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書架,隻要看到的人,都會被它的沉重給震撼到。


    「這一本……」宋行奕隨手抽出書架上的一本書,「七歲那年,我便已熟讀,迄今為止,我已然讀過九遍。」看都未看,將書翻開遞給她,「駑鳥擊搏,必先翱翔。勢淩霄漢,飛禽伏藏。審而下之,下必有傷。一夫突擊,三軍莫當。」


    穀思如低頭看去,是馬隆的「八陣總述」,翻開的那一頁,正好是他剛剛背述的那一篇,她的手微微地一抖。


    「還有這本,是父親在我十歲生辰時送我的,這本……」他像是沒有注意到她的反應,隻是專注地跟她講每一本書的來曆,講他對這些書的感情,他講的很認真,而她……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她就再也聽不下去了,放下書本抱著他大哭起來。


    從記事開始,她就已經沒有哭過了,阿娘和阿爹都說她脾氣倔強起來,是非常可怕的,她毅力驚人,執著又堅毅,小時候習武再累、再苦都沒有放棄,受傷了、流血了也不會哭泣,及笄之後,更加不可能哭泣。


    在她看來,有哭的時間,不如做別的事情更有意義。


    可今天,在他那樣溫柔平和的聲音裏,在他那樣淡淡的述說中,穀思如的眼淚再也忍不住的湧了出來。


    宋行奕沒有安慰她,隻是抱著她,任她在他的胸膛裏狠狠地痛哭,不知哭了多久,也不知站了多久,她埋在他的懷裏,哽咽著一個字一個字認真地說道:「你到了京城,一定不準忘了我!」


    「不會的。」


    「不準跟別的女人說話,連看都不準看她們一眼。」


    「好。」


    他那麽好說話、那麽體貼,她反而又哭了出來,聲音又響又脆,一點都不怕丟臉,不怕難為情,一直哭到連氣都喘不過來了,她才抽噎著說:「那你走吧,我不攔你。」


    宋行奕帶她看到他的那個世界,那個她不熟悉,卻一直都知道的世界。


    穀思如認識他十年,大部分的時間都陪在他的身邊,他的勤奮與刻苦,她都是了解的,這世上,就是有一種人,對書、對知識有天生的熱愛,他便是。


    他經綸滿腹,他學富五車,他是一個十五歲便中了一甲狀元的人,他不可能一輩子留在這小小的如意城。


    哪怕是為了她,哪怕是他願意,她也不舍。


    他合該有更廣大的天地,成為皇帝的得力臣子,一展他的宏圖大誌,她不該也不能成為阻擋他的那個人。


    「思如,我會盡快來跟你提親的。」宋行奕握著她的手放到唇邊一吻,「相信我,很快我們就會在在一起。」


    「我相信。」他說過的話,從來都沒有食言的。


    「我不在你身邊的日子,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一句話,差點又惹出穀思如的眼淚,她拚命地點頭,「好。」


    「做什麽事都可以,但一定要記得,保護好自己,不要讓自己受傷。」


    她眨了眨眼睛,淚水滴落下來,「好。」他待她這樣好,從來不會嫌棄她粗魯,隻要她開心,隻要她好好的,她要怎樣都是可以的。


    「最少三個月,最多半年,我就來迎娶你。」如今朝堂情勢未明,皇上與太子急召,自然代表著事情棘手,他必須要先以最快的時間安定下來,才能帶她上京。


    「嗯。」


    宋行奕抬手為她擦掉眼淚,可偏偏那樣的多,怎麽擦都擦不幹,灼熱的溫度沾在指尖,一直浸到他的心底,讓他的心撕扯般地疼著。


    他低頭,吻上她濕潤的眼睛,唇裏嚐到了苦澀的滋味。


    情人間麵對分離,淚水永遠都是苦澀的,哪怕天真不知愁如穀思如,亦不能避免。


    由於十一月初三要到京城,所以宋行奕決定在十月十六這日起程。


    這下子整個宋府都忙碌起來了,雖然宋行奕要輕車簡從,但畢竟他是宋家唯一的子孫,宋老太爺又怎麽可能不重視?所以再簡也有限,要準備的東西還是有一大堆。


    這些東西都不用穀思如來操心,她如今全副心思都放在宋行奕身上,整天從清晨到晚上都跟在他的身邊,形影不離。


    這下子穀大虎不快了,「這宋家小子太不像話了,我本來看他知書達禮的,以為他是個明白人,誰知也這樣不通世事,哪有整天勾著我寶貝閨女去他家的道理?我家思思的名聲還要不要了?臭小子帶壞我寶貝思思,看我饒不饒得了他!」


    瞧瞧,這世上可還有這樣不講道理的人沒有?明明是他自己女兒成日裏往別人家跑,他卻一味地認定是宋行奕帶壞他女兒,護短護成這樣,真是沒天理了,也不想想,他女兒是個什麽樣的人,不帶壞別人就偷笑了。


    幸好,還有個明白事理的人可以治得住他。


    穀夫人一記眼風就製住了蠢蠢欲動的某人,「你想讓你寶貝女兒生氣,大可上門把行奕打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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