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是從方才經過的那所房子周圍發出的,斷然是筱曉的驚叫。


    玄天樂嘴上說是不在乎筱曉,但在內心當中確實牽引著淡淡關心。兩人匆忙趕去,到了那家門前卻見筱曉正揮著手中的鎖龍鞭狂虐麵前的鬼屍,那著了魔的鬼屍被她打得團團轉,自主不得,兩者相較,反倒顯得筱曉更加恐怖了。


    兩人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的一幕,久久沒能說出話來。筱曉的鎖龍鞭是她從小到大隨身攜帶的武器,必要的時候出門都會纏在腰上。這條鎖龍鞭非比尋常,是張正德從西域弄到上好神品。鞭子的外表看起來平淡無奇,但在使用時可長可短,且隨著揮舞的幅度與力量可以變幻出層層疊影,乍一看仿佛一條小龍在狂舞。


    眼看著那鬼屍被她的鎖龍鞭抽打的血肉橫飛,雅芙不自禁的低頭掩麵。玄天樂跑到跟前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想要使其頓然停止,可是沒想到此刻她力大驚人,玄天樂這一扣居然沒控製住她。她還在不停地虐屍,嘴裏不住的破口大罵,玄天樂放開手,陡然抓住那條如幻影般的“小赤龍”,隱藏在龍鞭之中的小刺紮傷了他的手。他右手使勁一奪,從她手裏搶來鎖龍鞭,這才使她住手,對視著她,玄天樂怒道:“你瘋啦?”


    她並沒有迴答,隻是衝著他瞪起了眼睛,清湛的眸子裏充滿了各種情感,表層覆蓋著一層淡淡水霧,使之看起來更加朦朧模糊。玄天樂一怔,那一刻仿佛被震懾了一般,心頭的怒火竟不覺消失。對視著她的眼睛,那裏麵散發著特別的光彩,那是南宮雅芙所沒有的,而正是這種感覺使他神魂顛倒,心神燥亂。


    他伸出了一隻手,想要拭去她臉頰上的血漬,可是剛剛至此,餘光中雅芙突然出現,他陡然放下了手,背過身去,說道:“我知道你心裏一定很害怕,但你也不能這樣殘酷呀,他們都已經死了,潛藏在體內隻不過是哀怨的靈魂,你就不要再跟他們斤斤計較了。”說著,轉手將鎖龍鞭遞給了她。


    他握住了血淋淋的手掌,裝作沒事一樣說道:“這裏的百姓看來都是被邪魔附體了,他們的魂魄被邪靈壓製,才會失去自我。”雅芙與筱曉各自心思不定,根本沒將他說的話放在心裏。雅芙走到跟前,抓來他的左手,掰開了手掌,手心早已血肉模糊,可見鎖龍鞭在使用時的厲害。


    她又向南宮明珠摸索而去,玄天樂當即阻攔,說道:“別,使用南宮明珠會損耗你的精力,我這點小傷算不了什麽,包紮一下就好了。”正對著她美麗而又充斥著憂傷的雙眼,心頭湧出一絲愧疚,使他放低了眼簾,神情頗有一絲迷離。


    他這才感受到,原來女人的眼睛是會說話的,而且給人的震懾是十分有力度的。


    “為什麽總是受傷呢?你難道不會愛惜自己一下嗎?”語氣中充滿了關愛與嗔怪,她從袖中掏出手絹,簡單的替他包紮了一下。可是傷勢並不像想象的那麽輕鬆,不住流出的鮮血不一會兒就染紅了單薄的手絹,玄天樂收迴了手掌,隻是不想讓她過於擔心自己。


    “芙兒,我沒事了,這點小傷死不了的。你……你還是去看一下那個丫頭吧!”


    雅芙瞥了一眼孤零零站在一頭,不知在想些什麽的筱曉,對於玄天樂的做法,她頗為理解,隻是明明這是她想要的解決方式,反而會使她心裏更加醃臢難受。她不知不覺的走到了筱曉身旁,想要好好的安撫她,卻總是有一種仇恨的念頭在驅使著她向那不應該的方向行駛。頓了一頓,她道:“剛才我和公子隻是去探查了一下周圍的情況,事情太繁雜,一時把你忽略了,你不要心懷怒火,其實公子和我都是很擔心你的。”她沒有迴答,但從她的眼神中可以看得出,她並沒有理解她講的話,雅芙又道:“如果公子和我絕情的話,大可不顧及任何人的情麵,將你拋棄,但是我們並沒有這樣做。”她不情願的握住了她的手掌,為了解除彼此之間的誤會,她寧可壓製心中那份火氣,“我們大家在一起經曆了這麽多,難道你還是看不出我們對你的感情嗎?不要再用冷淡的態度來對待我們大家,那樣會很傷人心的!”


    這句話不僅僅是說給筱曉聽的,其實也是講給玄天樂聽的。筱曉聽了她這番話,身體漸漸有了些力氣,扭過脖子,兩眼直勾勾的盯著她,良久,眨了眨,她總算收起了冰冷的麵孔。


    三人方才重歸於好,身旁突然傳來一聲微微動靜,隻見那被筱曉打得血肉不分的鬼屍再次站了起來,他渾身上下已無完全之處,盡是傷疤血痕,右邊的手臂被鎖龍鞭飛舞的削掉了一塊肉,森白的骨頭已清晰可見。此時他正伸出十根扭曲的手指,衝著就近的兩人抓來。玄天樂站在另一端,想要救急已來不及,雅芙短促的驚叫一聲,再發不出任何聲音。


    換做誰在場都會被這一幕驚呆,筱曉寒毛直豎,隻感覺頭皮發炸,不過她並未像雅芙那般怯弱,眼看逼來,她手疾眼快,舉起手掌,掌鋒劈落,打斷鬼屍的雙臂,隨即抄起鎖龍鞭橫縱一發,纏住他的脖子,手臂一進一退,那鬼屍也隨著她的動勢一前一後的折騰來去,最後一下發出全力,將其扯成兩段。筱曉猛然收迴鎖龍鞭,迷幻的龍影隨即消失,緊接著那鬼屍的頭顱滑落下來,咕嚕嚕滾出好遠。


    看著那無頭的鬼屍漸漸倒在地上,筱曉的頭發根仍有一種立起的感覺。跟前的雅芙突然間軟了下來,癱在她的懷裏。筱曉心裏一動,單臂將她掩在懷中。倏忽間,從心而生一種自豪與責任感,麵對雅芙,她這才知道其實自己並不是一無是處。她攬著雅芙,放輕了聲音說道:“別怕,沒事了。”側目望向玄天樂,又喊道:“喂,還不趕快過來!”


    剛才那一幕實在來得太快,令玄天樂都有些**吃驚,聽她的喊聲穿破耳朵,他急忙趕來。她將雅芙讓到了他的懷裏,表情中略有一絲不滿:“你怎麽搞的,連自己最心愛的人都保護不了?”


    突然之間感覺她成熟了不少,玄天樂接過雅芙,愣愣的看著她,不知道她搞什麽鬼。不過看她的態度那麽認真,難道她不再計較和嫉妒兩人之間的感情了?他心裏暗道:女人真是搞不懂的噯,剛才還軟弱的不行,這會兒又忽然變得這麽強硬。


    雅芙在他的懷中漸漸蘇緩,隻是仍然需要依著他的懷抱,腿腳還在不停的發軟。玄天樂一下一下輕輕的拍打著她的背心,目光放在站在不遠處的筱曉,看著她那挺拔的背影,他心中確實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筱曉看起來很堅強,但那也隻是在雅芙的麵前體現出來的,實質上她的內心早已在暗暗發冷。雅芙雖然很柔弱,可在危急關頭還有別人關心,而自己,哪怕是一副肩膀都沒得依靠,昨夜的情懷又湧上心頭,使她渾身散失溫暖,不禁心灰意冷。


    正如玄天樂猜想的那樣,整個中關村早已不同當年,原來他以為這裏的村民隻是性情特別,可沒想到看到的景象居然是這等恐怖驚人。原本寧靜祥和的村莊也因為魔帝的貪婪與得意而遭到毀滅,剩下的不再是善良淳樸的百姓,而是麵目全非的邪魔!


    不知是什麽喚醒了魔鬼的意誌,使他們不由自主一齊行動起來,各條路上都聚集了一批批鬼屍,他們仿佛受到了某個幕後人的指使,一點點向最中央的玄天樂三人走來。最先發現這個情況的是筱曉,她當即大吃一驚,目光轉向四麵八方,每條路上都聚滿了鬼屍。驚慌使她上氣不接下氣:“喂!你、你們快……快看!”


    纏在一起的兩人展望目光,已經有一批鬼屍快要走到院子門口了,他們走起路來十分機械性,四肢僵直,但是這般景象足以震懾人心,使人心裏惶恐不安。雅芙的身體越發抖得厲害,連聲音也變得顫抖起來:“公……子……”


    筱曉悄然湊到了他的身邊,緊緊攥著鎖龍鞭的那雙手竟不自控的哆嗦了起來。


    玄天樂掃了一眼四周,眉頭漸漸皺緊,雖然他沒經曆過這種罕見之事,但三人之中唯獨他是個男人,如果連他也退縮怯懦的話,就更沒辦法逃出這裏。他微微一忖:無蹤劍本就富有超強的神力,加上這段時間的修煉應該儲蓄了不少能量,這些個小妖小魔又不是魔帝,我又什麽可怕的!


    想到這,他意誌大振,頃刻間信心十足,正當他準備拔出無蹤劍與這些奇怪的妖魔決戰時,眼前這批鬼屍的服裝使他驚愕,這套衣服不正是之前跟隨眾人一起出生入死的南宮護衛的裝束麽!但又怕誤認,急忙召喚了一聲雅芙,問道:“芙兒你看看,這些人身上穿的到底是不是南宮護衛所著的服裝?我怎麽看著這麽眼熟!”


    雅芙勉強靠在他的懷裏,看著搖搖晃晃走過來的鬼屍,驚恐之下仔細辨認了一下他們的服裝。這些人的衣服被水浸泡,尚未全幹,不過除了色調暗淡以外,某些人穿著的確實是南宮閣弟子的統一服飾,而且其中打頭的一個她還頗有印象,這個人小名啊勝,在南宮閣的時候一直暗暗傾慕她,每次都搶著幫她做事,守在她身邊,雖然他身份卑微,自知高攀不上,但哪怕是多看她一眼便也心滿意足了。


    “啊勝……怎麽會這樣?”雅芙臉色很是難看,再看之後的鬼屍當中,仍有穿著南宮閣弟子錦服的人,雖然她再沒有任何印象,但可以斷定,他們就是南宮護衛。可是南宮護衛怎麽會在這裏?又怎麽會和這些百姓一樣,喪失了理智,在魔道中肆虐猖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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