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嬰擺明了想把鍾離支出去,趁著他還沒有在國中得勢的時候,斬草除根的扼殺鍾離。


    齊王這般問鍾離的意思,那必然是給鍾離找迴轉的餘地,畢竟齊王拜鍾離為相,並不是想讓田嬰捏咕鍾離,而是想讓鍾離捏咕田嬰的。


    田嬰的勢力太大,說句不好聽的,已經超過了儲君太子的地位,齊王怎麽可能沒有戒心,一個是同父異母的庶弟,一個是自己的親生兒子。


    如果庶弟的勢力動搖了兒子的地位,那麽齊王肯定毫不猶豫的鏟除自己的這個庶弟。


    因此齊王動用了鍾離。


    鍾離可以算是唯一一個,敢和田嬰叫板,而且把田嬰弄得一愣一愣的人物了。


    其實齊王的擔心也不為過,因為在有的史書中,的確說明了田嬰的勢力太大,有心廢太子,再加上田嬰也是貴族,春秋戰國中有很多都是哥哥死了傳位給弟弟的,因此田嬰廢除太子的目的,顯然是自立。


    目前的田嬰還沒有自立的表現,但是已經有了自立的資本,因此齊王多方阻撓田嬰的勢力發展。


    在齊王看來,鍾離就是旁門左道,雖然不合乎正派之道,但是打擊起“正派人士”田嬰,別有一番作為。


    齊王這時候主動去詢問鍾離的意思,必然是想讓鍾離否認田嬰的看法。


    在場眾人也都篤定了,鍾離新官上任,哪有出外勤的道理?還不穩坐辦公室?


    鍾離便在眾人篤定的目光中,慢悠悠的站起來,踏出席子,然後拱手行禮,道:“迴稟我王,鍾離以為……左相的所言甚是。”


    他這一句話話音還未曾落地,已經激起軒然大波,所有人全都驚駭的看著鍾離,一個個竊竊私語起來。


    鍾離雖然聽不清楚,但覺得那些人很可能在說“鍾離是不是病傻了”之類的話。


    畢竟所有人看著自己的目光,都是狐疑且奇怪的。


    齊太子也詫異的看向鍾離,連連給他打眼色。


    鍾離看著齊太子打過來的眼色,這哪是小動作,就差衝到自己麵前紮眼了,恨不能把眼珠子給擠出來。


    齊王也算是見過大世麵了,因此沒有太多驚訝,其實齊王也是驚訝的,但是左右一想,鍾離不讓人驚訝,誰還能讓人驚訝?


    如果鍾離乖乖的順著自己的意思說話,那他還是鍾離麽?


    齊王隻是稍微一想,隨即便笑起來,道:“哦?右相也想出使秦國?”


    鍾離則是一臉坦然,拱手道:“迴我王,鍾離正是這個意思。”


    田嬰沒想到鍾離這麽傻,露出一抹不屑的微笑,不過轉念一想,不對,鍾離怎麽可能這麽傻,順著自己的話說,肯定別有目的,指不定已經挖了一個坑,準備讓自己跳呢。


    田嬰被鍾離坑過幾次,已經是草木皆兵了,心有餘悸,因此不敢放鬆警惕。


    鍾離笑道:“鍾離日前出使魏國,的確與秦公結為兄弟,如今秦公準備成婚,身為兄弟,鍾離怎可不親自道場祝賀?於情於理,鍾離都該出使秦國。”


    鍾離說的各種頭頭是道,其實他這次出使秦國,純屬為了公報私仇。


    畢竟甘龍給自己使絆子的事情,鍾離已經知道了,自己若是不去秦國,甘龍肯定還有後招兒。


    雖然鍾離這個人比較不爭,但是其實他是懶得爭,如今兩隻腳都踏進朝堂中了,若是有晦氣找到頭頂上來,鍾離沒道理做吃啞巴虧,自然是要主動反擊的。


    因此鍾離準備主動請命去秦國,好好會會這個隔著十萬八千裏,還給自己使絆子的好兄弟趙駟。


    而國中呢?


    田嬰想的很好,自己走了,他就能獨大,掌管國中大權。


    但是鍾離清楚得很,齊王拜自己為國相,難道真的是為了在自己的才華?


    在這年代,才華是最不值錢的,因為有才的人,排著隊還帶拐彎兒的,亂世出英雄,這個時代的英雄豪傑多不勝數,成語就誕生了八百個,缺了誰地球還不轉了?


    鍾離明白,自己的才華都是瞎掰,齊王拜自己,是因為自己能給田嬰好看,能製衡田嬰。


    就算鍾離出外勤,齊王還是要用其他的方式製衡田嬰,怎麽能讓田嬰獨大?


    因此鍾離根本不擔心國內的事情,國內不是還有老奸巨猾的齊王呢嗎?


    齊王又不是齊太子,沒有齊太子那麽單純好騙。


    所以鍾離根本沒有後顧之憂。


    鍾離想的對,齊王不是齊太子,老奸巨猾的就是齊王本人,因此齊王也看出鍾離的意思了,鍾離是想把田嬰的鍋甩在自己身上,然後他鍾離跑出去逍遙快活,快意恩仇!


    一上任就撂挑子,也就是鍾離一個人了。


    偏生齊王不能反駁什麽,因為去秦國賀喜的最佳人選,就是鍾離。


    齊王隨即哈哈大笑起來,道:“鍾離啊鍾離。”


    齊王說到這裏,就沒有下句了,但是鍾離已經接收到了齊王的目光,那下一句仿佛在說,你敢占寡人的便宜。


    讓齊王追著後麵擦屁股,鍾離也是頭一號兒了。


    齊王頓了頓,最終還是道:“行了,出使秦國的事情,就這麽定了,右相作為我齊國使者,萬勿給我齊國跌了麵子。”


    鍾離拱手道:“鍾離敬諾!”


    齊王道:“還有旁的事情麽?”


    鍾離沒有迴到位置上,而是笑著道:“我王,是關於出使秦國的事情,鍾離鬥膽,想要支派一些人手。”


    出使秦國需要送上賀禮,一路上還要借道等等,的確需要各方麵的人手,鍾離提出的這個也很合理。


    隻是支派人手的問題,他一個國相,私下裏去支派也就是了,竟然還拿到朝議上來說?


    齊王眯了眯眼睛,道:“哦?不知右相想要支派什麽人?”


    鍾離恭敬的道:“王上,正是司農的陳大夫,司空的杜大夫,司理的田大夫,還有大諫的段大夫。”


    鍾離一個一個點名,每點一個名,被點到的人就一頭冷汗,汗水涔涔的往下流,瞬間染濕了官袍。


    被點名的這四個大夫登時慌張起來,一個個麵無人色,不為別的,就因為這四個大夫,前些天剛好聚頭在一起閑聊。


    剛好閑聊的對象就是鍾離。


    剛好被鍾離的小女兒和齊太子抓了一個正著。


    剛好被小春兒暴打了一頓。


    剛好就是被甘龍擋槍使的那幾個人……


    因此這四個人一聽,默契的篩糠一樣,顫巍巍的看向點名的鍾離。


    鍾離笑眯眯的,一臉親和,說的冠冕堂皇,道:“這四位大夫都是我齊國的扛鼎之臣,因此鍾離鬥膽,想從各部門借派四位卿大夫們,支持鍾離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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