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全俠派四十裏外的尼山上,未央君在魯多多運功調息之下,終於吐出一口黑血,慘白的臉色慢慢恢複紅潤,悠悠轉醒過來。


    她醒來的第一句話就是,“我又闖禍了。我得去救大王弟弟。”


    “還救人呢!先救救你自己吧。”魯多多擦了擦汗,掏出葫蘆給未央君喂水,“就你剩下那點壽命,再把十成的業火紅蓮心法用上個兩三迴,我就可以提前幫你挖個墳了。”


    “怕什麽?我又不是沒被安葬過。”未央居噗呲一聲笑了。


    “說真的,”魯多多嚴肅了起來,“你的血毒入侵地更深了,你應該多珍惜珍惜自己的身體。”


    “比起很快死去,我更害怕無聊地活著。”未央君閉上眼睛養神,“即使是餘燼之火,也有一顆重新燃燒的心。”


    “行了,別文藝了,”魯多多調整著自己的機關臂,“這迴你的大王弟弟反正是真的沒戲了。他已經被林家弄走了,這個時間估計都被鎖在深閨裏了。”


    未央君聽罷,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說,“多多,你先迴去找伯安先生,叫他們來幫忙。”


    “好的……等等!”魯多多突然反應過來,話題不對,“你讓我迴去找伯安先生,你幹什麽去?”


    “把我的餘熱發揮一下,救大王弟弟出來。”未央君扶著樹木緩慢行走。


    “你得了吧!就你現在這個樣子?”魯多多趕緊過來扶住未央君,“你的內息還沒完全恢複呢!”


    “沒關係,我可以去全俠派補充內力。”未央君感歎道,“全俠派,真的是個十分有趣的地方。這個地方這麽有趣,完全是因為有一個有趣王大王在這裏。”


    說罷,她舔了舔嘴唇說,“那麽有趣的王大王,我可不能讓林家把他藏起來。”


    魯多多心中一驚,把扶著未央君的手收了迴來,探視著問,“你現在,到底是……康秀榮……還是未央君?”


    “有什麽所謂呢?”未央居笑了,“哪一個,都是我。”


    ……


    大年初三了,王大王仍然呆坐在三層閣樓的窗戶前,看著外麵的風景。


    天很冷,開著窗戶更冷。但是關上窗戶就會被煤爐烤得缺氧,頭腦也變得昏沉。現在,王大王需要頭腦清醒。


    他已經被禁足在這裏四天了。除了吃、睡、出恭,他什麽事情都沒得做。


    南曉恬連門都沒敲,直接推門走入。


    “南姑娘,大婚之前我們見麵,似乎不合禮數啊。”王大王頭也沒迴。


    “武林世家不在乎這個。”南曉恬走了過來,坐在王大王身邊,“我來幫你換藥。”


    王大王也沒說什麽,任憑南曉恬把他手臂上的繃帶解開,忍著痛不發出聲音。


    南曉恬一邊換藥一邊仔細觀察,看到王大王的左手,在脫落的死皮下麵,已經基本結痂了。這個恢複速度很快,金瘡藥的效果的確神奇。


    “我得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我爹爹可能就被未央君殺害了。”她一邊給王大王抹上藥,一邊低聲說,“那天你突然冒出來給大家輸送了海量內力的那個本領,是什麽來頭?”


    這時,王大王卻突然冷不丁地問了一句,“怎麽,我的扭轉乾坤的英姿讓你芳心暗許了?”


    南曉恬停下了動作,滿臉鄙夷地說,“別扯了,我說過,我隻會愛上絕世豪俠,最牛的那種。”


    “對對對,你說過,”王大王笑著接話,“你說過,你傾慕的人應該有萬夫莫敵的非凡勇氣,絕不動搖的堅定信念,還有包容天地的崇高情懷,對不?”


    “是的,所以你不要想太多,我才不會對你有興趣。”南曉恬戳了戳王大王的胸脯,“你太弱了。”


    “那你為什麽同墨家合力抓我?為什麽你不抗婚?”


    王大王臉色突然變嚴肅,甚至帶著一絲怨氣。


    “我的確對不起你,”南曉恬歎了口氣,繼續給王大王上繃帶,“但是我娘說得也對,愛情這東西,說著好聽,其實根本就不重要。”


    “所以我也明說了,我也永遠不可能會喜歡你這種人。”王大王閉上了眼睛,“上次你問我愛情是什麽,我沒好意思跟你抬杠。但是我就是覺得,愛情是一個人生命中,最珍貴、最美好、最堅強的東西之一。


    你還不明白為什麽我要編排《牡丹亭》讓你演麽?原因隻有一個,那出戲是我第一次約會帶蘇琴去看的戲。


    這出戲告訴我,情這個字,使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說罷,他從懷裏掏出了一個小瓶子,放在手中輕輕晃動。


    是臨別時,蘇琴塞給他的金瘡藥。


    “真幼稚,”南曉恬綁上了最後一條繃帶,臨走時扔下一句話,“我娘常嫌我幼稚,今天我找到比我更過分的人了。”


    ……


    五百裏外,全俠派中。


    蘇琴在庭院中慢慢走著,每一步都是折磨。


    全俠派是王大王和蘇琴一起從零開始組建起來的。這庭院中的每一處角落,都帶著點點滴滴的迴憶。平日裏,這些碎片一樣的記憶隻是一閃而過。但在此時,這些記憶就像琉璃碎片一樣,不斷紮在蘇琴心裏。


    走過王大王的辦公書房,原本總在那張書桌附近上躥下跳的身影沒了,整個房間都沒了靈魂。


    “平日裏他就在這裏寫寫畫畫的,也不知道他都在搞些什麽,”蘇琴陷入沉思,“大概是在設計他那些不要臉的褻衣褲?”


    苦澀的笑容浮現在她臉上。


    突然間,一個迴憶的片段浮現在她眼前:


    王大王在臨走的時候,還非常“不合時宜”地提醒她,說給她設計了一套盔甲裝備。


    明明是這麽珍貴的離別時刻,為什麽他非要說這個事情?以他的性格,說點跟門派發展有關的事情不行麽?


    一種強烈的懷疑開始包圍蘇琴。


    我了解他!


    王大王這個人,沒那麽容易放棄自由!


    蘇琴馬上走進書房,開始翻箱倒櫃地尋找王大王說的那份“盔甲設計圖”。


    狗東子正好經過附近,看到蘇琴正在翻箱倒櫃,趕忙上來詢問:


    “怎麽了琴琴姐?你在找什麽?”


    “東子麽?正好,你也幫我一把。我在找大王的一份設計圖紙,說是送給我的一套盔甲……”


    蘇琴頭也沒抬,“他那天在分別的時候特別強調了這件事情,當時我也沒多想。


    現在迴憶起來,也許他藏了什麽重要信息在圖紙裏麵,不方便在林百遊麵前說出來,所以才用這種方式告訴我。我就想知道……他是不是有什麽特別的意思!”


    狗東子聽到之後,眼睛都亮了,“有可能!凡事留後手……那才是大王哥的風格!我這就去叫人跟我一起找,把整個全俠派翻過來,也要找到!”


    ……


    與此同時,邯鄲林府中,南曉恬給王大王換過藥後不歡而散。


    但王大王根本沒在理她。


    他自顧自地看著手中那個晶瑩剔透的金瘡藥小黑瓶,笑著喃喃自語道:


    “我還聽說,愛能使人心意相通,不管距離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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