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窮觀陣,據說無論是天理衍變還是人世代謝,隻要信息充足,它都能給出迴答。”


    雲之看著那座漂浮在空中的大陣:“雖然不知道他們哪裏來的自信,但是既然曾問道於博識尊,想必確實有幾分能力。”


    嵐不置可否:“即便是博識尊,尚有迷思與其作對,更別說此物。”


    要是真的能夠推演未來,怎麽連今日的星核之災都沒料到?


    就算是【智識】親自指點的技術又如何?


    到底不是博識尊本……本機。


    窮觀陣的陣心下有不少卜者正在工作。


    但是距離他們最近的一個卜者卻喃喃自語:


    “元會算法讀取完成,正在輸入玉兆……卜算推演,卦象已成,漲落幅度在澤兌之間,誤差正負千分之二……”


    她很頭疼:“算法本該無誤,到底是什麽在幹擾儀器呢?”


    很明顯,是星核。


    青雀帶著三月七跑去開啟機關已重啟窮觀陣的陣基,雲騎軍則將一個人帶了來。


    雲之轉頭去看。


    看見那張臉的那一瞬,他都不知道應該說什麽。


    這個人眼熟啊。


    黑發,還挺強壯,這身形,這衣服......


    百冶應星。


    來的是他?


    雲之還以為是卡芙卡。


    而嵐麵對應星,並沒有什麽情緒波動。


    雖說星核獵手的罵名他少不得也有耳聞……畢竟有個星神特別喜歡宣傳這些。


    但星核獵手的目的是好的,既然如此,祂也沒必要妨礙。


    而眼下,這個星核獵手,是雲之親自宣布逐出仙舟,由他親口拍板的。


    好吧,嵐突然覺得,這仙舟可真的是有意思,比他在的時候有意思多了。


    百冶應星之所以會被雲之趕走,隻是為了給他一線生機,遭到豐饒令使“倏忽”的血肉汙染,沒有人知道倏忽會不會借他的身軀複活,百冶應星曾經立下赫赫戰功,雲之不想看他就此入滅,才將他趕出仙舟。


    至於日後,看他自己。


    然後這個人自己跑迴來了。


    而飲月君丹楓......現在好像是雲之養的龍崽子,想想他幹的那事兒,仙舟的十惡大罪他愣是給犯了差不多一半。


    雲之還給他蛻生的機會純屬丹楓同樣戰功赫赫,又沒有造成大難,可以忍。


    本著持明以自己的聖地壓製建木根係的犧牲,雲之對持明再看不慣也同樣多有照拂——畢竟誰會特地叫元帥勸持明不要加入雲騎軍啊。


    所以他沒有叫丹楓入滅。


    結果聯盟自己把他趕走了。


    捋順了之後,嵐覺得仙舟聯盟太精彩了,比他在的時候精彩的太多了。


    “之。”


    他開口喚道:“去問問他,對仙舟聯盟的現狀了解多少。”


    “是。”


    雲之往應星那邊走去。


    他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麽。


    算了,先別管了。


    瓦爾特:......


    不是,他就這麽走了?


    瓦爾特就這麽看著雲之離開,嵐找了個地方坐下。


    所以他忘了我嗎?


    雖然我見多識廣,可是站在星神身邊,我害怕。


    艦長,艦長你忘了我們的友情嗎?


    楊叔的內心格外複雜,複雜的恨不得眼前立刻蹦出個奧托來讓他發泄一下心中的壓力。


    對瓦爾特的內心的呐喊,自然傳不到雲之的耳中。


    他已經走到了應星眼前。


    現在,還應該叫他應星嗎?


    雲之盯著應星的臉——沒什麽變化,隻是與上次相比,好像皺紋變少了,頭發變黑了,變得年輕了。


    應星也沒有說什麽,及其坦然的讓他打量。


    良久,雲之才開口,問道:


    “怎麽稱唿?”


    叫應星,似乎是不行了,畢竟,星核獵手中並沒有叫“應星”的人。


    “刃。”


    男人似乎依舊心平氣和。


    雲之稍稍眯眼。


    沒有魔陰身嗎?看上去並不像。


    雲之並不急著直接問他仙舟聯盟現在的醜態,他先問了另一個問題:“你離開羅浮之後,發生了什麽?”


    “本著有罪就該接受處罰的心態,我離開聯盟之後, 在星際間旅行,在此期間,總有一個奇怪的聲音在我耳邊說話。”


    刃的語氣平淡似水:“我以為別人製造些小玩意為生,不少勢力都像我發出邀請,但我沒有去。”


    百冶應星的能力出眾,少不得會有勢力覬覦他手中的技術,公司自不必說,博識學會想必像他發出過邀請。


    他沒去,是為什麽呢?


    因為在聯盟的那點兒感情嗎?


    很快,應星就給出了答案:


    “曾經確實有些勢力想要用強硬的手段,但是有人擋住了他們——後來我才知道,是鏡流和白珩。”


    “鏡流墮入魔陰身之後,白珩帶著她離開了仙舟,同樣在星海間遨遊,也是鏡流為我攔下了諸多敵人。”


    墮入魔陰身本該喪失神誌進入十王司,鏡流居然還能清醒?


    “後來呢?”


    “後來,白珩壽終正寢後,鏡流沒法在壓製自己,有一日她突然瘋瘋癲癲的找到了我,然後......殺了我。”


    雲之:!!!


    不知為何,突然詭異的有一種“這種走向才對”的奇怪感覺。


    應星說的很輕鬆。


    “她當時許是感受到我身上孽物的氣息,殺了我不知多少次,後來,她好像看見了什麽,突然就清醒了,她教我劍術,又將支離劍留給了我,那之後,我就再也沒見過她。”


    不知道是死了,還是還在四處發瘋。


    “然後呢?你為什麽加入了星核獵手?”


    “和艾利歐做了一筆交易罷了。”應星輕描淡寫的說道:“丹恆的過往,您應該知道一些,是我逼著他去星穹列車的,這同樣也是計劃的一環。”


    “你恨他嗎?”雲之問。


    刃搖搖頭:“本就是我們一同犯下的罪,有什麽恨不恨的,隻是我可能天生不適合做長生種吧。”


    潛台詞是什麽呢?


    沒必要去思考。


    雲之問出了最重要的問題:“聽說你評價仙舟是‘五濁惡世’,可以解釋一下嗎?”


    刃的臉色一瞬間變了。


    也不知是哪個詞戳了他的逆鱗,他的殺氣猛然爆發,鋒銳的氣息霎時間橫掃過整個平台。


    他身後押送他的兩個雲騎軍立刻緊張起來,刀尖對準了刃。


    雲之眉頭一皺,一股更強的氣息自他身上爆發出來。


    電光火石之間,便壓製住了刃的殺氣。


    刃的一雙紅瞳直直的看著雲之。


    雲之與他對視,眼神凜冽如冰。


    “看來,是用不著再問你們對仙舟的看法了。”


    “我確實也不想說。”


    刃的聲音壓低了不少,聽上去格外的沙啞:“不僅是我,鏡流,丹楓,誰不知道這仙舟亂象?真君想必也見了不少了吧。”


    雲之用力的閉了閉眼,揮揮手,讓雲騎軍帶他到窮觀陣那邊去。


    這都什麽事啊。


    嵐還在一邊等著,自己也該去匯報工作了。


    正在這個時候,星不知什麽時候又湊了過來,手裏抱著一遝紙。


    沒錯,一遝紙。


    “我找到了很多東西,你看看,哪個是你想看的?”


    找到了很多東西是什麽鬼?


    雲之低頭看看星手中的紙,再看看太卜司那邊一片混亂——


    好的,正常,沒有所在保險箱裏,那要拿到也不難。


    星很貼心,她把其中一張薄薄的紙放在最上麵,雲之一眼就能看見全部內容,和落款。


    是若月的卜測報告?


    雲之拿過那張紙。


    ——三月十二日,占卜結果報告。


    ——例行以羅浮航路為主方,推占十日內未來,占算中窮觀陣陣基符籙擾動,幾難成卦,此三十年未有之象。


    ——最終,得卦在艮,坎之間,其勢大兇,另有相關占算結果,見下方附件。


    然後加上了她的占測結果。


    並且特地說明,建議呈報神策府,天舶司,工造司,加強防守,嚴查關防,檢修穹儀,引擎等仙舟中樞。


    還說了叫太卜司以瞰雲鏡再次掃描可見星域,確保沒有黑洞之類的高危天體。


    然後下麵還有三個核驗批複。


    三個卜官,齊刷刷的迴,這是危言聳聽,這是毫無參考價值的,這是招搖撞騙,說不可以一個兇卦驚動三司。


    然後還特地在下麵寫了幾個大字。


    ——不予采信。


    雲之:......


    不予采信???


    我特麽——


    我真裂開了啊!!!


    這報告寫的多好啊,什麽都寫了,大兇之兆寫了,解決方法寫了,過程有了,結果有了,然後三個卜官齊刷刷的來了句“不予采信”???


    看這時間絕對是星核爆發之前吧,絕對是吧。


    這大兇之兆又不是大白菜隨隨便便就會跳出來,防一下怎麽了?又不是“狼來了”的故事,大兇之兆長年累月不出一次,這太卜司哪個卜者會拿著這玩意兒來消遣人?誰會拿著這玩意兒麻煩三司?要不要命了?


    黑氣默默地以雲之為中心,蔓延開來。


    星沉默的看著雲之的背影。


    ——之剛才是在磨牙吧,絕對是吧。


    “那個,之,這些你還看嗎?”


    她小心的問。


    不多時,雲之的聲音幽幽飄過。


    “——我要弄死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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