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武林,群峰之中,一道身影急急而奔。


    正是道門銜令者,萬物方齊·聆音。


    隻是如今的聆音,身上並沒有往日的沉穩不驚,麵上神色複雜,帶有三分疑惑,三分欣喜,與四分的擔心。


    “嗯,追至此地,又失去他的身影了。”


    疾奔的身影逐漸停下,聆音禁不住眉頭緊鎖,顧目四盼。


    “會是他嗎?吾應不至於看錯,隻是……”


    聆音眉頭緊蹙,忍不住又自問了一句。


    “隻是,真的是他嗎?”


    “道化·應虛子,道門有史以來,唯一一個以毫無根基之軀,遍閱三千道藏,一夜先天之人。是被看做能可超越玄機的後起之秀。”


    “隻是此人早已經失蹤多年,會是他嗎?”


    宗上天峰一脈,的確是人才輩出,甚至多到人都有些眼紅。


    玄機的傳說,除開他本身便具有這般能為之外,不少原因也是因為宗上天峰之人的陪襯。


    道門七天,個個皆是英傑之輩。養子雖然平淡十多年,然而一鳴驚人,名聲一夜響徹整個道門。


    就連他之師弟,道印·玄機如今也是一代宗師強者!


    “行蹤已失,也罷,若是當真是他,必有相會之日。如今他避而不見,或許是有所謀劃。嗯……”


    聆音皺眉沉思,忽然眼角看見前方隱有火焰升騰而起,而且隱約之間,似乎聽見了一陣陣雜亂之聲。


    “荒郊野外,應無人家,何來火焰衝宵。那個方向……吾記得似乎有一座道觀,嗯,前往一觀!”


    聆音心中疑惑,身形一閃,化光而去。


    而在聆音離去之後,一道黑影忽然浮現,隱匿在一棵數人合抱的大樹之後,翹首而望,似乎是在目送著聆音離開。


    若是天劍君在此,定能訝異地發覺,此人正是當日在無妄沼澤一閃而逝之人!


    他目送著聆音離去,知道天際再見不著她的身影,才緩緩一轉身軀,消散離去。


    而在遠處,一座道觀之內。


    今日卻再無了郎朗誦經之聲,再無團坐靜心之形。


    餘下的,是刺目的猩紅,與升騰的狼煙。


    “哇哈哈,一個不留,殺殺殺!”


    一群蒙麵強人,手持利刃,高舉火把,逢人斬人,遇物燃物,似乎不為解仇,不為求財,單純地享受著這種破壞的刺激之感。


    而在另一側,十多名衣衫破爛,渾身染血,道髻鬆散的道人卻也同樣手持利劍,不懼死亡地與惡人抗衡,守護著自己心中聖地。


    然而這批強人,足有數十之眾,一個個身量高大,虎背熊腰,分明便是長年行惡之徒,道人們縱也長年鍛煉,卻哪裏禁得住這些刀口飲血之人的進攻。


    更遑論尚有如此人數差距!


    “諸位同門,今日誓死保護道觀!”


    “誓死保護道觀!”


    十多名道人大聲呐喊,裝著自己的膽魄與氣勢,然而劣勢並沒有因此而扭轉。


    一名不過十五六歲的小道童舉劍刺向了前方一名大漢,身形靈動,看得出來平日裏沒少認真鍛煉。


    然而那名大漢大刀橫向一拍,巨力傳來直接讓他長劍脫手而飛。


    同時大刀餘威不減,直直斬向了道童咽喉,頓時血湧如泉,首級高飛,稚嫩的麵容,尚還帶著對人世的十分留念,以及絲絲的憤懣不甘。


    “清寒!”


    “該死,貧道與你們拚了!”


    一名中年道士見此慘狀,登時睚眥欲裂,渾身青筋暴漲,奮起體內所欲不多的功元,長劍連點,瞬間斬殺了三名蒙麵強人。


    然而如此爆發,卻也讓他陷入虛弱,當即隻覺得眼前一花,身形搖晃,急忙以劍柱地,方才看看站穩。


    隻是械鬥至此,些許意外都將導致生命的流逝。


    一名大漢見中年道士這個最強之人陷入虛弱,頓時求勝心切,匆忙奔來,欲要一刀將之斬殺。


    就在危急之刻,忽然一聲震天怒吼。


    “孽障爾敢!!!”


    “錚!!”


    怒喝聲落,頓聞天音降臨,琴聲錚琮,飽含無盡怒意,竟是直接將數十名蒙麵強人,全數擊得吐血倒飛,一個個倒地不起,隻能痛苦呻吟。


    隨即,冷然的辭號,冷然的道人,從天而降。


    “無有我,無無我。見諸相,見諸果。靈識一體,萬物方齊!”


    轟!!!


    聆音落地,怒不收勢,十數名道人受此一陣,俱都身軀蹌踉。


    至於那些惡人,聆音更是特別對待,震動之力狂暴無比,頓時又將他們掀飛,重重跌落。


    十多位傷得較嚴重的強人經此一顫,再無力撐持,結束了罪孽的一聲。


    “如此能為,也敢挑釁道門威嚴。說出幕後指使之人,聆音賜你們痛快一死。否則,獄火煉魂,百年不熄!”


    聆音確實憤怒至極,眼神陰沉,牙關緊咬,看著仍在燃燒的道觀,不遠處橫七豎八的道人屍體,隻覺得心中怒火猶勝眼前熊熊之火,直欲將眼前之人焚燒殆盡。


    隻不過在這怒火之中,她仍是勉力保持了一絲清醒。


    眼前這些雖算悍匪,但也不過是烏合之眾而已,若無人背後指使,就是再給他們十個膽子,也絕對不敢挑釁道門威嚴。


    “咳咳,饒,饒命。”


    “大俠饒命,我們也是逼不得已的啊。”


    “若是大俠饒命,我等必然將所知之事盡數告之。”


    強人們見聆音不可力敵,頓起了膽怯之心,縱使渾身骨骼欲碎,疼痛無比,卻仍是掙紮著起身,朝著聆音不斷磕頭。


    聆音麵沉如水,不言不語。


    反是那些道者一個個開始怒罵了起來。


    “你們屠我同門,燒我道觀,如今竟還有臉麵求饒?”


    “不錯,今日若不盡誅爾等,我將來有何麵目去見黃泉之下的眾多同門!”


    “咳咳,諸位稍安勿躁。”


    那名中年道人總算是緩過來了一口氣,先是止住了眾人的喧鬧,而後顫巍巍地走到聆音麵前,深深鞠躬。


    “見過銜令者。”


    “什麽?這位前輩是銜令者?”


    “見過銜令者。”


    其餘道人見狀,雖然訝異,卻也隨著中年道人一同鞠躬行禮。


    “諸位不必如此,是聆音——來遲了。”


    聆音輕聲一歎,伸手一拂,將眾人攙扶而起。


    那中年道人卻在此刻狂笑了起來。


    “遲了,是啊,你來遲了。”


    倏然,他一直火焰通天的道觀,說道:“修道之人,不著外物。道觀毀了便毀了,要重建我們也不怕辛苦。隻是,你看呐。”


    他又指向遠處橫七豎八,穿著道袍的屍體,然後又落在先前小道童的屍體之上,說道:“這些都是人命啊,甚至還有孩子啊,他們又做錯了什麽,為什麽要承受這樣的苦果啊。”


    “道觀可以重建,人死能夠複活嗎?”


    “我們深山修行,為何還會染上這種紅塵劫難啊。”


    中年老人情緒激動,涕泗橫流。雖話中仍是因聆音身份而有些顧忌,委婉。


    然而其話中之意,卻依舊如同一把利刃,直接插入了聆音心口。


    是啊,若非三教各自追逐利益,導致如今正道威盛不昌,邪惡橫行。


    這些宵小,又怎敢胡亂動主意?


    說到底,仍是自己無能,是自己無能啊!


    聆音想到鬱結之處,忍不住身軀蹌踉,後退了數步,忽然一捂胸口,噴出了一口汙血。


    長久以來的鬱積,終也開始對她的功體造成影響了。


    “快走!”


    有一名強人見聆音吐血,認為機會來到,當即縱身欲逃。


    聆音眼神一冷,拂塵輕蕩,頓乏宏大氣勁,直接將此人擊得爆體而亡,碎肉血液遍灑了一地。


    “你們,都該死!”


    聆音目光豁然一轉,橫掃了其餘強人一眼,忽然踏前了一步。


    轟!!!


    氣勁爆發,靠前三名強人爆體而亡。


    “不,不要啊!”


    “饒命,我什麽都說,我什麽都說!”


    聆音似若未聞,又是一腳踏出。


    砰砰砰!


    又是數人爆體而亡,血肉橫飛。


    隨後聆音連踏兩步,頓時漫天飛肉,滿庭積血,流若小溪。


    而此刻,來犯之人僅剩最後一名,卻也被嚇得肝膽俱喪,排泄失禁了。


    “我說,我都說啊,讓我們來此的是一位自稱來自惡魔道的大人。不止我們,還有其他很多人,分別在不同的地方屠殺道人,燒毀道觀。我都說,不要殺我,不要殺我啊!”


    砰!


    聆音一步踏出,頓時聲笑人滅。


    而後聆音豁然轉身,眼中殺意,竟讓一眾道人感到如芒刺股,紛紛縮作一團。


    “你們放心,聆音縱豁此命,也必為道門枉死之人,討迴公道。”


    “惡魔道,哼!”


    聆音身形一轉,化光離去。


    遁光之中,竟是隱帶了一抹猩紅。


    遠處高峰,一道豔紅身影靜靜關注著一切,默不作聲。正是煙都·煙朱。


    在聆音離去之後,他也同樣轉身離去,一言不發,心思莫名。


    惡魔道為何屠殺道人,煙都在其中又扮演者怎樣的角色?


    聆音怒火燃天,又會采取怎樣極端的行為?


    在煙朱離去之後,一道黑影倏然浮現在他原先立足之地,隻不過他的目光並沒有關注煙朱離去的方向,反是看著聆音離開的方向,喃喃自語。


    “萬物方齊,如此悲慘之事,已讓你心魔有機可乘,你能將它壓製麽?”


    低聲呢喃過後,黑影悄然消散,天地再入清明。


    隻有遠處道觀,血液仍在流淌,火焰仍在燃燒。


    人間,悲慘仍不曾停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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