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思如努力忍著、拚命忍著,可是最終還是忍不住,「我做不到!做不到!宋行奕,你這王八蛋,你有什麽了不起的?」她大聲地吼了出來,「你嫌我不懂詩書,我還嫌你不懂武藝呢,你以為我很稀罕你嗎?告訴你,以前或許是,但以後絕對不是了,從現在開始,你有多遠給我滾多遠!我再也不要喜歡你了,你去找你有才有貌的公主過一輩子吧!」


    她用力地推開他,朝門外跑去。


    宋行奕獨自一個人站在那裏,冷風刮過,掀起他的衣角,他的神色一片清冷。


    十二月寒冬,雪花不斷地從空中飄落下來,落在他的發上、肩上,再凝結成冰,一直到天際出現第一縷亮光,天空由黑暗漸漸地亮起來,他才緩緩地舉步走到樹前,伸手輕輕地撫過銀紅的劍穗,「其實,我也不希望你改變,穀思如。」


    隻是為何你總是這樣衝動,連話都不願意聽完?


    不過,這樣也許是好的,如今京中的形勢,你的離開未嚐不是件好事。


    景元皇朝在新年到來之前,發生了一件大事。


    三皇子邵敬軒突得急病,宮中所有太醫都束手無策,最終不治,皇上悲痛過度乃至臥病不起,於病榻前下詔讓位於太子邵俞軒,新皇定於正月初一登基,大赦天下。


    但不論皇位怎麽更迭,老百姓過的都是自己的日子,比如如意城的大戶穀家,在十二月二十四這日,鞭炮齊鳴、鑼鼓喧天,穀家的女兒要出嫁了,新郎官正是城東的富商雷家。


    說起這樁婚事,至今仍讓如意城的老百姓津津樂道,這雷家的少爺雷成浩,原本與穀家的四小姐訂了親,誰知道後來又退親重議了二小姐,眼看兩邊準備成親的事宜準備得差不多了,又突然傳出來,二小姐與四小姐將一同嫁入雷家。


    這雷家少爺一下子娶兩房妻子,而且美得各有特色,可不正羨慕壞了旁人?隻是為何這雷少爺的臉,黑得比那鍋底灰還要黑,這又是鬧哪出?


    如意城兩大家族雷家與穀家結親,那排場真是要多大有多大,光是迎親的隊伍,就有好幾裏長,讓圍觀的人群看得咋舌不已。


    可誰都沒有想到,隊伍走在如意城最繁華的街道時,卻突然被一位公子給攔了下來,那位公子身著玉色長袍,眉目如畫、氣質卓雅,僅僅是在馬背上靜靜地坐著,都像是一幅寧靜出塵的水墨畫,清淺雋永。


    早有眼尖的人認出他來,「咦,這不是宋家的少爺宋行奕嗎?聽說他在京城做了大官,怎麽會在這裏?」


    雷成浩在看清來者後,先是狂喜,接下來又沉下臉去,「哼,你還敢出現在如意城?」


    「我有幾句話想跟她說,煩請雷少爺行個方便。」


    「你休想!她與你此生再無話可說。」


    「我若不說,雷少爺今日以後都不會過得順心。」


    哼,就說他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讀書人,特別是聰明的讀書人,怎麽看怎麽討厭,「我不喜歡被威脅。」


    「相信我,我絕沒有威脅你的意思,我是在請求雷少爺。」


    真是會講話!雷成浩低頭想了想,策馬讓開路來。


    「多謝。」宋行奕翻身下馬,直直地往那鮮紅的花轎走去。


    兩頂花轎,他在後麵的那頂轎前站定,輕輕地喚了聲,「思如。」


    轎內一片安靜。


    他望著那軟軟的轎簾,上麵繡滿了象征著百年好合的百合花,這是誰與誰的百年好合?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


    一支發簪從轎子裏筆直地射了出來,擦過他的臉頰,劃出一道血痕,他既不閃開,也沒有伸手去擦,而是繼續往下念道:「月出皓兮,佼人瀏兮,舒優受兮,勞心搔兮。」


    「滾!你給我滾!」憤怒的吼聲從轎中傳了出來,很明顯是穀思如的聲音。


    他聞若未聞,「月出照兮,佼人燎兮……」


    「住口!」穀思如猛地撩開轎簾,衝了出來,一身明豔的嫁裳,襯得她分外嬌美。


    宋行奕定定地望著她,一個字一個字地清楚念道:「舒夭紹兮,勞心慘兮。」


    她氣得渾身發抖,兩團熊熊的怒火在她眼眸裏燃燒,偏偏還帶著淚,美得不可思議,「我叫你滾!」


    「思如,我來找你了。」他輕輕地說道。


    「滾!」


    「我已經辭官,從此之後,你想去哪裏,我都陪著你!」


    「滾! 」


    「你喜歡習武,我也願意陪著你,隻是你要教我,也不要嫌我天資不夠。」


    「住口!住口!」


    「你喜歡吃北山上青梅泡的茶,每年我都會去為你采摘,為你醃製。」


    「不準說了,不要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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