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院門,雯雨就跑過來說:“何哥哥,你的房間我已經為你收拾好了,隻是不知道你可丟了什麽東西呢?”


    陳正南道:“我原本沒有什麽,你放心吧。”


    蔡秀才道:“雯雨,還不去看看春燕和石頭有沒有被子蓋好了,別凍著肚子。”


    雯雨知道父親的意思,連忙答應了一聲,怏怏地去了弟妹房間。


    陳正南向蔡秀才鞠了一躬,說道:“蔡叔叔,這幾天多勞你操心勞神,一定很累了,您早點休息吧。”


    蔡秀才說:“好,你也該早早休息,這些天來沒有睡上一個好覺。”


    陳正南迴到後院自己的小屋,點了燈燭,果然雯雨已經將被翻亂的房間收拾得整齊幹淨。看到雯雨放在他枕頭旁邊的那一包銅錢,他想到了自己藏在床下方磚下麵的銀兩,慌忙低下身鑽到床底下,去掀開那塊放著銀兩的方磚,隻見那方磚顯然已經被人動過,將方磚拿起來,下麵的銀兩果然沒有了。


    片刻後,他又起身拿了燈燭,跑到外間不曾用過的小廚房,在灶台下麵的草灰堆裏翻了一下,最後找出了一個小布包,那裏麵還有六兩紋銀沒有被公差翻出來拿走,他這才鬆了一口氣。


    陳正南把自己的銀兩分在兩處收藏,這方法是他在河南和那些叫花子生活在一起的時候學到的。那時就有乞丐告訴他,身上的銀兩、銅錢千萬不可放在一處,要不然會被人一鍋端了。


    夜裏,陳正南想到自己在正陽城待的時間還沒有多長,剛和蔡秀才一家,和申家木器社的工友們才熟悉起來,自己也喜歡這小小的正陽城,可是眼下就要被迫離開這個地方,不禁有些難過。


    他又想到,自己在牢房裏的時候,不知道自己麵臨的這場大禍會如何收場,而現在自己居然出來了,一時間簡直不敢相信。


    亂想到最後,他感覺到自己還是幸運的,在多位好心人的幫助下,畢竟自己現在還活著。


    第二天上午,陳正明直睡到日上三竿方才醒來。起床後,他洗了臉走到前院,雯雨已經把他換下的衣服漿洗幹淨,正掛在前院晾曬。


    石頭和春燕見他過來了,連忙喊著:“何哥哥起來了,何哥哥起來了。”


    雯雨從房間裏迎出來說:“何哥哥,我給你弄飯吃吧。”


    她說著就跑進了廚房,轉眼之間就端出了米飯和兩碟小菜。


    陳正南這才發現自己的確是餓了,就走到堂屋裏坐下,很快就把自己麵前的飯菜吃了一個精光。


    這個時候陳正南才注意蔡秀才和夫人都沒有在家,就問雯雨:“蔡叔叔和嬸子都出去了嗎?”


    雯雨點點頭說:“他們去正陽城為你置辦去李老家的用品了。”


    陳正南道:“哪裏要他們去買什麽東西,我這裏隻要有兩件換洗的衣服就成了。”


    雯雨說:“何哥哥你是不知道,那養鴨子的地方,在邱家湖湖地裏,那地方離我們這正陽城有15裏,離旁邊最近的一個葉家集也有七八裏地。你到了那裏需要購置什麽用的,很是不方便,所以我爹娘才會去替你提前購置一些東西。”


    兩人正說著,隻聽院門被推開,蔡秀才和夫人從外麵走了進來,兩人都背了包裹,裏麵鼓鼓囊囊的全是購置的物品。


    蔡秀才的夫人手裏還拎著一方大肉,一條淮河鯉魚和幾樣時下的蔬菜。


    陳正南連忙走過去,接過他們手中的東西說道:“叔叔嬸嬸,真是有勞你們了,多謝你們為我費心。”


    蔡秀才道:“不過是隨手為你買了幾樣手邊要用的東西,添置了一身衣裳。雖說這裏離李老家不甚太遠,可是我們以後想見麵也不甚是方便,所以為你提前置辦這些,以後還需要什麽,我自然會替你購置了,托人送去。”


    幾個人說著話,楊氏就帶了雯雨去廚房裏燒飯。


    雯雨見陳正南從牢裏出來了,心裏自然是喜得不得了,可是這轉眼間,他又要離開自己家去十幾裏外的李老家,因而在廚房裏幹活的時候,心神不安,不時失手掉了東西,打了碗,怪得她母親不停地責罵。


    吃飯時,蔡秀才與陳正南一邊開心地喝酒,一邊說到了養鴨場。


    陳正南這才知道,原來從淮河岸邊往南,由於水多河多,湖泊多,養鴨子養鵝極為方便,所以這裏的人就特別愛吃鴨子,也特別會養鴨子。


    在這裏,一隻鴨子往往會有十幾種的吃法,因而也就有許多人以鴨子為生,他們有專門收鴨蛋的,有醃製了鹹鴨蛋往外地販賣的,也有專門培育幼鴨的,養鴨的又分養肉鴨和養蛋鴨的,更有許多人收鴨子,殺了鴨子醃製做成臘鴨售賣,更有許多人把這淮河兩岸的鴨子銷往安慶府、金陵城等大城市裏做成鹽水鴨、鹵鴨、糟鴨、烤鴨,在金陵等許多地方鴨子簡直成了人們的最愛,可以說無鴨不成席。


    這天的黃昏裏,陳正南帶了帽子,低著頭走到正陽城街上,買了兩壇酒,各樣的糕點買了兩份。最後他把這些禮品分成兩份,一份留著帶迴去送給蔡秀才家,一份送到了百家福棧。


    到了客棧裏,夥計正要上門板,王老板出去應酬了,陳正南便一再求那夥計替自己表明對王老板的謝意,留下了禮品,這才迴到蔡秀才家中。


    楊氏看見陳正南送他們禮品,連聲地怪他不該亂花錢,晚上吃飯時不住地給陳正南夾菜,神情間也有些不舍。


    蔡秀才卻不提謝字,與陳正南喝著酒,大談正陽城的名聲:“我們這正陽的確是個好地方,位置也好,地處淮河、潁河、淠河三水交匯處,上通沿淮重鎮三河尖,下達淮河重鎮蚌埠,扼守淮、潁、淠三水之咽喉,素有“七十二道(水)歸正陽”之稱,有得天獨厚的優勢,曆史上也是南北兵家必爭之地,水上交通之咽喉,成為扼控江淮,兵鋒南北的咽喉,所以盛名之下,人們都把這裏稱為“正陽關”。


    陳正南隻是安靜地聽。


    飯後,蔡秀才又說:“小何,你我到外麵走走吧。”


    昏暗中,兩人出了蔡家院子,穿過菜地間的小路,往淮河邊走去。


    淮河邊上漆黑一片,河水的波光在微微的月光映射下,閃爍著淡淡的銀輝。遠處,漁人船上的燈火若隱若現,黑暗中傳來他們低低的往來應答聲。


    蔡秀才和陳正南漫步在淮河邊,陳正南見蔡秀才沒有說話,自己心頭也有些紛亂,一時間也就沉默不語。


    兩人走了一會,蔡秀才說道:“小何,你人品善良我是知道的,可是我知道,直到現在,你仍然沒有和我說實話,對不對?”


    聽了這話,陳正南一時無語。


    蔡秀才又說道:“我知道你一定是向我隱瞞了什麽,你不想告訴我你的實情,那也是有你的難處。人生在世,誰都有自己不容易的地方,這我也能體諒。”


    聽到這句話,陳正南隻得說:“對不起了,蔡叔。”


    此後,兩人無話,散了一會兒步,兩人也就迴去了。


    這天夜裏,陳正南在睡夢中睡得正酣,忽然隱隱約約聽到有人敲門聲,那聲音很小,若有若無。


    他睜開眼仔細聽了一下,果然是敲門聲,盡管聲音很小,他坐了起來,小聲問外麵是誰,但是卻沒有人應聲。


    他疑惑是外麵起風了,有什麽撞擊到了門板,便又躺了下來,片刻之後,外麵又傳來敲門聲。


    這一次他聽得很清楚,那的確是有人敲門的聲音,砰砰的連續兩聲,他連忙坐了起來,披上衣服,下了床準備去開門。


    忽然他又想,自己天一亮就要離開這正陽城,是因為這裏已經成了自己的危險之地,門外莫非有什麽歹人?他這樣想著,就沒有點蠟燭,順手拿起茶碗,喝完了茶碗裏的水,把碗扣在手裏,輕輕走到門邊,再次問:“外麵是誰?”


    這一次,外麵傳來淒淒切切很小的聲音:“何哥哥,是我。”


    陳正南聽出了外麵是雯雨的聲音,連忙放下手中的茶碗,開了門,但他並沒有看見外麵站著雯雨。


    他出門向前走出一步,四下裏打量,才看見黑暗中有一個石頭一樣的黑乎乎身影,蹲在自己麵前不遠的地方。


    他揉了揉眼仔細去看,才認出那是雯雨蹲在地上。


    他連忙問:“雯雨妹妹,這深更半夜你怎麽在這裏,出了什麽事嗎?”


    雯雨搖搖頭說:“沒有。”


    陳正南又問:“那你怎麽不睡覺,來到我這門前?”


    雯雨沒有迴答他的話,卻抽噎著小聲地哭泣起來。陳正南連忙蹲下來扶著雯雨的肩膀,問:“雯雨妹,你這是怎麽了?”


    雯雨依舊不吭聲,陳正南連問了幾句之後,雯雨才抹了抹臉上的淚水,小聲說:“何哥哥,我隻是不想讓你走。”


    陳正南這才鬆了一口氣,扶起他的肩膀說:“雯雨妹,我也不想離開這正陽城。可是眼下這正陽城又的確容不下我,這是沒有辦法的事。”


    “可是,我就是不想讓你走。”雯雨哭泣著說。


    陳正南意識到自己又遇到了小麻煩事,可是他知道,有些事如果自己無法掌控,那就一定要控製好自己,想到這裏便對雯雨說:“雯雨妹,如果你父母現在來了,看見你我這樣,那我今生還有什麽臉麵再與他們說話?我們千萬不能讓他們誤會呀,你說是不是?你想讓你的父母將後來看不起我嗎?”


    雯雨聽他說到這樣,隻得站了起來,抹了抹眼淚轉過身去,慢慢地走迴前院去了。


    陳正南看見雯雨走進了前院,才迴到自己的房中,關上門,脫了衣服躺下。


    其實這些天來,雯雨對自己微妙的感情流露,他是知道的。她那會說話的眼睛看著陳正南的時候,陳正南能夠察覺到,但是他反複告訴自己,必須控製好自己,絕不能讓自己陷入更多的痛苦和麻煩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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