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士聽到鍾離的話,全身不由晃動了兩下。


    因為鍾離說對了……


    這麽做作的行刺,目的當然隻有一個,那就是……隻許失敗,不許成功。


    隻有失敗了,齊國才會對魯國發難,魯公子叔才能借機會大義滅親,將自己的老爹推下國君的寶座,自己登上魯國君主之位。


    臧倉故意找了一個死士,讓他去行刺,叮囑過了,不許成功,就算真的殺死了昭陽將軍,也一定要被他們擒住,然後把責任推給魯公。


    鍾離說的沒錯,這個死士知道的很多。


    那死士聽罷了,眼神雖然晃動,但是很快恢複了冷靜,哈哈大笑起來,十分豪氣爽快的道:“我死且不怕!還能怕活著!?”


    鍾離笑眯眯的道:“這是自然,因為死人是不會說話的,隻有活人才能開口說話,而你隻要活著,怕的不隻是你一個,還有你背後的主子。”


    鍾離說罷,頓了頓,笑道:“你不是魯公派來的罷?”


    死士大喊著:“我不知你在說什麽!”


    “啊,我知了!”


    鍾離一拍手,死士嚇得一個激靈,睜大了眼睛瞪著鍾離,生怕鍾離說出真相。


    經過兩次徐州會盟,鍾離的名聲已經傳開了,都說他神機妙算,仿佛神明一樣,好像能讀懂人心。


    刺客有些緊張,垂下頭去,不想與鍾離對視。


    鍾離笑道:“我知了,你定然是猴子派來的逗比!”


    死士緊張得不行,結果聽到鍾離說了這麽一句,多半沒聽懂,倒是鍾離把自己給逗笑了,又說:“你這麽搞笑,行刺又這麽做作,難道不是猴子派來的逗比麽?”


    鍾離說十句話,死士足足有七八句沒聽懂,何止是死士,就連和鍾離相熟的齊太子,還有被鍾離救下的昭陽將軍,與鍾離同門的張儀,其實都沒聽太懂。


    但是關鍵就在於鍾離的自說自話,說的還挺好,因此在眾人眼中看來,鍾離是那般的……高深莫測。


    而且在死士耳朵裏聽來,鍾離說著說著就笑起來,仿佛裝瘋賣傻的嘲笑自己一樣,莫名的令人後背發麻。


    鍾離隻是自我娛樂一下,沒成想在旁人眼裏,就變成了高深莫測,深不可測的名士。


    鍾離道:“好了,言歸正傳,是誰派你來的?”


    死士立刻閉嘴不言,還閉起了眼睛。


    鍾離笑道:“果然是個硬骨頭,我就喜歡硬骨頭,因為倘或是軟骨頭,屈打成招多沒意思,我的手段還沒用完,軟骨頭已經開口,豈不是讓我很不盡興?”


    死士一聽,忍不住睜開眼睛,冷笑了一聲,道:“今日你怕是要失望了!”


    鍾離圍著那死士踱步了幾下,很是輕鬆的負手道:“你知道麽,殺人的辦法雖多,但是都不及活罪,活罪才是最令人痛苦的。”


    死士道:“廢話少說!隻會耍嘴皮子,逞什麽英雄?!”


    鍾離笑道:“誰說我是英雄?鍾離誌不在此。”


    他說著,又圍著死士慢慢踱步起來,慢悠悠的說道:“我不僅不殺你,還要好酒好肉,好吃好喝的款待你!”


    他的話音一落,何止是死士,就連齊太子和昭陽將軍也吃驚了起來,倒是田文張儀等等,比較耐得住性子,就等著鍾離解密。


    鍾離笑道:“論酷刑,你們這些古人知識就太少了,俗話說啊,書到用時方恨少,正是這個道理兒……什麽五馬分屍啊,嘖嘖嘖,不夠看不夠看。”


    死士冷笑一聲,不搭腔,鍾離蹲下來,與死士平齊,道:“你知道麽,我為什麽會在齊國得寵?昔日我在魏國的時候,聽說魏王喜歡車轘,我便告訴魏王,我喜歡車轘的聲音,這樣一來,君臣一拍即合,這不就得到了魏王的寵信?不過……如今我來到了齊國,齊太子宅心仁厚,又見不得血,並不喜歡聽什麽車轘的聲音,那怎麽辦呢?”


    鍾離一拍手,道:“在道上混的,能沒兩把刷子?這能難得倒我麽?”


    鍾離又道:“我說了,要好酒好肉的伺候你,讓你吃下十鼎的肉,喝下十鍾的酒,你說你會怎麽樣?”


    眾人一聽,都有些詫異,誰能吃下十鼎肉?喝下十鍾酒?


    就算是大胃口的小春兒,也萬萬吃不下這麽多東西,還不給撐死?


    鍾離笑眯眯的抬手,拍了怕那死士的肩膀,發出“啪啪”的聲音,道:“等你撐得肚子要破裂的時候,我再令人踢你的肚子,嘖嘖……那才是生不如死,這才是活受罪,可比你一刀解決了自己,要痛苦的多。”


    這樣的刑罰,眾人實在聞所未聞,但是聽鍾離這麽一說,忍不住腦補了出來,都覺不寒而栗。


    那死士被鍾離“啪啪”的拍了兩下肩膀,身子一歪,沒來由有些腿軟,竟然是給嚇得。


    鍾離說的沒錯,眼下還是戰國時期,並沒有太多的酷刑,像是車裂車轘,已經是頂級酷刑了,雖然戰國時期禮義已經崩壞,是個無禮的世道,但是各國之間開戰,都還奉行著禮義,用禮義作為借口。


    像鍾離這樣,堂而皇之將酷刑說出口的人,實在少之又少。


    “鍾離!!”


    死士似乎已經無法鎮定下來,掙紮著大吼:“你這個小人!下作的小人,有本事一劍殺了我!”


    鍾離擺擺手,道:“不不不,我沒本事,你沒聽說過麽,百無一用是書生,我不會武藝,也不能行軍打仗,就是個混吃等死的沒用之人,我承認我承認……”


    他說著,朗聲道:“來人!給這位忠義的俠客,準備好酒好肉!伺候著!”


    他的話音一落,齊太子便點了點頭,士兵們一看太子應允,立刻退出舍去,準備酒肉。


    沒過一會兒,就聞到一股噴香的肉味兒,士兵們抬著食鼎和酒鍾,真的從外麵走了進來。


    “咚咚咚……”


    一連好幾聲,好幾個食鼎放在舍中,因為太沉,放下的時候還發出了巨響。


    士兵為難的道:“太子,鍾離先生……庖廚中的酒肉不夠了,隻有這麽一些,已經盡數搬來。”


    鍾離一看,隻有六鼎肉,八鼎酒。


    鍾離勉為其難的擺手道:“算了,看他這肚量,應該也夠吃了,那就麻利著,伺候俠客吃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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