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於夏在方寸山的一座靈峰之上,與靈英派的一眾人結廬而居,日子過得還算是愜意。畢竟遠離了靈英派,對淳於夏來說,也就是暫時避開了紛紛擾擾,終於可以不用再擔心有生命威脅,也不用再思考師父與師門之間的糾葛,總算是可以安下心來踏踏實實地修行了。


    但是令她沒有想到的是,安寧的日子沒幾天,就有人來經常打擾她了。來的人還是她無法拒絕的人——秦觀。


    要說秦觀也是個沒有過感情經曆的純情青年,第一次對女性產生朦朧的好感,就是在見到了淳於夏的那一刻。但是他不懂得該如何去主動,還是於齊跟舒通兩個為老不尊的在後麵不斷攛掇,讓他沒事就去找淳於夏閑聊。兩個人多見見麵,自然也就會熟悉了。


    秦觀還不知道,自己本來沒有表現出來任何對淳於夏的好感,但是於齊跟舒通兩個妖修的眼睛跟鼻子有多靈,光是看他春光滿麵的表情,就已經知道了他這是春心萌動了,自然也樂得推波助瀾。


    不過秦觀還是有些不開竅,在見到了淳於夏之後,也就隻是一起在靈峰上麵閑逛,兩個人之間經常是半天說不了一句話。


    這一日,秦觀照常來到了靈峰上找淳於夏,但是不成想,淳於夏早就等著了,見到了他之後連句話都沒有說,徑直帶著他就來到了靈峰山頂,看著掛在天空的太陽,兩個人沉默無語。


    半晌,淳於夏才略帶著落寞的聲音說道:“秦宮主,你知道自己的父母長什麽樣子嗎?”


    秦觀一愣:“這,這自然是知道的。淳於姑娘為何這麽問?”


    淳於夏苦澀一笑:“我從小就不知道父母長什麽樣子,自我記事起,就是師父他在帶著我。不管是在靈英派的哪裏,師父都會把我帶在身邊,照顧我的事情從來不會假手別人。但是我怎麽也不會想到,師父居然是個假的身份,那他對我的種種是不是也是假的?”


    秦觀略微思索了一下:“這個就看淳於姑娘怎麽想了。如果姑娘覺得令師對你的種種關愛都是發自內心的,那他的身份就算是假的,又有何妨呢?但是姑娘如果覺得令師連身份都是假的,那又怎麽可能真心對待你,也是人之常情。”


    他這話說了其實跟沒說一樣,令淳於夏瞥了他一眼,沒有說什麽。秦觀尷尬地摸了摸自己地鼻子,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淳於夏。自己畢竟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父母兄弟都健在,而且還一同生活了二十幾年,自然是無法理解一個從小就是孤兒的人的想法。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同情淳於夏,隻不過他還是不知道該如何表達,隻能選擇傾聽。


    淳於夏歎了口氣:“我知道這個問題拋給秦宮主是在難為人,可是我真的已經找不到別人來傾吐了,還請秦宮主勿怪。”


    秦觀連忙擺手,結結巴巴地解釋:“淳於姑娘,你,你盡管說,我,在下絕無任何的看法,一點也不麻煩。”說出來的話顛三倒四,倒是令淳於夏嫣然一笑。


    僅僅隻是笑了一下,就又恢複了哀傷:“要說靈英派裏,我最割舍不下的,隻有師父跟師姑了。但是如今師父居然是假的,而且他對我的養育之恩,還不知道是抱著什麽目的。陡然失去了一個支撐,讓我對靈英派的歸屬感一下子減少了很多,秦宮主能明白我的想法嗎?”


    秦觀點頭:“淳於姑娘,在下說句興許聽起來不是那麽順耳的話,你現在的狀態,實在是不該再如此胡思亂想了。你現在的修為已經卡在了金丹期的頂點,再上一層,就要凝結元嬰了。如果你再如此下去,興許就會陷入魔障之中,走火入魔也說不定啊。”


    淳於夏扯了扯嘴角:“多謝秦宮主關心了,我都曉得。但是我現在又如何能不去想這些呢?那可是我喊了百年的師父,照顧了我百年的師父啊!為什麽是讓我發現了這樣的事情!”幽幽一歎,而後兩個人對著漫天的白雲,沉默了起來。


    就在秦觀跟淳於夏二人相顧無言的時候,靈山之外的海麵上忽然出現了一艘古怪的船。為什麽說是古怪呢?這艘船通體是黝黑的顏色,就像是剛剛從汙泥之中挖掘出來一般,船體上、甲板上還到處都懸掛著各種各樣的海草,以及各處都能看到生活在海底的生物。


    而這艘怪船的奇怪之處還不止如此,明明桅杆上並沒有懸掛著帆,但是船的行進速度卻是極快,就像是有人在前麵拉扯著一樣,百裏的距離隻用了一刻鍾的時間。可是如果有人能夠觀察船的內外,卻能夠發現,這艘船的船艙之中並沒有任何人存在,空空蕩蕩的猶如鬼船。


    可是如此一來就更難以說通了,一艘沒有任何人駕駛的古怪黑船,在海麵上無風無浪的居然能夠行駛這麽快,實在是令人生疑。


    黑船僅僅是航行了大半個時辰,就來到了靈山外百裏的地方,再往前走就要進入靈山的地界了,終於被幾個修聯的散修發現了。


    一名身著武者短打、背著一柄長劍的散修率先跳上了怪船,捂著鼻子四處大致看了看怪船的情況,而後幾名相同打扮的散修才接連地上了船。


    一名個子稍矮一些的修士說道:“老大,你說這船是從哪裏漂過來的,怎麽一股子海腥味兒,而且甲板上都是泥湯子,實在是讓人作嘔。”


    那名率先登上船的修士擺了擺手:“就說你這憨子不識貨,一看這艘船就知道是在海底不知道埋了多少年了,誰知道是從哪裏漂過來的。對了,趕緊都給我進船艙四處看看,沒準就有什麽好東西沒掉落在海裏,被咱們撿個便宜呢。”


    幾個人就這樣捂著鼻子開始此處翻找,但是找了半天,也沒有從船裏發現任何的東西,反倒是稀奇古怪的魚類看到了不少,不過都被他們扔迴海裏了。


    “晦氣,弄得一身髒,居然什麽東西都沒有,實在是晦氣!”帶頭的老大猛地踢翻了腳邊的一個摔落在地麵的筆筒,發了一通脾氣。


    要說這幫人其實算是修聯之中混的比較慘的那種,修為也僅僅都是築基初期,想要去遠一點的地方做做任務都難,畢竟一來一迴就得需要大半年,連修行的時間都沒有。但是要選擇近一點的任務,卻又不夠他們自身的修行所需,所以就四五個人結成一夥,來到靈山外麵附近海域來發掘可以利用的東西。


    本來他們這一次都準備空手而歸了,還是幾個人之中眼力最好的人,從大老遠就看到了海麵上似乎漂浮著什麽東西,所以才來到了這艘怪船上。沒想到,這艘怪船裏居然什麽東西都沒能發現,反倒是眾人的身上都沾染了一股子說不出來的怪味兒。


    “老大,咱們還是趕緊走人吧,這裏麵的味道實在是太難聞了,再待下去,兄弟們就要忍不住吐了!”一名手下抱怨道。


    老大皺了皺眉,他也知道這裏麵的氣味實在是難聞,但是就這樣空手而迴實在是氣不過,咬了咬牙:“也罷,既然空空如也,咱們說什麽也不能空手而歸啊,走,趕緊帶上兩件家具,咱們迴靈山!”之所以要帶上家具,也是因為靈山修聯什麽樣的修士都有,沒準就有喜歡這種古色古香的家具,要買迴去做擺件的呢?所以這位老大還真是會做生意,這些破破爛爛的家具帶迴去,反正也不會有什麽危險,也不占多大的地方,轉手一賣就是一筆收入,總比什麽都沒有的強。


    但是他沒有注意到的是,就在他說要把船艙裏的破爛家具都搬空的時候,船艙忽然猛地震了一下,而後恢複了平靜。不過正在忙活的幾個人誰都沒有在意,畢竟這艘怪船還在海麵上行駛呢,遇到什麽風浪都有可能,震動一下也是正常事。


    就在他們都忙活完,把所有的家具都放入了一個乾坤袋裏麵,而後扭頭就飛迴靈山去了的時候,古怪的黑船之中忽然憑空冒出來十幾個半透明的影子,麵目依稀可見,懸浮在半空中,令人毛骨悚然。


    “陸統領,這幫修士還真是什麽東西都拿,居然把小姐專門給你打造的家具都給搬走了,那可是小姐親自設計的!”一名影子連連顫動,聲音裏明顯有氣憤之意。


    一個略微比其餘影子都要凝實的影子歎了口氣:“那咱們又能如何?還能出手跟他們搶奪嗎?他們可都是築基期的修士,也就我一個人如今算是進入了築基,你們還都是練氣期,怎麽出手跟他們搶?咱們如果貿然出現,豈不是就要被人家打散魂體,永生永世再也無法迴到斂星島了!暫且忍一忍吧。”


    這些影子都是人死後因為執念沒有消散的魂體,雖然看起來都十分年輕,但是俱都是已經死去了多年的老鬼了。可是由於這些人都是在黑船裏喪生的,沒辦法離開這艘船,跟著這艘黑船在海底停了有將近百年,最近這位陸統領晉升了築基,才得以拖動黑船,脫離了海底的淤泥,浮上了海麵。


    沒想到,僅僅是在海麵上漂了十幾天,就被修士發現了行跡。這群鬼魂怕被修士滅口,隻得穿入了黑船的船板裏,大氣都不敢出,生怕被這群修士給發現。


    但是陸統領在散修們搬走家具的時候,還是差一點就暴露了痕跡,差點就沒有忍住自己的衝動,跑出來阻止這幫人。


    他看著空空蕩蕩的船艙,心中悲哀地想到:“難道連這麽一點念想都不給我留了嗎?”


    身後的鬼魂們看著沉默不語的陸統領,心中也是一陣歎息。這位陸統領與自家小姐的感情是極深的,當時不顧危險,親自率領船隊出去找尋幫手,沒想到中途遇到了賊人,這群人都葬身於此。即使這樣,百多人的船隊之中還有十幾個人的靈魂都沒有消散,即使被賊人打破了船身,葬於淤泥之中,都沒有放棄迴到斂星島、迴到顧家的願望。


    “哎,如果當初陸統領沒有自告奮勇帶著咱們出來,想來早就跟咱們小姐喜結連理了吧!真是造化弄人啊。”十幾道鬼影紛紛歎息,嗚咽的聲音令黑船更是蒙上了一層詭異的氛圍。


    他們這些鬼影,沒有達到築基期的時候,在日光之下不能出現太久,會被日光灼燒魂體,造成巨大的損傷。因此,他們一般都是晚上才全速航行,白日都是隨著海浪漂流罷了。


    本來今日也是如此,但是他們驟然發現了遠處有一座漂浮在半空的仙山,而且仙山下麵還有一片占地廣袤的陸地,所以才激動得以為自己等人尋到了仙人居所,不顧日光的照射開始全力滑行。但是沒想到的是,在距離陸地僅僅數百裏的時候,就被修士給發現了,謹慎之下,沒有貿然露麵,卻被人打包走了全部的家具。


    他們本來還以為此處是傳說之中的仙人之所,沒想到也是修士的所在。他們並非是一點都不懂修行之事的人,多多少少都從各處了解過修士的事情。但是沒想到,自己等人重見天日,第一撥見到的居然就是這樣的修士。


    “陸統領,咱們還去那片陸地看看嗎?萬一。。。。。。”


    陸統領搖了搖頭:“算了,光是看這些人的行徑,就知道此處的修士不過也都是些擁有了超凡之力的普通人罷了。咱們如果貿然出現,恐怕就是身死之日了。雖然咱們已經都死過一次了,但是再死一次,可就沒有機會再見到明天的月亮了。”


    他迴頭看了一眼懸浮在半空的方寸山,而後毅然決然地扭過了身子,擺了擺手:“走吧,趁著太陽就要落下了,咱們趕緊離開這裏。”眾鬼影紛紛應是,鑽迴到了船板裏,開始全力滑動黑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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