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觀等人隨著赫連浩和郝誌誠進入小院裏的那座二層小木樓。木樓的第一層空蕩蕩的,雖然肉眼看不見任何東西,但是秦觀的靈識隱隱約約能看到地麵上的石磚和會客廳的有很大不同,明顯是以靈力淬煉過的。“估計這就是院子裏陣法的中樞吧。”秦觀心裏琢磨著。赫連浩和秦觀告了聲罪,獨自上樓去了,由郝誌誠和吳岢在下麵陪著秦觀他們。吳岢自己也沒來過這座小院,城主府占地極廣,不在空中俯視的話,誰也發現不了一座被陣法包圍的小院子,所以吳岢這還是第一次來這裏,看著哪裏都新鮮,要不是怕給城主丟臉,現在都該拿手去撫摸牆體和牆柱了。


    片刻之後,赫連浩推著一個輪椅從二樓緩緩下來。難怪這樓梯秦觀第一眼看到就覺得奇怪,居然不是階梯狀而是直直的一個斜坡,原來是為了輪椅上下樓方便。輪椅上坐著一個枯瘦的男人,年齡也就三十來歲,樣貌和赫連浩有七八分相似,隻是看起來精神狀態不佳,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秦觀,十分嚇人。


    郝誌誠見到輪椅上的人,便躬身行禮道:“拜見城主。”本來吳岢這個大嘴巴還想問身邊的郝誌誠這是怎麽一迴事,不是說老城主已經去世了嗎,可他又想起路上郝誌誠跟囑咐自己不要多話,便憋住了馬上出口的話,在郝誌誠身後跟著一起行禮。


    輪椅上的人似乎渾然不覺,一點說話的意思都沒有。秦觀靈識掃了一下這位詐死的老城主,發現他全身肌肉都被一種奇怪的靈力禁錮住,所以才會一動不動隻能坐在輪椅上被自己的兒子推著。“這位道友有禮了,請原諒在下不能親身歡迎諸位到來。”輪椅上的人身體之中發出聲音,渾濁得像是從水中發出的一樣。吳岢一臉茫然,這聲音和自己記憶中的城主貌似不一樣啊。赫連浩和郝誌誠倒是一臉的淡然,想來聽習慣了。


    秦觀領著自己一行人拱手行了一禮,而後道:“道友不必多言,你的身體狀況不佳,看來是遭遇了什麽不測?難道是中了毒?”


    赫連浩和郝誌誠一臉驚愕,沒想到秦觀第一麵見到赫連鈞,就能發現赫連鈞是中了奇毒。赫連浩驚愕過後,急忙對著秦觀跪下,嚇了秦觀一跳,連忙要扶起他。隻聽赫連浩俯下身子,說道:“秦仙師一眼就能看出家父是身中奇毒,肯定有解決的辦法。在下身為人子,不忍見父親再受痛苦,還請秦仙師成全在下的一片孝心,解除我父親的痛苦。在下當銜草結環,今生當牛做馬,來報答仙師的恩情。”說完就開始在地上給秦觀磕頭,即使額頭磕出血都沒有在乎。


    秦觀看不得一個孝順的孩子受苦,連忙施法定住赫連浩的身形,把他從地上拉了起來,對著他說:“既然今日有緣見到了,那我肯定是責無旁貸,不必多禮。”而後解開了他的定身法術。赫連浩還想磕頭致謝,可是身子一陣晃悠,一旁的吳岢和郝誌誠連忙扶住他,秦觀也讓他先坐下休息片刻,由秦觀來觀察一下他父親的病情。


    赫連鈞麵上沒有任何表情,可是見到自己孱弱的兒子為了自己,不顧身體給秦觀叩頭,乞求秦觀給自己醫治,雖然口不能言,渾身肌肉都不能動彈,但是兩眼也不由地流下淚水。“哎~”哀歎了一聲,便想對秦觀致謝,可他維持體內的毒不再擴散進入丹田已經用了很多靈力,現在再想以靈力震蕩空氣來說話,已經做不到了。


    秦觀明白赫連鈞的心思,衝他擺了擺手,示意他凝神靜氣,不要讓毒素爆發。秦觀口中念道:“玄靈節榮,永保長生,太玄三一,守其真形,五髒神君,各保安寧。”停頓片刻,靈力運轉到右手指尖,捏出劍指點在了赫連鈞的泥丸宮上,大喝一聲:“咄!”秦觀這是念的長梧子傳授的玄靈法咒,最適合給身中外邪的人使用,正合赫連鈞現在的情況。毒素在秦觀看來,就是外邪的一種,雖然現在他的修為還未到築基,效果可能差了點,不過壓製一下應該不成問題。


    秦觀的劍指之上的靈力剛剛進入赫連鈞的泥丸宮,赫連鈞就渾身一震,口中唿出一團綠色氣體。秦觀見狀,也不敢把手從赫連鈞的頭頂挪開,隻能朝眾人大喊道:“不要讓這毒氣沾染到身上!”清淨等人看到毒氣悠悠飄來,紛紛躲閃在一旁,而後使出全身的靈力,把這團毒氣困在了原地,逐漸化成一灘墨綠色的毒水。


    赫連鈞這邊毒氣被逼出大半,身子也能動了,連忙從輪椅上起身,朝著秦觀躬身下拜道:“多謝道友施以援手,赫連鈞銘感五內。”秦觀迴答:“道友不必多禮,還是先調息一下,省得體內毒素擴散。”


    赫連浩見父親能動能言,也從一旁的地麵起身,說什麽也要給秦觀下跪行禮,來表示感謝。秦觀無奈,這一家子怎麽就這麽講禮貌,不由分說地就製止了赫連浩,讓他快去旁邊歇著,這些俗禮等他父親全部好了再說也不遲。


    清淨等人耗費了大量靈力,才算是把屋子中央的毒水給凝結成一顆圓滾滾地毒丸。秦觀用靈力包裹住這顆變成黑色的毒丸,小心翼翼地裝進了乾坤袋中的一個空玉瓶裏。眾人鬆了一口氣,這玩意兒實在嚇人,消耗了十個人的靈力,才算是把它禁錮住,難怪讓赫連鈞吃了那麽多苦頭。


    秦觀隔著玉瓶仔細地研究著毒丸,發現這毒丸似乎是幾十種毒物混合在一起,以獨特的煉丹手法煉製而成的。秦觀不知道赫連鈞和何人有深仇大恨,居然讓人費勁心思要把他置於死地,隻能等赫連鈞運功調息好了之後再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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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時辰之後,用過了晚飯,秦觀又給赫連鈞施法取出了剩下的一枚毒丸,赫連鈞才算是完全恢複了。又是一番感激行禮,秦觀沒辦法,硬是被赫連浩磕了十幾個頭,要不是他攔著,這孩子指不定會不會磕著頭暈過去呢。一邊上赫連浩的老爹赫連鈞也不管,看著自己兒子替自己叩頭行禮,還樂嗬嗬地稱讚,也真是心大,不知道自己兒子體弱多病嗎?秦觀心裏嘀嘀咕咕地給赫連鈞翻了幾十個白眼。


    傍晚,赫連浩等人沒有驚動府上的其他人,由吳岢和郝誌誠陪著清淨等人在院子周圍護衛,以防有奸細來探查,赫連父子和秦觀在小樓裏談論起遇到的事情來。


    秦觀問赫連鈞,知不知道是誰給他下的毒。赫連鈞說:“不瞞秦道友,在下其實這些日子也想了想,覺得就這斂星城的三大家族是最有可能下手毒害我的人。不過這三家裏麵可沒有修士坐鎮,更不可能有如此煉毒的手段,他們背後肯定是有九原山的指使!”秦觀這是第二次聽聞九原山了,可是他不知道這九原山是個什麽地方,又為何要對赫連家下此毒手。赫連鈞和赫連浩對視了一眼,說道:“道友,這就說來話長了。這九原山是距離我斂星島百裏之外的一處荒島,原本島上無人居住,但是三十年前,在我父親在世的時候,一夥散修占據了那島。他們對我斂星島虎視眈眈,但是屢次不能突破我赫連家在這座島上布下的大陣,所以也算得上是相安無事。但是他們暗地裏與島上其他三個大家族勾連,三十年裏小動作不斷,雖然我和我父親奮力抗擊,但是我父親還是被暗算,英年早逝。我已經夠小心了,沒想到也重蹈覆轍,差點和我父親當年的遭遇一樣。”


    “唔,三十年前,那不就是顧師妹當初遭遇橫禍的時間嗎?難道這幾件事都是一夥人所為?”秦觀思索了一下,問道,“你們可知道城中那處鬼宅?三十年前那顧家發生的事情你們可知道?”


    赫連鈞點了點頭,迴答:“想必道友是見到了那顧家的小姐?哎,那也是個可憐人啊。不瞞道友,那顧家本來是我赫連家一明一暗兩處斂星城的守護者,顧家祖先因為我赫連家祖先對其有恩,所以寧願隱姓埋名,他們那一脈在暗處守護斂星城和我赫連家。而我赫連家則在明處,作為城主守衛斂星島。沒想到三十年前,因為和九原山修士鬥法,疏忽之下,被賊人趁虛而入,屠滅了顧家,我父親也在那次戰鬥當中身負重傷,不久就去世了。不過那次爭鬥,九原山的修士也被我父親滅殺了快十人,元氣大傷,才保持了這幾十年的和平。”秦觀了然,這就說得通了,否則那顧家怎麽會有那樣的遭遇,而且家中還保有修士的東西,肯定是赫連家賜予的。


    秦觀奇怪,為何赫連家和顧家都是人丁稀少,而且修士怎麽就隻有赫連鈞一人呢?赫連鈞解釋道:“道友不知,當初我家祖先隻是一名凡人,因為偶然得到一卷修行功法,才踏入修行。但是那功法有些邪門,似乎對修煉之人有所詛咒,從我赫連家祖先至今,都是一脈單傳。本來我家祖先修行之初,也想著給其他人功法一同修行,但是發現這功法的漏洞之後,決定還是隻要我赫連一脈遭罪就算了,不要牽連他人。這幾百年,除了一個煉器的傳承,並沒有尋找到其他修行功法,由於當初的諾言,才把這門煉器傳承給了顧家代為保管,算是不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可惜,這麽多年,家中沒有一個人有煉器的天賦,而且煉器所需的靈材實在太多,我們一個小小的赫連家沒辦法供應,隻能算是雞肋。誰知道這樣還為顧家帶來了禍患,哎。”


    歎息了一會兒,赫連鈞又說道:“本來當初我剛剛踏入修行的時候,還想去把那顧家姐姐的陰魂領到我城主府來,可是又怕打草驚蛇,而且我也沒有鬼道修士的功法,所以就隻能封了那宅子,不讓其他人打攪到顧家姐姐的安眠。”


    秦觀也隨之歎息,沒想到赫連家和顧家有如此的淵源,可惜顧葳蕤的父親突遭不測,連對顧葳蕤留下遺言的機會都沒有,否則顧葳蕤就不會對斂星城裏的大族都不信任,獨自抗住壓力了;也不會因為賊人的惦記,而命喪黃泉了。


    三人又說了些其他的事情,秦觀才和赫連父子二人告辭,帶著眾人迴到了顧家。到了顧家,顧葳蕤領著靈鶴們出來迎接秦觀到來,秦觀看著懸在半空之中的顧葳蕤,不知道該如何對她說出當年的事情。顧葳蕤見秦觀神色不對頭,連忙問他發生了什麽,秦觀搖了搖頭,示意她等會兒再說,吩咐眾人迴去休息,他自己則帶著顧葳蕤進入了前院的屋子。


    進了屋子,顧葳蕤沒等秦觀坐定,就急忙問道:“師兄,發生了什麽事情?這麽一迴來臉色就這麽不對勁?難道事情出了岔子?”


    秦觀沉默了片刻,說道:“師妹,今日我去城主府,知道了一件陳年往事,還和你有關。”接著就把赫連鈞告訴他的事情一一和顧葳蕤道來。顧葳蕤聽完,半透明的靈體泛起了陣陣漣漪,這是維持不住身形了,秦觀連忙說道:“冰寒千古,萬物尤靜,心宜氣靜,望我獨神,心神合一,氣宜相隨,相間若餘,萬變不驚,無癡無嗔,無欲無求,無舍無棄,無為無我。師妹,凝神收魂,不要壞了道心!”顧葳蕤深吸了一口氣,身形總算是穩固了下來,疲憊地對著秦觀說道:“師兄,我不怪赫連家沒有看護好我顧家,隻是師妹心中唯獨忘不了一人。”秦觀知道,她這師妹情根深種,心中對恨早已不在乎,執念隻有情之一字,獨係那個叫陸擎蒼的男人。“師妹,師兄保證,一定為你查明那人是生是死,到底在何處。你現在最重要的是早日度過遊魂期,進入練氣期,否則靈體不凝固,可是無法長留在世間的!”鬼道修士的遊魂期就和普通修士練氣之前的鍛體期一般,都是鍛煉身體,強大根骨,以為未來容納靈氣做準備。現在顧葳蕤的靈體剛剛進入遊魂期中層水平,還沒到巔峰,所以還是得勤加鍛煉,早一日到達巔峰,就能早一日練氣入體。秦觀望著顧葳蕤幽幽地飄走,心裏暗歎道:“哎,世間無限丹青手,一片傷心畫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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