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撩人。


    一陣腥甜湧上喉嚨,沈玉珠死死抓著掐在脖子上的手,猙獰的紅血絲布滿眼球。


    中年男人一身墨色錦衣,掐著她如同捏著小弱雞般,眸色漠然,常年位居高處使得不怒自威的臉色十分不善,尤其麵對著她時,更顯露出若有似無的厭惡。


    “明日一早,宮裏會來轎攆,玉珊善良年幼,值得有更好的歸屬,你代替她入宮選秀,屆時好好表現,不要丟了我丞相府的臉麵,最好能上選,若中途出現什麽意外,你與你弟弟的前途將止步於此,聽見了沒?”


    沈玉珠淚眼朦朧,心如被刀狠狠一剜,近乎窒息。


    好一個善良年幼,值得更好歸屬!


    庶妹與她年紀相同,而她乃相府嫡長女,父親何等偏心無情,連將她推出去代替庶妹入宮選秀服侍年入五十的老皇帝,借口都不屑美言。


    沈玉珠強忍著眼淚,心裏不甘至極,神色卻似受驚的小兔,怯生生地點頭。


    沈恆之一聲冷哼,如丟棄廉價低賤的布偶甩開手,拂袖離開。


    嘴角溢出絲絲鮮血,沈玉珠趴在地上猛一頓唿吸,遂緩緩抬起頭。


    斂起怯弱神色,清澈的棕褐色眼眸之中,逐漸浮現陰狠,濃烈而癲狂。


    “母親,女兒不甘心……”


    撫摸著腰間玉佩,沈玉珠眼神透漏出點點哀傷,深藏在心裏的痛恨仇恨,毫不遮掩地展露而出。


    翌日,天剛拂曉。


    未央院被蜂擁而入的下人添置滿了珠寶絲綢,原本空落落的小院子不消片刻被填滿。


    沈玉珠被請出丞相府,往日平凡的素衣換成了明豔錦緞,她以麵紗輕掩,高高綰起的發髻戴著金步搖,斜插寶石鳳蝶鎏金簪,搖身一變從樸素低微,空有虛名的嫡小姐變得實至名歸。


    轎攆一路往皇宮宮道行去。


    端坐在轎攆內,沈玉珠拿出鏡子,摘下麵紗,將早已準備好的胭脂抹上臉頰,再畫上幾點黑色雀斑,將原本絕美的容顏稍微一改,便瞬間成了不忍直視的醜女。


    從皇宮歸來時,選秀結果如意料中不盡人意。


    許是沈恆之在皇宮內安插了眼線,消息飛快傳迴,沈玉珠下轎攆進府時,便聽聞他在大發雷霆的消息。


    她略一蹙眉,本想就此迴院,卻聽下人匯報親弟弟沈明浩正和沈恆之在一起。


    心下一驚,她立馬腳步生風趕去外院堂屋,還未靠近,便果真聽見聲聲謾罵和唾棄,以及男孩兒低低壓抑的恐懼啜泣,鞭打肉體的甩鞭聲。


    “混賬東西,哭什麽哭?姐弟倆一個德行,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養你們真是浪費糧食,還哭?給我閉嘴,我打死你個廢物東西!”


    沈恆之暴怒的叱罵聲極響,沈玉珠的腳步一頓,寒意漫上心頭,她怒極反笑,心知此刻進去也救不了自己的弟弟,腳步一轉,陡然往廚房尋去。


    小廝正在打盹,她悄悄取走火折快步離開。


    貼身丫鬟已被支迴未央院,沈恆之的書房無人在看守,她左右查看片刻,遂決絕地躲進去。


    桌案上疊滿信封以及朝板,她拿出火折子甩了甩,哆嗦著手,將火折子丟到桌案上。


    火光以燎原之勢燒而不複,沈玉珠急忙後退,冷汗涔涔。


    眼見火勢越來越大,她抄起花瓶走到書房門口,狠狠擲到地上“啪”一聲響亮,動靜引來看守的小廝丫鬟,她立馬抽身離開。


    “著……著火了!不好了,書房起火,快來人救火啊。”


    聽到唿救聲,府上的人大部分被吸引了去,沈玉珠迴到外院堂屋,看到沈恆之匆忙離開的背影,她匆匆上前,緊緊抱住還在低低啜泣的沈明浩。


    “不哭了乖,姐姐迴來了,小浩沒事了。”


    內心恐懼於放火燒書房,她渾身戰栗不停,緊緊抱住沈明浩,遂又撩起他的衣袖,幾道猙獰的青紫鞭痕觸目驚心,甚至滲出了血珠,她的負罪感反而被淡化,甚至眼眸中的冰冷怒意越加濃烈。


    光是放火還不夠,終有一天,她要將折磨她們姐弟二人的所有人扒皮抽筋,她所做的,隻是為了保救唯一的親人以及自保而已,比起這個宅門對她們母子三人所犯下的罪惡,微不足道!


    “姐,我不疼,你會離開我嗎?”


    沈明浩抬起清澈的眼眸,年紀雖小,卻聽得懂府內下人在私底下議論的選秀之事。


    沈玉珠輕輕撫上他的臉頰,心裏一暖,眼眶漸紅:“不會離開,姐姐會保護你的,咱們先迴院子。”


    帶著沈明浩迴了未央院,沈玉珠一愣,發現早上進宮前被填滿的屋子此時空曠下來,那些被塞進來的綢緞珠寶玉簪全消失不見。


    她不屑一笑,拿出備在屋內的藥替沈明浩身上的傷痕上藥,邊輕聲細語安慰他一番。


    藥上完,她輕輕放下沈明浩的衣袖,生怕弄疼了他。


    忽然,院門“嘭”一聲巨響被人踹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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