一直不敢看我的眼睛,而且心神不屬,路上還時而望天愣神,這還不容易看出來嗎?說吧,你我之間不必多慮,有什麽話盡可直說。”


    如果換做是淳於夏的那些同門看到,現在估計已經驚掉下巴了,還從來沒有聽過淳於夏說這麽多字呢,稀奇,實在是稀奇啊。


    秦觀則是已經習慣了,既然淳於夏這麽說了,他再猶猶豫豫就顯得不那麽爽利了:“那我就直說了吧。其實我找你來也沒有什麽事情,方才我與顧師妹——就是我三清宮煉器堂的那位副堂主——商量了一下她的終身大事。想必你也知道了,前些日子我師妹的那位情郎陰差陽錯被人發現於一條黑船上,他們倆才百年之後得以相見。我就想著,既然已經相隔百年,還不如趁早定下婚事。但是我並不知道其餘門派之中,合籍雙修是怎麽個章程,所以來問問你。”


    “僅僅就是這事?”淳於夏點了點頭,“這事倒是簡單。以我靈英派來說,合籍雙修的兩名弟子,隻要不是地位相差太大,一般是沒有什麽特殊要求的,隻要兩人願意,就能宣告成為雙修道侶。但是一些儀式還是必不可少的,與普通人不同,不需要納征、迎娶等等繁複的步驟,隻要取得雙方師長的同意,簡單舉行個典禮就可以了。”


    其實雙修的典禮比普通人的嫁娶儀式要簡單,但是象征的意味更重。畢竟既然是雙修,那就意味著雙方日後的修行會在一起,互相促進,產生一加一大於二的效果。而且典禮上不僅僅要朝拜雙方師長,還要對門中祖師敬拜,昭告門派上下,他們兩人日後就是一體的了。


    就以於滿秋與歐陽景明為例,當初還是金丹修士的二人,因為一個是掌門親傳弟子,一個是門中重要長老的弟子,所以舉行的典禮十分隆重,不光是靈英派上下歡聚一堂,還有其他門派的不少人來恭賀。靈英派足足鬧騰了有好幾天,才算是結束一場盛事。即使後來於滿秋與歐陽景明鬧翻了,但是於滿秋在靈英派的地位還是十分特殊,而歐陽景明也不能在明麵上對於滿秋有什麽杯葛舉動,不然就是否定自己,於掌門的顏麵有損。


    所以一般情況下,大多數的雙修道侶都是從一而終,甚少有鬧得分崩離析,除非是修行理念不同,實在難以調和,才會和平分離,也並不會鬧得不歡而散。


    “如此甚好。”秦觀點頭道。顧葳蕤畢竟是他的師妹,地位特殊,又是三清宮出名的煉器師,就算是在整個修聯當中,除了董修竹以及少數幾個煉器師之外,就數她能力出眾,自然名望不小。但是陸千乘如今修為不高,還未到金丹,與顧葳蕤之間的差距有些大,興許會讓一些人有什麽不好的想法,那就不是秦觀可以左右的了。畢竟三清宮不是那種霸道的門派,連人家暗中的議論都得限製,對門派顏麵可沒有什麽好處。


    兩個人除了這件事之外,一時之間就陷入了沉默。秦觀雖然不算是個沉默寡言的人,但是太多的事情需要他去思考,很少有這麽靜謐的時候了,自然也樂得輕鬆。而淳於夏自是不必去提,如果不是秦觀在此,換另一個人,她連話估計都懶得說。他們倆之間的默契,一個眼神就足以表達太多的情緒了,話語都顯得多餘了。


    就這樣,兩個人在雲蒸霞蔚的孤峰上相對靜默了許久,望著天邊的太陽從一邊升到正中,又緩緩落下。


    秦觀看了一眼坐在身邊望著晚霞的淳於夏,忽然升起了一股從未有過的勇氣,小聲說道:“淳於姑娘,不知道你對雙修道侶有什麽想法?”


    淳於夏表情一愣,而後麵頰微紅,思索了片刻,朱唇輕啟:“誠之一字足以。”


    秦觀沒有想到,淳於夏居然與自己想法差不多。雖然他是第一眼就覺得淳於夏不同於一般女子,相處下來,更是如此覺得,但是不曾想到,對雙修道侶的想法上,兩個人也高度一致。


    他咧開嘴笑了笑,說道:“淳於姑娘與在下的想法一樣。這世間紛紛擾擾,有一人誠心待我,我待之以誠,足以了。”


    而後兩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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