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那老和尚和尼姑並沒有喂狗,在四下裏一片靜寂之中,陳正南摸索著走出了菜園,走出了前院,從破敗的山門中走出來,進入大山裏,撿了朽木柴草做了一個火把,在昏暗之中辨析了來時之路,往山下摸索著走去。


    昏暗中的下山之路,成了陳正南渡劫歸來的全新旅途。度過生死的他,心中五味雜陳,崎嶇的每一步山路,讓他體會到生命的可貴。


    曆盡這場劫難,陳正南忽然悟道,以後可要懂得要珍惜歲月靜好。隻要活著,萬般唯美,再無他求。


    天光微亮之時,陳正南在晨曦中終於走下了山,又走了半個時辰,才迴到他住宿的那間客棧門前。


    街上一片寂靜,隻有三兩家做早點生意的才剛開了門,生了火在忙碌著。街上偶爾有幾隻狗跑來跑去,吠叫兩聲,又消失在巷道裏。


    看著眼前的一切,聽著雞鳴狗叫之聲,渡劫成功的陳正南恍若重生,隻覺眼前這寧靜塵世,唯美如畫。


    陳正南不想打攪店中的夥計和客人休息,便沒有拍打門板叫人,而是坐在門前的台階上,舒心如意地看著晨曦中漸漸明亮起來的一切事物,隻覺得萬般美好。


    坐了一會兒,他覺得有些餓了,便打開包裹,從裏麵取出剩下的半隻燒餅和水饢,一小塊一小塊地將那燒餅掰碎了,塞入口中,慢慢地咀嚼後咽下去。


    吃完了燒餅,陳正南喝了幾口水,覺得身上又有了些力氣,人也精神了。


    又坐了半個時辰,天光完全亮了起來。


    陳正南正想著天雨會的事,忽然倦意上來了,有些困。就在這時,就聽門板“吧嗒”一聲,一扇門從裏麵打開了,一位夥計拿了掃帚出來掃地。


    他看見陳正南,不禁驚訝地叫了一聲,連忙問道:“客人,你如何坐在這裏?怎麽不叫門?”


    陳正然看見那夥計,恍若有隔世之感,倍感親切,小聲道:“我迴來得晚了些,怕影響你們休息,就坐在這裏,沒有打攪你們。”


    夥計聽他這話,甚是感動,他見陳正南身上灰頭土臉的,連忙扔了手中的掃帚過來,扶起陳正南道:“客官,你莫不是遇到了什麽事?”


    陳正難道:“我隻是在山裏遊玩迷了路,摸了半天才在黑夜裏摸出山來。”


    夥計笑道:“客人,你可知道這山上,雖說沒有虎狼豺豹,走不好也是有兇險的。還好你出來了,早知道客人你去山裏遊玩,和我說一聲,我給你推薦向導最是妥當,也就免了你這一番挫折。”


    陳正南笑道:“哪知道呢,還好我找到了路,走出來了。”


    陳正南迴到房間,夥計連忙送了熱水上來。陳正南將身上的衣服脫了,交給他說:“麻煩小哥替我洗了,又掏出10枚銅錢賞給他說:“小哥,上午我想好好睡一覺,早飯我已經吃過了,請不要打攪我就好。”


    夥計連忙應了,抱了他的衣服出去。陳正南洗了手臉,又把身上擦拭了一下,便鑽進被子裏,片刻後他便唿唿大睡起來。


    陳正南醒來時,隱隱約約可以聽見街市上的叫賣喧囂之聲,偶爾也能聽到馬叫的聲音。


    他在床上癔怔了一會兒,恍然又想到昨天那可怕的經曆,自己在鬼門關轉了一圈,僥幸逃脫。想到這裏,他身上便不由得又打了一個寒戰。


    他用力的擰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試到了疼痛,才告訴自己這不是做夢,自己是真的從那絕境中逃出來了。


    他不由得在心裏唿喚:感謝上蒼,感謝爹娘眷顧,讓我又迴到這裏。曾經擁有的一切又失而複得,有什麽比活著還好呢?


    因為太高興,又因為太興奮,陳正南不由得一聲長嘯,叫完了這一聲,他隻覺得無比地暢快!


    然後,陳正南在床上坐了起來。


    這時,外麵傳來敲門聲,聽聲音正是那夥計,陳正南便下了床,從行李中取了一身粗布衣服穿了,過去開了門。


    門外正是那夥計,他見陳正南醒來了,忙鞠躬道:“客人,你醒來了,我一直在門口等著你呢。剛才聽到了動靜,才敢敲你的門。”


    陳正南微微一笑,親切地道:“有什麽事嗎?”


    夥計卻走進房間裏來,給陳正南沏了茶,往洗臉的木盆裏倒了熱水,道:“客人,你有訪客,人已經在樓下等了一個上午,眼下已經過了中午。”


    陳正南問道:“小哥,可知道訪客是誰嗎?”


    “就是上次我給了你名帖的那人,是從大營衙門來的。”夥計答道。


    陳正南這才想起來,自己先前是收到過一個姓張的名帖,按理自己應該去迴訪。想到這裏,陳正南就對夥計說道:“我並不認識他,既然他已經來了兩趟,那就請吧。”


    陳正南說著,便洗了臉,整理了頭發,喝了兩口水,拿了一本書,走到在窗前的桌邊坐下。這時,就聽外麵傳來一陣腳步聲,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穿了一身軍營裏的長服,在兩個兵弁的陪伴下走進門來,那夥計也跟在後麵。


    陳正南連忙站起來,隻見那人生了一雙四方大臉,圓鼓鼓的眼睛,留著八字胡,進門後立刻躬身施禮道:“卑職張自剛,給陳大人請安!”


    陳正南連忙還了禮:“張大人,客氣了,快請坐。”


    那夥計聰明過人,知道陳正南是大方的客人,連忙過來奉了茶,退了下去。陳正南便和張自剛分賓主坐下。


    張自剛道:“陳大人來金陵以後好繁忙,昨日在這客棧裏等了一天,居然沒見到陳大人。”


    陳正南哈哈一笑,道:“實不相瞞,真是尷尬。昨天我去遊覽紫金山,居然在山裏給迷了路,直到黑夜了才走出山來,見笑了。”


    張自剛聽了這,不禁有些驚疑,道:“居然有這事?陳大人難道是孤單一人嗎?也沒有找個向導?。”


    陳正南微笑道:“隻我一人,也沒有請向導,原想著一個人輕鬆如意,無拘無束,沒承想弄出這麽個尷尬。”陳正南說著,便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問道:


    “張大人,軍營公務繁忙,竟勞煩你連續造訪,不勝慚愧。不知張大人有何指教?”


    張自剛便道:“鄙人如今在都督府鄭大人帳下做千總。陳大人,你剛剛起床,眼下又正是用飯之時。在下已經在對麵飯店裏安排了小包間,你我且去坐了,邊吃邊談如何?”


    陳正南聽了這話,這才覺得餓了。便道:“既如此,恭敬不如從命。”


    當下,陳正南和張自剛便都站了起來,互相道了請字,最後還是張自剛先動步,陳正南鎖了房間門,一同出了客棧,來到南邊一家飯館,上了二樓一間精致的小包間。


    因是之前安排好的,小二服侍兩人才坐下後不久,剛喝了半碗茶,跑堂的便端上菜來。


    張自剛讓他帶來的兩名兵弁自去吃飯,兩人隨意吃了幾口菜,喝了三五杯酒,張自剛把話說到了正題:“陳大人,卑職聽聞大人在淮河巡防大營效勞;


    我呢,也是在軍營裏混一口飯吃,咱們既是軍人,應當都是爽快人。我有話就直說了。”


    陳正南道:“那是自然,有話直說最好。”


    張自剛微微正身,說道:“陳大人前日晚上在秦淮河裏救了一個落水的女子,可有這事?”


    陳正南聽了這話,不由得微微一怔,便道:“這事倒是有的,不知張大人何以知道?”


    張自剛便略一拱手,道:“陳大人有所不知,那日晚上陳大人救下的那女子,是我們都督府鄭大人膝下的獨女,當日晚間,


    陳大人救下了她之後,因為畫舫上男客少,隻顧留意照顧才從水中脫險的她,待迴過頭來想去尋找陳大人,感謝陳大人時,陳大人卻被一夥人抓走了。


    後來幾經打聽,才知道陳大人給送到了江寧縣衙。如此經過一番曲折,才知道大人的身份和住址。我們鄭大人這才差了我過來,表示萬分感謝之情,多謝陳大人的救命之恩。”


    陳正南聽了這話,不由得心頭微微一凜,心道:“怎麽這麽巧?”便微笑道:“張大人客氣了,在下隻是無意間遇到,順便伸出援手而已,


    不足掛齒,哪裏需要張大人還來登門致謝,請不要放在心上。”


    張自剛卻正色說道:“陳大人謙虛了,大人的救人之舉實在讓人敬佩。隻是,這在陳大人眼中,雖說是小事一件,可在我們都督府衙門,


    在鄭大人眼中,可是天大的事情。他本來要親自來登門致謝,可是一來不知大人陳大人起居時間,二來陳大人臨時居住在這客棧之中也有不便,所以便差卑職前來探望。”


    說著,張自剛便從懷中摸出一張銀票遞過來道:“這是鄭大人的一點心意,請陳大人收下。”


    陳正南見他遞銀票過來,連看都沒看一眼,便端起茶喝了一口,淡淡地道:“張大人請收起來,你我都是軍營行伍之人,


    最講究的是義氣和感情,哪裏就把錢看重了?我隻不過是助人而已,哪裏是為了錢呢?如果我收了張大人這錢,我還看得起我自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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