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的親事,自然也是由你自己作主,我們不會加以幹涉。」宋滔海再度握了握妻子的手,然後鬆開起身上前幾步,「你要娶誰,想娶誰,我們都不會有意見,但為人父母的,都難免要為孩子的將來操心,這話可對?」


    「是,兒子讓父母擔心,是兒子的不是。」


    「如今宮中的局勢,不用我說,你也是清楚的。」


    「是。」


    「你將來可還想在仕途上一展抱負?」


    「兒子自幼寒窗,當是求他日能為國效命。」


    「很好。」宋滔海點頭,「那我問你,你若連身家性命都沒有了,又如何談抱負理想?」


    宋行奕沉默不語。


    「為人父母,怎麽可能不了解兒女的心思?你喜歡穀家女兒單純坦率,為父明白,可是也正是因為她的單純坦率,所以她才不適合嫁入官宦人家。」


    穀思如在窗外猛地捏緊雙手。


    「這段日子,你母親帶著她與那些朝臣妻女來往,你可曾見她真心笑過?」


    宋行奕越發沉默。


    第十章


    「她是天生要在天空中飛翔的鳥兒,放入籠中,隻會讓她痛苦難當,可她嫁與你,這樣的事情可以避免嗎?她喜歡武藝,你喜愛詩書,你可以與她談詩論畫,還是她能與你切磋武藝?這世上,道不同不相為謀的道理,想必你比我更清楚。」


    宋滔海停了停,接過妻子遞來的茶杯輕輕地喝了一口,「先不論別的,隻說眼前,皇上給你三日時間考慮,皇上想要的結果是什麽,我們都清楚,皇上看中你,想招你為駙馬,你若抗旨,我們且不說連累全家這樣的話,隻是你一人的性命,你母親與我如何舍得?你祖父母如何舍得?」


    崔清雨眼中含淚,望著自己唯一的兒子。


    「為人在世,若非孤兒就必不可能隻考慮自己,你說,這話可對?」


    宋行奕沉默了會,低聲說道:「父親教訓得是。」


    「我們姑且不論別的,隻說你們之間,穀小姐自幼長於商賈之家,活潑開朗甚是討喜,隻是她不喜讀書,不愛詩書愛刀槍;至於公主,生於宮中、長於宮中,自幼由女官教習,文采極佳。你若娶公主,且不說飛黃騰達,我的兒子要往上走並不需要靠女人,隻說她與你自幼相識、情趣相投,這個世上,隻有相配的人才走得長遠,而穀小姐,一時的新鮮,不代表一世的相守,你與她沒有共同的喜好,她坐困籠中,這樣的姻緣於你、於她而言,最終也會變成孽緣。」


    宋行奕又低頭不語。


    「該說的,我都說完了,至於接下來要怎麽做,還是由你自己決定,為父隻是要告訴你,不論你如何抉擇,我與你母親必然是支持你的。」


    不得不承認,宋滔海分析得客觀又清楚,他的話裏沒有絲毫的個人喜怒,隻是單純地把目前的情形分析明白,然後讓宋行奕自己作決定。


    從小到大,宋家都是如此培養宋行奕的,宋滔海一向安靜少言,像這般說這麽多話,實在罕見,他說完該說的,便不再多說,一時間,房內一片寂靜,隻有沙漏在那默默流淌。


    許久之後,宋行奕一撩衣袍,跪了下來,「兒子不孝,讓父母如此擔憂。」


    「奕兒……」崔清雨望著他,眼裏充滿濃濃不解。


    「母親,兒子隻有一句話想說。」他抬頭定定地望著她,「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曉看天色暮看雲,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崔清雨在宋行奕念出第一句時,臉色已然大變,眼淚隨著那些句子慢慢地流出來。


    「這樣的相思苦,若是我放棄了思如,她每天都會反複地嚐。」他再轉頭看向宋滔海,一個字一個字地慢慢說道:「我心亦然。」


    宋滔海眼眸黯了黯,半晌,揮了揮手,「罷了,你且去吧。」


    「兒子不孝。」宋行奕深深地伏地一拜,「但請你們放心,這件事情我一定會處理妥當,定不傷父母之心。」


    言畢,起身走了出去。


    崔清雨偎入丈夫的懷裏,淚如雨下,「我竟不知……他用情至此……」


    宋滔海撫摸著她的秀發「他是你我的兒子,為何不情深?」


    「他還記得小時候我給他看過的詩句。」剛剛宋行奕念的那首詩,正是當年崔清雨與宋滔海未成親前,長達三年的分離之中寄與宋滔海的,一字一淚,整整三年她飽受相思之苦,而宋滔海寄迴來的那四個字「我心亦然」,讓她哭了整夜。


    所以當宋行奕念出那首詩時,她就知道有的事情已經無法挽迴了,他的心意已決。


    「是好是壞,都是他的緣分。」宋滔海輕聲地安慰妻子。


    「是,一如你我。」她,認了。


    宋行奕迴到平濤院時,羅東正焦急地等待著,看見他迴來,立刻迎了上來,「少爺,你碰到穀小姐了吧?她沒生氣吧?」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相思難耐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朱輕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朱輕並收藏相思難耐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