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軻分析道:“王上,今日之事,王夫人為何會突然趕到獵場,還未曾知曉,顯然是有人詭計多端,想要通過夫人,離間魏王與國相的關係,從而擾亂我魏國內部的安寧!請王上三思,不要中了歹人的圈套!”


    魏王夫人為什麽會從大梁跑到獵場來?


    當然是因為有豬隊友田需了。


    要說田需能文能武,不敢說經世之才,但是也是世間少有,但是當真生不逢時,若是田需早生或者晚生一些,或許就不需要當豬隊友了。


    田需已經當了豬隊友,聽到孟軻這麽一說,儼然把自己給說了出去,當即嚇得不輕。


    不過魏王顯然不想聽孟軻說話,冷笑道:“怎麽,你一個小小的門客,意思是說寡人連這都看不透嗎?你是想教寡人治理國家嗎?!”


    孟軻低垂著頭,道:“孟軻不敢。”


    “哼!”


    魏王道:“寡人看你敢的很!一點兒也未曾有悔改之意!還來替惠施求情!”


    “寡人今日就把醜話放在這裏,”魏王又道:“你倘或再敢替惠施多說一個字兒,寡人就用秦國人的歹毒刑罰來處置你,聽說過鑿顛嗎?就讓你來試試!”


    鑿顛是秦國的死刑之一。


    很多人都覺得,車裂是商鞅首創的,其實不然,在周禮中早有記載車裂,名字就叫做車轘,周代已經開始有這種殘酷的刑罰。


    而商鞅倒是獨創過另外一種死刑,就是鑿顛。


    鑿顛和車裂一樣血腥,就是把人上了枷鎖之後,用夾子再把頭固定,然後用鐵具鑿穿犯人的頭顱。


    秦國被稱謂虎狼之國,因為他們的文化和中原大有不同,對於比中原那些“假正經”的禮儀,秦國的文化更加“直白”。


    在這個禮儀崩壞,卻假惺惺維持禮儀的無禮年代,很多諸侯國都嘲笑秦國的文化,覺得他們殘酷、冷漠,又失大方。


    因此大家也很看不起秦國的刑罰,覺得太血腥暴力。


    其實不過是五十步,和一百步的差距,說白了本質都一樣。


    孟軻聽到鑿顛兩個字,卻沒有一點兒懼色,叩首道:“請王上……三思。”


    “你!”


    魏王氣的“滕”一聲,直接從席子上站起來,赤著腳就要衝去。


    田需趕緊攔住魏王,道:“王上!王上息怒啊!何必與一個門客計較呢,有失王上身份啊!”


    田需極力阻攔魏王,生怕魏王真的把孟軻給鑿了。


    雖然田需是個豬隊友,不過也愛惜人才,孟軻有大才,但是如今卻一直蒙著灰,還沒有發光,當真被鑿了,田需也是心疼的。


    田需道:“如今齊國使者還在獵場,王上請三思,千萬不能叫他們白白看了笑話去,因此還請王上息怒,不值什麽,田需這就叫他滾出去。”


    田需說著,瞪了一眼孟軻,道:“還不快滾!?”


    孟軻歎了口氣,眼見魏王聽不下去自己的話,隻得起身,離開了屋舍。


    魏王卻不解氣,道:“站住!”


    孟軻站在原地,魏王道:“鑿顛就免了,但是皮肉之苦不可免除,倘或旁人都這般與寡人說話,寡人豈還有國君的顏麵?”


    鍾離第二日清晨,就聽到了一個消息。


    孟軻被打了。


    孟軻覲見,曉之以理,但是魏王不聽,反而還記恨孟軻,把孟軻打得皮開肉綻,血肉模糊,如果不是田需求情,恐怕已經被活活打死了。


    鍾離一聽,著實慶幸。


    一共有兩個慶幸的方麵,其一是魏王沒有聽取孟軻的意見,要是真的聽取了,他們豈不是撿不到瓜落兒?


    其二慶幸的是,幸好孟軻沒被打死,不然整個戰國就要隕落了……


    齊太子感歎道:“這孟軻何許人也?竟然有如此骨氣,辟疆倒是欣賞他。”


    鍾離忍不住笑起來,道:“是嗎?太子眼光夠好的?這樣罷,太子與我一起探望探望孟軻?”


    齊太子也想結交這樣的硬骨頭的,當下就同意了。


    公孫衍其實也想去的,不過被鍾離攔住了,因為孟子說過,張儀公孫衍就是小妾,在孟子的眼裏,他們左右搖擺,猶如牆頭草,孟子很看不起這樣的人。


    鍾離怕公孫衍過去,把孟軻氣的大出血,於是還是算了。


    鍾離和齊太子帶著傷藥,去看望孟軻。


    孟軻不過一個小小的門客,而且是那種馮諼口中唱的,沒魚吃沒車坐的門客,地位非常低下。


    再加上孟軻因為忤逆魏王而受罰,更沒人來看望孟軻。


    孟軻沒想到,第一個來看望自己的人,竟然是齊國人?


    鍾離和齊太子進來,齊太子親自把傷藥放在案幾上,道:“孟先生傷勢如何?”


    孟軻是個文人,被打的去了半條命,臉色慘白,但是個硬骨頭,勉強道:“多謝齊太子,孟軻無礙。”


    鍾離和齊太子隻是給孟軻送藥,並沒有多說什麽,其是齊太子很欣賞孟軻,想讓孟軻做自己的門客,不過鍾離攔著,沒讓他多說。


    齊太子出門之後,奇怪的道:“鍾離先生,為何不讓辟疆招攬孟先生?”


    鍾離笑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對於這樣的人才,咱們要三顧茅廬。”


    於是第二天,鍾離和齊太子又來了,送來了各種肉食,要知道孟軻的地位,是吃不到這些肉的,鍾離送來的肉,不隻是肉,而是一種尊敬。


    於是在齊太子焦急的目光下,鍾離帶著齊太子又走了,還是什麽也沒說。


    第三日,鍾離和齊太子準時拜訪,這一次送來了日用品,從衣袍到被子,簡直一樣不缺。


    孟軻的傷勢雖然還未大好,但是已經可以下地了,掙紮著坐在席上,阻攔住要告辭的鍾離和齊太子,道:“前兩日孟軻身上有傷,不方便款留二位,今日不防多坐一時?”


    鍾離一聽,登時笑起來,對齊太子挑了挑眉,心說有門兒,三顧茅廬果然是最能打動文人雅士的。


    孟軻客氣的道:“讓兩位看笑話了,孟軻狼狽,實在慚愧。”


    鍾離一擺手,早就把台詞兒準備好了,而且絕對投其所好。


    鍾離道:“孟先生萬勿這般說,這……‘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鍾離這句台詞兒,從上學的時候就開始背,簡直滾瓜爛熟,因為這是《孟子》之中,最有名的一句至理名言。


    孟軻一聽,果然露出欽佩的目光,好像俞伯牙看到了鍾子期,簡直是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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