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一大早,陳正南早早地起來,騎了棗紅馬,牽了白馬到陳老爺養鴨莊台上把陳老漢接了迴來。


    此前半個月的時候,莊台上鴨子賣光了,陳正南就要把陳老漢接迴來家住,但老漢考慮到家裏麵人口多,住得不寬敞,一直不願意,隻答應年三十那天迴家住幾天。


    他還說自己在莊台上寬鬆慣了,也敞亮,不習慣村子裏麵的熱鬧。


    陳正南為了合他的心意,便沒有勉強,所以直到年三十的早晨才去把他接了過來,同大哥陳琪山住在一個房間裏。


    陳老漢迴到家中,見家裏哪裏都滿滿堂堂,吃的穿的用的無處不是,心裏很是開心幸福,整天咧著嘴,穿著羊皮襖,抱著銅暖爐在門口曬太陽,和鄰居說閑話。


    年三十中午的那頓大年飯,老陳家吃得格外熱鬧,大人小孩男男女女整整擠了一桌,剛好坐得下。


    陳老漢看著自己的兩個兒子坐在身旁,又見媳婦懷著身孕,心裏喜歡,中午很是多喝了幾杯酒。


    吃過飯,才撤一飯碗,陳老漢便開始發壓歲錢,每個人都有份,連馬紅雲、陳琪山、陳琪配、林青竹每個人都拿到了一百枚銅錢。


    為了讓老人開心,也熱鬧一下過年的氣氛,陳琪山找了一副牌九過來,全家人圍著八仙桌賭起來,每人都要下,最少五個銅錢,最多不能超過二十枚。


    第一鍋,做東的自然是陳老漢,二鳳為他理財,負責吃錢、賠錢。


    莊戶人家長大的陳老漢壘牌、出牌很是熟練,第一把他便擲出了一個六點,摸到手的是地八和天杠,結果全盤通吃。


    陳老漢樂得哈哈大笑,二鳳連忙將桌上眾人下的銅錢全部收過去,滿臉開心。


    第二把,陳老漢的牌居然是對國九,除了林青竹的地歪子躲過之外,他又吃了兩家。


    二鳳一邊伸手吃錢一邊叫道:“爺爺現在是如來佛在身,一律通殺!”


    第三把,陳老漢摸到的牌是五八點,仍然吃了兩家,賠一家。


    陳正南笑著大叫:“爹今天真的是如來佛罩著呢,這樣的牌居然還能吃兩家!”


    陳老漢樂得合不攏嘴,又把骰子擲了出去,是個八點,莊家在末尾。


    臨了,他摸過牌來一看,居然是個天杠對長山,他當即將牌亮了出來,說道:“全部通殺!”


    馬紅雲笑道:“老天爺一點也不講理,我這牌是七的八,居然沒有贏!”


    二鳳大笑地伸手便去吃各家的錢,就在這時,外麵有人敲門,站在林青竹後麵的大鳳便跑出去開了門,隻見外麵站了兩個大漢,便問道:“你們找誰?”


    那兩人彎腰低聲說:“請問、請問陳大人在這裏住嗎?”


    大鳳點點頭:“你們叫什麽名字?我給你們通報一下。”


    那兩人忙說:“麻煩你啦,就說姚猛、崔彪過來磕頭,耽誤一下陳大人。”


    這時,堂屋裏陳老漢又擲出骰子,眾人剛起了牌在手裏正看牌、配點子。


    大鳳進來說道:“正南哥,外麵有兩個人叫姚猛和崔彪的,說要來給你磕頭。”


    陳正南正伏在桌邊上,低頭看手中的牌,聽到這話,連忙把手中的牌扔在桌上,說道:“他們倆怎麽這個時候了過來,大過年的,快請!”


    林青竹忙問:“正南,這兩個人什麽來曆?我怎麽沒有聽說過他們兩個人的名字?”


    陳正南道:“姐姐,這兩個人的情況,一兩句話說不清,迴頭我再和你解釋。”


    陳老漢見有客來訪,連忙讓陳琪山收了桌子上的牌,規整了堂屋裏的桌椅板凳,眾人也都迴各自的房間裏去了。


    這時,大風已經從院外麵引了那兩人進來。


    陳正南走到堂屋門前迎接他倆,兩人一見陳正南,離了還有一丈多遠,便“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倒頭便拜:“感謝陳大人救命之恩,小人今生今世永誌難忘,隻怕今生無法報答。”


    陳正南連忙上前將兩人扶起來,問道:“這大過年的,怎麽年三十過來了?為什麽不在家裏和老人好好過年?”


    姚猛站起來之後,大聲說道:“不瞞陳大人,我們倆出了牢房之後,因為先在牢房裏餓了三天的飯,家裏人就把我們接到家裏吃了一天的飽飯。到家的第二天,我們兩人便開始出門到處尋找大人。可是在哪裏也打聽不到,因為陳大人不是潁州府地麵上的人,知道你的人不多,這就費了我們兩個人的事。後來,還是經人指點,說我們要砍頭的那天,陳大人是和守備府大人一起的,我們才去了守備府衙門,先打聽門房,門房知道陳大人,卻不知道陳大人家在哪裏,後來我們托了他,問到了圖守備身邊的一個小哥,這才知道陳大人在淮河巡防大營公幹。我們又從潁州府來到南照集,到了淮河巡防大營那裏,守門的兵士並不理我們,把我們當做壞人,一再地不肯告訴我們大人住在哪裏,我們就又費了一些曲折,才找到大人在那邊的宅子,可是門房見我們來曆不明,又不是本地人,更不肯告訴我們,直到後來,裏麵出來一個小哥,說在潁州府見過我們一次,才告訴了我們陳大人你住在這裏。這樣,我們就連忙趕了過來,哪裏還管他過不過年的。”


    陳正南笑道:“哪裏要你們費這些曲折,來日方長嗎?”他當即向屋裏喊道:“紅雲姐,給我這兩位哥哥備飯,再開一壇花雕酒燙上。”


    崔彪和姚猛連忙阻止說:“不勞大人麻煩,我們路上吃了幹糧,現在並不餓。“


    陳正南擺手說:“這大過年的,哪能不吃飽飯,沒有酒怎麽能算過年呢?”


    說罷,他便請了兩人到堂屋裏分賓主坐下,二鳳端了茶水上來,退在一邊伺候。


    姚猛和崔彪見陳正南坐在了靠椅上,請兩人喝茶,連忙又站了起來,齊齊地走到陳正南對麵,站直了又“撲通”跪下,連磕了三個頭,任陳正南怎麽也阻止不了,直到最後磕完了,才起來。


    陳正南急道:“兩位老哥,這實在太折煞了我,再說,剛才在院裏你們不是已經磕過頭了嗎,怎麽又是跪又是磕的,這是哪裏說的?”


    崔彪說道:“陳大人,剛才在院內給你磕頭,那是謝你救了我們兩人的賤命;現在給你磕頭,是答謝你在潁州府顧全了我兄弟二人的臉麵,否則,就算老天開恩讓我們活了下來,我們哪裏還有麵目敢在潁州街頭上走路過街呢。俗話說,樹活一張皮,人活一張臉。陳大人先是救了我們的命,又給了我們臉,這大恩大德,我們此生如何才能報答?先磕上這三個頭,隻是我們的眼前一份心意,我們心情也暢快些。”


    “大人不知道,這些天以來,我們兄弟二人日夜就盼望見到陳大人,我們知道,見了陳大人,一時之間也報不了你的大恩大德,”姚猛又接著說道:“可是,我們就像連下了半年雨再見到太陽一樣,隻想見見上大人一麵!”


    正說著,這兩人忽然之間又走到陳正南麵前,第三次跪了下來,再次給陳正南磕頭。


    陳正南大驚失色,連忙走過來拚命地抱起兩人,可這兩人卻怎麽也不起來。


    崔彪大聲說道:“我們來之前,家裏的人囑托我們,替他們給大人磕三個頭。”


    姚猛也道:“正是如此,我們兩個破落戶,平時在外麵浪蕩慣了,掙不了錢,也顧不上家。在我們行刑的前日,蒙大人不嫌我們鄙陋,親自到我們家裏送了米麵錢糧,如果不是大人,我們兩家別說過上這樣一個體麵的大年,連吃飯都是問題。所以我們來尋訪大人的時候,家裏人一再叮囑我們,如果找到了大人,一定要替他們向你磕頭請安。”


    他倆不由分說,堅持著給陳正南又磕了三個頭,這才站起來。


    陳正南忙說:“好啦,快請坐吧,不要再說這些,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我們暫且不提。還有,我年歲比兩位小一點,這裏也不是官府、軍營,兩位大哥就不要稱唿我陳大人了,我大名陳琪配,字正南,兩位以後就稱我正南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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