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寧芷被罵得軟倒在地板上,隻會掩麵嗚嗚痛哭。


    意亂情迷的時候,她隻想著情郎是多麽的俊秀迷人,幻想著他們會有多麽美好的未來,可是當後果產生之後,她才開始意識到大事不妙,但直到被穆深罵得狗血淋頭了,她才真正明白自己到底做了多麽愚蠢的事兒。


    「小叔叔,可是事情已經這樣了,我該怎麽辦?求你救救我,我不想被我爹打死啊,嗚嗚……」


    穆寧芷也知道自己父親的脾氣,穆清雖然寵愛小妾,但是他絕不會做下寵妾滅妻之事,更不會高看吳氏一眼,在他眼裏,妾室就是用來玩樂的,雖然生了兒子讓他很滿意,但也不會讓她踩到正妻頭上去。


    而且穆清出身翰林院,最講究禮儀規矩,如果讓他知道了自己嫡親的女兒做下這種傷風敗德的事,居然自賤身份與小妾之弟苟且偷歡,他一怒之下可能真的將穆寧芷打死,最後落個一屍二命。


    眼見穆深依然臉色陰沉似水,梁婉悄悄扯了扯他的袖子,在他耳邊小聲道:「幫幫她吧,畢竟是自家的孩子不是嗎?而且將這件事快點處理了,免得真正鬧了出去,越發不可收拾。」


    穆深問:「你說怎麽辦?」


    梁婉搖頭,說:「我一個剛進門的新媳婦,哪裏管得了這種大事?」


    穆深卻不以為然,他正想考量一下梁婉到底有多大本事,也想趁此機會為她取得一些在穆家的發聲權,所以故意追問:「我一時也是被氣暈了頭,腦子裏很亂,你如果有點頭緒,就先幫我出點主意?」


    梁婉其實從剛才就一直在想到底該怎麽辦,在後世這也不算太大的事,也許有狠心的父母會因此和子女斷絕關係,但是大多數父母還是會幫助女兒渡過難關,或者墮胎,或者產子,日子總是要過下去。


    但是在古代,這種事情就沒有這樣簡單了,不管是墮胎還是產子,在以後都會是大麻煩,穆寧芷的未來很難幸福。


    梁婉仔細斟酌了一會兒,才說:「如果無法和孩子的父親成親,那麽寧芷就隻有墮胎,然後在家鄉找個老實厚道點的人家嫁出去,可就算這樣,也無法保證寧芷未來就不受氣,畢竟沒有男人能夠平心靜氣地接受自己的妻子有這樣的過去。」


    穆寧芷的哭聲越發淒婉起來。


    梁婉接著說:「再者,我聽我娘說過,女人第一胎都是最關鍵的,不要輕易墮胎,否則很容易傷身,也許以後就再也不能受孕產子了,如果那樣的話,寧芷就算日後嫁了,又怎麽獲得幸福?」


    穆深問:「那以你之意,到底該如何?」


    梁婉想了想,說:「那吳柯是吳氏的兄弟吧?他現在是什麽身份?原來的品性如何?」


    穆深冷冷地說:「做下這種事,還能有什麽品性?他現在是個酸秀才,還夢想著一朝金榜題名呢。」


    吳氏原來也是一戶普通農家的好女兒,隻因弟弟吳柯自幼愛念書,父母便傾盡全力供養他念書,吳柯還算聰明,十四歲就考上了秀才,可也許用功太過,考試過後就一病不起,家裏也無力再為他求醫問藥,吳氏心疼弟弟,咬牙自賣身子,才進了穆家做了穆清的小妾。


    吳柯病好後,很是心疼姊姊,覺得姊姊是為了自己才做了這麽大的犧牲,他後來發現姊姊在穆家受到正房夫人孫氏的打壓,心裏大為不平,尋思著怎麽才能真正讓姊姊在穆家站穩腳跟,並且不受正妻的氣,讀書人歪心眼最多,他想來想去居然就打起了穆寧芷的主意,在他有意引誘之下,穆寧芷這個深閨懷春的少女就這麽輕易上鉤了。


    當穆深語氣平淡的推測出前因後果時,不僅梁婉愕然,穆寧芷更是驚呆了。她傻傻地問:「怎麽可能呢?這怎麽可能呢?不!不會!吳郎不是這樣的人!」


    兩相情濃時,吳柯把穆寧芷誇得仿佛天上仙女,說他對她是如何朝思暮想,愛之入骨,誰能想到事實真相卻是如此冰冷和殘酷?


    穆深看都懶得再看穆寧芷一眼。


    春心萌動是一迴事,畢竟哪個少女不懷春?可是守不住自己的底線,被男人三言兩語就騙去了貞操,那就隻能怪罪穆寧芷太蠢。


    梁婉歎息一聲,對穆深說:「看來這事還是盡早和二哥二嫂說吧,看看他們的意思。」


    畢竟他們才是穆寧芷的親爹親娘。


    穆深卻固執地說:「我想先聽你的意見。」


    梁婉瞪他一眼,又無奈地看一眼隻會哭的穆寧芷,說:「真要問我的意思,既然吳柯已經有了秀才功名,匹配寧芷也說得過去,就讓他們盡快成親好了,不過不能在家鄉成親,而是要到京城去,去時也把吳氏帶到京城,把寧錦留給嫂子撫養,然後告訴吳家人,好好對待寧芷,否則他們這輩子也別想再見寧錦。」


    穆深握住梁婉的手,他看著神情冷靜,言談機敏的妻子,心底那份曾經被強行壓抑的感情猶如火山噴發,已經一發不可收拾,從見到梁婉的第一麵起,到現在與她新婚燕爾兩情繾綣,他覺得自己真的是前世修德今生才能得到如此心有靈犀的如花美眷。


    看著匍匐在地哭得一塌糊塗的侄女,在看看身邊的梁婉,穆深握緊她的手,在心中暗自打定主意--今生,他都不會讓他的女人如此哭泣。


    穆清和孫氏終究知道了這件事。


    結果可想而知,穆清怒火攻心,氣得當時就要取來家法,把穆寧芷狠狠揍一頓,而孫氏先是呆愣,接著嚎啕大哭。


    穆深阻止穆清,穆寧芷如今有孕在身,柯受不得這種折磨。


    穆清自從被罷官以後,意誌消沉,而穆深年紀漸長,又自來很有主張,穆清這兩年反而越來越看重自己這個小弟。


    他憔悴地問穆深該如何是好,總不能讓穆寧芷丟了穆家人多少代清白傳家的名聲。


    於是穆深說出了他的解決方式。


    如同梁婉的建議,目前最好的解決方式就是讓穆寧芷和吳柯早早成親,趁著穆寧芷如今肚子還看不出有什麽懷孕跡象,越早嫁給吳柯越好,這個時代早產兒還是不少的,到時候就算有人懷疑,隻要吳家人不說出去,別人也就不好說穆寧芷什麽閑言碎語。


    但是穆寧芷目前剛剛懷孕在身,禁不得舟車勞頓,所以還是隻能讓吳柯從京城趕到鄉下來完婚,然後等穆寧芷熬過前三個月,再跟隨吳柯到京城定居。


    京城裏有穆寧芷的大姊和二姊,現在穆深和梁婉也即將去京城,便可確保穆寧芷出嫁後不會孤立無援。


    但穆深的安排不止這些。


    穆深對孫氏說:「嫂子,恕小弟不恭,說幾句不好聽的話,當初你想替穆家留後,所以借腹生子的主意不算錯,但是後來你怎麽就心軟了,沒有去母留子?到現在你看看,一時心軟造成什麽結果?」


    孫氏已經哭得暈厥過去一迴,現在軟在椅子上,不停地用手帕抹著眼淚,聽了穆深的話,哀泣地說:「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看老爺喜歡吳氏,吳氏又一向服從乖巧,怎知人心不足蛇吞象?我對她好,給她留條活路,她卻唆使兄弟來禍害我的閨女,嗚嗚,老天爺,我這是造了什麽孽啊……」


    穆寧芷堂堂一個嫡女千金,下嫁給父親妾室的弟弟,本身已經亂了輩份,更別提跌了身價。不管怎麽說,這都是一門讓人能氣到吐血的親事。


    穆深又說:「早年嫂子買的一批丫鬟如今年紀也大了,其中也有幾個容貌還不錯的,迴頭嫂子就把她們都送到二哥房裏吧,嫂子既然已經開了納妾這個先例,幹脆就替二哥再多納幾個,多生幾個兒子,也省得吳氏有恃無恐,以為自己有了個兒子,就有了免死金牌呢!她能生兒子,別人就不能生了?」


    穆深看穆清不太高興,便轉而對穆清說:「二哥,你也別皺眉,別舍不得放吳氏赴京,等這幾個丫鬟為你再生幾個兒子之後,我再讓吳氏迴來伺候你,到時候看她老實不老實?」


    梁婉一直在旁邊靜靜聽著,到此時才不由暗自心驚。


    這才是穆深的殺手鐧,這才是他解決吳家隱患的決絕手段。


    相較梁婉的解決方式,穆深這才是打蛇打七寸,真正捏住了吳家人的命門。


    梁婉的方法雖然也不錯,但是隻要穆清隻有穆寧錦這一個兒子,吳家人就會有恃無恐,可是一旦多給穆清納幾個妾,再多生幾個兒子,那吳氏的優勢就蕩然無存,而吳氏為了兒子能在穆家獲得好待遇,就隻能要求弟弟吳柯善待穆寧芷了。


    說起來,梁婉畢竟是在一夫一妻製度的社會裏長大的人,她怎麽也習慣不了一男幾女的家庭模式,所以才沒有穆深這樣的狠手段,一舉就捏住了吳氏的命門,讓她無法再作怪。


    穆深的手段雖然很辣,不過梁婉並不會同情吳氏,相反的,看穆深這樣毫不手軟的解決方式,以後他應該不會像穆清這樣糊塗犯下同樣的過錯吧?


    如果再好一點,穆深永遠不納妾,不就更完美了?


    梁婉歎口氣,她也知道這有些近乎幻想,雖然穆深說過,穆加的家規要求男丁四十歲仍無子,方可納妾,但是以後的事誰又說得準呢?


    因為穆寧芷的事,穆深晚了一天才赴京。


    梁婉也沒能找到時間和梁正細談,隻能給他留了封書信,信裏不外是要他好好念書,孝順父母,如果手頭上缺錢花就告訴她,她日後會供他念書,希望他能早日功成名就。


    日行夜宿,從穆家村到京城,整整趕了半個月的路才到達,到達京城時正值臘月二十三,小年,祭灶。


    梁婉好奇地從馬車車窗裏向外看,打量著大周朝的京城,雖然不能和後世的現代化超級大都市比較,但是這座京城規畫得相當不錯,南北大街,東西大街,橫豎的幾條主要街道都非常平坦寬闊。


    穆宅位於京城西區的貓兒眼胡同,這裏幾條胡同多是京城官員居住的地方。


    日夜都有兵馬司的官兵巡邏,所以治安相當好,小偷不敢光顧,就連那些走街串巷的貨郎賣婆也無法輕易登門。


    梁婉對於這樣的居住環境相當滿意。


    穆宅不算大,隻是個三進的院落,畢竟翰林官員還算相當清寒,沒有多少外快收入,又沒有多少管道貪汙受賄,所以穆宅從來沒有富麗堂皇過,如今兩年多沒有主人居住,雖然留下了幾個看家護院的仆人居住,但是仍免不了雜草叢生。


    房屋失修,顯得有些破敗。


    穆深要梁婉住進第二進的主人正院裏,第三進院子主要是後花園,以後可以讓孩子們居住。第一進則是大堂,客廳,前書房,以及主人房。


    正院的主房是五開間的大屋子,裏麵一色黃花梨家具,隻是這些家具顯然有些年月了。黃色已經變成了褐色,而且留守的仆人打掃不勤快,上麵已經落了厚厚一層灰塵。


    梁婉有點惋惜地看著,說:「怎麽沒有好好保養呢?」這些在她眼裏可都是古董呢。


    穆深看似輕描淡寫的掃了看守庭院的家仆穆平一眼,嚇得穆平縮了縮腦袋,恨不得把自己藏進地洞裏去。他覺得自家五爺比已經過世的老太爺和現任家主的二爺都可怕呢。


    穆深迴頭對梁婉說:「這些家具還是先父當年置辦下的,二哥被貶官返鄉時走的匆忙,害怕京城裏再有大變故,所以許多家具都沒來得及收起來,白放了這兩年時間,也不知道有沒有受潮蟲蛀什麽的,咱們先收拾出來一間屋住著,再慢慢清點打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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