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告子與墨張聲武鬥之所遠處的一處低矮山峰之上,甫與絕涯一戰的黑袍人負手而立,身形挺拔。


    他體內氣血雖仍是翻騰不休,此刻卻沒有絲毫的疲弱之狀。麵上,卻是再次用黑布覆蓋住了。


    乍然,流光一閃,現出了告子身形。


    “你怎會來此?”告子看著眼前的黑袍人,麵色微沉。


    對於此人身份,他十分了解。這本不是該在現在出場之人。


    黑袍人卻並不迴答,而是問道:“你身上的傷,乃是道門埋劍的破天闕。”


    “哼!”


    告子麵色一黑,冷哼了一聲,怒道:“若非你戰中發來暗號,要我故意中掌,我又豈會如此狼狽負傷?我雖然有舊傷在身,但憑他埋劍絕涯也絕對不可能第一迴合便將我擊敗。”


    “他不是絕涯。”


    黑袍人說道,突然也悶哼了一聲,又咳出了一口鮮血。嶄新換上的麵布再次被鮮血染濕了,緊緊貼在麵上,但是他卻沒有選擇將麵布除下。


    謹小慎微,一向是他所信封的信條。即便如今麵對的是對他頗為熟悉的告子,他也選擇隱藏真麵目。


    “嗯?你的傷,是破天闕!”


    告子麵色一變,此時才察覺了黑袍人竟也是負創之身,而且兩人皆是受了破天闕一式的掌力所傷!


    “計劃進展的太緩慢了。”


    黑袍人咳嗽了幾聲,身軀稍微晃了晃。


    告子見狀,忙上前助其迴氣。待黑袍人體內氣血稍微平穩之後,卻又輪到告子傷勢爆發,兩人隻好輪流助對方迴氣療傷,


    好半響之後,兩人傷勢才穩定了下來。


    告子沉聲道:“你體內的掌力,比之我所受的創傷要沉厚許多,埋劍絕涯,果真不簡單。然而,若絕涯被你拖住了,那偷襲我的人,會是誰呢?也從未聽說過絕涯收過傳人啊。”


    告子陷入了沉思,偷襲他的人根基也不俗,否則連破開他《正氣》經文的資格都沒有,然而絕涯又是在什麽時候悄悄教導出了這麽一個傳人,為何竟沒有絲毫的訊息。


    “絕涯的掌法並非是秘而不傳,道門之人隻要有一定的地位,皆可修習。因此不論偷襲你的人是誰,甚至是否道門之人,皆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身上所中的,的確是破天闕之掌!”


    “如此一來,我更糊塗了。”告子眉頭深斂,若隻是他被莫名偷襲,身中道門之式,自然可以籍著這個理由,向道門發難。


    但是現在黑袍人也同樣身中了破天闕之傷,而且還是絕涯親自所留,也就是說在另一邊,離開佛鄉的絕涯,也同樣遭到了黑袍人的襲擊,如此一來,雙方便皆有說辭了。


    黑袍人說道:“如我方才所言,計劃的進展太慢了,我們必須要加緊腳步。我原本準備使用聖司武學將絕涯擊傷,讓道門推動此事的發展。但是現在看來,是我低估了絕涯了。”


    黑袍人捂住了胸口,麵布下的麵色也有些不好。他聖司武學雖然已經頗為熟練,但是畢竟不如自己真實的武學。而他為了隱藏身份,卻又不能動用自己武學,因此才會被絕涯所傷。


    告子聞言,也是點了點頭,麵色陰沉。


    的確,當時因為刀天下的挑戰,直接將他重傷,近乎死亡。這讓他修養了很長的一段時間,甚至至今也沒有完全痊愈,天心君又忙於他事,計劃已經被擱置了很久了。


    黑袍人又道:“雖然我中了絕涯破天闕一掌,但是絕涯也被我用盡心篇武學擊傷,之後在糾纏之中,麵紗被他揭下,我為了防止身份暴露,因此才匆忙逃離。本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雖然與預期有些出入,但是也算完成人物了,卻不料遇見了你正被人以破天闕之式攻擊。”


    “所以你才會戰中傳音,讓我受下那人的一掌。”


    告子麵色恍然,原本黑袍人那邊的動作已是很好的誘因,但是卻因為自己這邊的意外情況,而不得不暫時做出改變。


    “不錯,如此一來,不僅絕涯會發動道門的力量來追查此事,儒門也不會坐視你受了道門武學之傷的事情。而你與絕涯都心知打傷自己的絕非對方。嘿,雖然如此一來,難免會將一些目光吸引到你身上,但是毫無疑問,也會更加督促著絕涯盡心此事。”


    黑袍人嘿嘿冷笑,顯然已經將事情都給算的通透了。


    告子點了點頭,卻又隱晦地睨了黑袍人一眼,心中突然縈繞了一個念頭。


    若真如他所說的,那今夜襲擊他的人,會是眼前之人所派遣的嗎?讓他如此暴露,究竟意欲何為?


    告子心中驀然警惕了起來。


    看來到了這個時候,即便是同誌,也不能盡信了。


    黑袍人說道:“此事因果,我已經說清。相信以你的智慧,會知道該如何操作。我不宜曝光,這段時間會尋一個無人的所在閉關療傷,請。”


    在這一場計劃之中,黑袍人的存在,是不可能被暴露的,因此他必須要十分謹慎,藏靜一段時間,等待告子開展動作之後,再尋找一個合適的機會出麵介入。


    黑袍人離去,告子便又是一聲冷哼。看來前段時間他的負創,組織之內也產生了他尚未掌握的變化了,否則黑袍人絕不可能如此明目張膽地算計他。


    “哼,計劃想要進行,不僅風月學堂要重新掌控,就連洪範這個礙手礙腳的老東西也要設法解決。看來,是時候對這個老東西下手了,至於你暢和風,既然算計到我頭上了,也休怪告子反擊了。”


    告子麵色陰沉,快速離去。


    …………………………


    荒野之地,一處陰暗的洞窟之內。


    潮濕,沉悶,漆黑,是這個洞窟的唯一寫照。


    而在洞窟的最深處,跌落無間的慈悲佛者,正安靜地結跏趺坐,胸口血蓮間或閃爍著紅光。而每一次閃爍,便又是一條根蒂地蜿蜒而出。


    也不知過了多長的時間,血蓮已經不再閃爍,而佛者滿是血跡的麵上,雙眉緩緩一動,睜開了雙眼。


    “你醒來了。”


    黑暗之中,一身黑袍的神秘人突然自黑暗之中走了出來,行到了漆雕光明的身前。


    “嗯?是你……”


    漆雕光明慧心通透,更何況來者乃是他最為熟悉之人,當即,他便要開口說話,卻被黑袍人伸手一擺,攔了下來。


    “哎,我隻是柳三變所邀請,請來護全你天命之行的護道者而已。”黑袍人說道,雖然他也知道漆雕光明已經知曉了他的身份,但該要做的戲,可絲毫不能少。


    “原來如此。”漆雕光明點了點頭,並沒有點破黑袍人的身份,而是麵色沉重地陷入了思考。


    咒胎奪盤之事,僅有柳三變與自己知曉。為了避免消息走漏,柳三變絕對不會讓更多人參與此事。而現在,卻突然拍出了護道者,這其中原因,以漆雕光明的智慧,幾乎是轉眼之間,便想清楚了。


    “是漆雕光明無能,為你們招來麻煩了。”


    咒胎奪盤之事泄露,所帶來的結果,絕對不僅是他遭人圍殺而已。恐怕此時的佛鄉,也麵臨著前所未有的壓力了。


    “相信柳三變吧。”黑袍人隻是輕輕地說了一聲,便將這個話題跳過,改問道:“你現在的進展如何了?”


    漆雕光明行事暴露,前路必然困難重重。若是距離目標尚有長遠的一段距離,恐怕他便要將此事告知柳三變,讓他再謀別法了。


    “已近功成,尚差四副足一百之數了。”


    漆雕光明說到此處,眼中又透露出了濃濃的痛苦,悲哀。


    黑袍人注意到漆雕光明的眼神,一時間陷入了沉默。這是漆雕光明的天命,他無法介入,這一種痛苦,也隻能讓漆雕光明獨自承受。


    良久之後,黑袍人才再次開口,道:“你舍去了佛性,就連武學也變得奇特了。”


    “你是說這血蓮嗎?如果可以,漆雕光明寧願不要這種變化。隻是,天命未全,漆雕光明絕對不可以倒下!”


    漆雕光明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口,麵上竟不由得現出了一絲厭惡的神色。血蓮的出現,雖然護全了他的性命,但是同時也象征著,他已經是一名徹底的修羅了。


    黑袍人不願意在這個話題沉耽情緒,便說道:“你之天靈佛心之體,為何會轉換成了如今的六殘之體?”


    破麵,殘身,折手,開腹,瘸腿,斷足!


    現在的漆雕光明,的確是一派淒然。


    “既入修羅,何必再存天靈佛心?一切皆緣而已。”


    對於此事,漆雕光明卻是十分平淡。既然已經決定了,又何必再貪戀過去呢。


    “六殘之體對於你行動,影響太大了,讓我為你治療吧。”


    黑袍人眉頭深皺,六殘之體並非不可逆轉。隻要在六處殘缺徹底定型之前,皆能治療,而現在漆雕光明所將遭遇的困難,再身負六殘之體,是絕對無法安然度過的。


    但是,漆雕光明卻是搖頭拒絕了。


    六殘之體,本就是在他有意無意地引導之下而成,他從來都不準備將其治療,否則以他的能為,也不可能會被普通人傷到如此地步。


    “你……唉。”


    黑袍人見漆雕光明眼神堅定,知道再全勸無用,隻好不再多言了。


    “屍……嗯,朋友,我之行動即將完成,接下來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幫忙了。”漆雕光明開口說道,集齊了咒靈胎盤之後,並不是簡單地將它放進洗身池便可,尚需要尋特殊之人進行處理。


    隻可惜現在的他,已經不適合繼續操作了,隻能讓柳三變自己跟進了。


    “嗯,你說吧,隻要不是讓我離開,一切皆可。”黑袍人說道,他的目的便是護全漆雕光明的天命之行,在這個時刻,他是絕對不可能離去的。


    漆雕光明搖了搖頭,也沒有勉強,而是說道:“既然如此,那便等我集齊咒靈胎盤之後再說吧。”


    說完之後,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口,他如今體內的經脈,已經盡數被血蓮的根蒂所替換了,這導致了他暫時無法動彈。想要恢複行動力,至少需要數日的時間。


    黑袍人點了點頭,輕步後退,再度沒入了黑暗之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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