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破五這次可是給小兒子掏了底,也就是說,青田劉家知道這個秘密的,隻有當家族長、劉破五和劉文武三人。


    靜默了許久的茅草屋突然投出了亮光,接著一個人影閃現在門口。


    劉破五豎起食指放在嘴唇中間,示意兒子噤聲。


    洋鬼子在門口站了站,伸個懶腰,又進去了。


    等他再出來的時候,手裏多了個老式食盒。


    食盒裏放著盞煤油燈,通過搖曳不定的光線,可以看出裏麵還盛著一碟花生米,一盤豬頭肉,一盤鹵牛肉,還有一瓶潁州特產“沙河特曲”。


    洋鬼子提著食盒,根本沒有發現藏在不遠處的劉破五父子,直接沿著竹林裏的小徑向沙河邊走。


    “孽障,哪裏跑?”遠處傳來了紀天榮的怒吼,隨後,隻聽得“唿啦啦”一陣響,一叢竹子東倒西歪,一個綠臉的什麽東西撞了出來。


    洋鬼子本來年紀就大了,行動遲緩,反應又慢,閃避不及,被廖永忠撞個正著,手裏提的食盒打翻在地,裏麵的小菜淩亂地灑得到處都是。


    廖永忠順勢抓住了洋鬼子雙肩,張口便欲咬下。


    劉家父子雙雙躍出,但依然晚了半步,眼睜睜地看著廖永忠的大嘴貼近了洋鬼子的喉嚨。


    紀天榮和觀瀾婆婆顧不得他想,朝著廖永忠大力擲出符籙。


    符籙飛速向前,粘在廖永忠的後背之上,登時“劈劈啪啪”響聲不斷,綠色火苗伴著白煙冒出,一股刺鼻的惡臭飄了出來。


    符籙爆炸形成的陣陣衝擊力,使廖永忠晃了幾晃,嘴不免失了準頭,一口咬在了洋鬼子肩膀上。


    盡管符籙還在脊背上炸著,已經進化成綠僵的廖永忠似乎並沒有受到多大影響,死死地咬住洋鬼子的肩膀不鬆。


    “有鬼啊……”洋鬼子大聲嘶叫起來,他眼睜睜地看著廖永忠的綠腦殼伏在自己肩上,感覺全身的血液都被吸走了,又驚又怕,一歪頭,暈了過去。


    綠僵廖永忠已經脫離了控製,如果再任由他把洋鬼子咬死,那青田劉家還有什麽臉麵在江湖上混下去。


    劉破五顧不得許多,從背包裏掏出陳年糯米,沒頭沒腦地衝廖永忠撒去。


    這些看似沒有什麽攻擊力的糯米,卻是僵屍的克星,打在僵屍身上,如同獵槍散彈一般,在廖永忠的綠臉上留下了密密麻麻凹坑。


    廖永忠頭頸巨痛,張口唿叫,嘴便離開了洋鬼子的肩膀,兩隻耳朵向後貼伏著,衝劉破五一咧嘴。


    大嘴直咧到了耳朵根,露出滿口尖利的牙齒,發出威脅的“嗚嗚”聲。


    劉破五一招得手,哪裏還再猶豫?手一揚,一張符籙“嗖”地定在了廖永忠的額頭上。


    廖永忠渾身一僵,這次是真的動不了了。


    “青田劉家幾百年的傳承,果然非同小可。”紀天榮發出由衷的讚歎,人家劉破五的符籙的確威力更大,不服不行。


    “唉,青田劉家不行了,幾百年不出江湖,搞得現在的年輕人都以為我劉家是浪得虛名呢。”聽出了紀天榮語氣中的奉承之意,劉破五大喜,但還是作出一副英雄遲暮的態勢故作謙虛。


    其實,這張符籙乃是先祖劉伯溫專為製服廖永忠所畫,僅此一張,別無它符。


    要不是為了找到劉福通墓穴,重整青田劉家的旗鼓,說啥也不會拿出來用。


    不管怎麽說,外人也不知道這符籙是誰畫的,拿先祖的東西幫著撐撐門麵,以後誰還敢小覷青田劉家?


    “哎,你剛才不是給這髒東西貼過符籙了嗎?怎麽沒起作用?”劉破五一番裝逼,還不忘調笑紀天榮幾句。


    “我們這些小門小戶的微末道行,哪能和您相提並論。”觀瀾婆婆吹捧劉破五是為了幫丈夫解圍,免得紀天榮難堪。


    紀天榮的符籙竟然鎮不住這個綠僵,讓他脫困傷人,這也出乎了她的意料,如果傳出去,也是丟麵子。


    “哈哈,謙虛了,以後大家還是要相互多交流才好。”畢竟是女人說出的話,軟糯動聽,劉破五不好駁了臉麵,態度緩和許多。


    “不,不,哪敢說相互交流啊,得向破五兄多多學習才是。”紀天榮不得不放低了姿態。


    雖然很不忿劉破五的拿把,但目前重要的是讓他們爺倆個把綠僵移到遠處,這是上級交下來的任務。


    “好說好說,我先給這個人療下傷,等他好了,天榮兄需要我怎樣配合,我一定不會推辭。”劉破五低下頭看了看。


    洋鬼子這會兒正頹喪地歪倒在地上,齜牙咧嘴地籲著氣,臉上透著一股迷糊勁兒。


    劉破五彎下腰,故作溫和地道:“老哥哥,我來幫幫你吧。”


    “你,你離我遠一些……啊……”洋鬼子宛若嚇傻了,兩腳亂蹬。


    突然,他身子一軟,又歪倒在地上了。


    原來是劉文武怕耽誤時間,從背後砍了洋鬼子一手刀,將他擊昏在地,方便父親的醫治。


    劉破五撕開洋鬼子的破棉襖,在他瘦骨嶙峋的肩膀上找到傷口,捏出一把發了黃的糯米敷了上去。


    “刺刺拉拉”聲響處,傷口冒出白煙,洋鬼子嚎叫一聲,揮著胳膊掙紮了幾下,又暈過去了。


    說也奇怪,傷口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了。


    “破五兄這糯米得有幾十個年頭了吧?”紀天榮看出那糯米都長了黃曲黴素,羨慕地問道。


    作為術界人士,家裏儲藏的都有糯米,但從沒人嫌多過,都是不夠用。


    對付僵屍用的糯米,和白酒一樣,年頭越久遠,效果越好。劉破五能拿出儲存幾十年的糯米,從另一方麵也說明這些糯米他根本就沒有動用過,一定是有專門的用途。


    “啥事都瞞不過天榮兄的法眼。我家這糯米,窖藏已有五十年之久。”最令劉破五開心的事,莫過於別人羨慕自己,簡直比三伏天喝冷飲還要爽。


    說話間,竹林裏突地大亮,火光閃閃,竹子劈裏啪啦地炸燃起來。


    “快走,煤油燈引起火災了。”紀天榮臨危不亂地指揮道:“讓年輕人背著綠僵,我和觀瀾妹子把老家夥架走。”


    倆人各自把洋鬼子的一隻胳膊搭在肩上,架著就朝竹林外跑。


    “我不背這東西。”劉文武撅著嘴不同意。他哪裏肯背僵屍?就算是環保色的僵屍也不行,


    “你不背?想讓我背是吧?”劉破五一邊吼一邊抬起了手,預備著兒子再強就給他一巴掌。


    剛剛紀天榮夫婦的一通馬屁,成功激發了劉破五的虛榮心,看兒子想打退堂鼓,哪能不生氣?


    劉文武沒辦法,隻好閉著氣,拉住廖永忠的雙臂,將他甩在自己背上。


    劉破五恐怕兒子力氣不濟,雙手推著廖永忠的屁股。


    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爺倆個配合得天衣無縫,一溜小跑,順利地將廖永忠背上了防洪大壩。


    竹林裏已是火光衝天。


    據說,炮仗的原名叫爆竹,可見竹子爆炸是個怎樣的情形。不消一會兒,熊熊大火就吞沒了洋鬼子的兩間茅草房。


    觀瀾婆婆沒有讓王紅跟著,派她去村北支援劉昱,這正中王紅的心意。


    自從和劉昱有了肌膚之親,劉昱就成了她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了。和劉昱在一起,哪怕不說話,靜靜地待在一起,都是幸福的。


    她因為修煉催眠術的緣故,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裏,也能視物,雖然看不甚遠,但眼前幾步倒也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不至於被絆倒。


    按照記憶中的方向,摸到了村北,視野頓時開曠了不少。


    耳邊“唿”地一聲響,一隻鳥兒從身旁撲啦啦地飛了過去。


    王紅嚇了一跳,抬頭看看,發現是劉昱飼養的那隻烏鴉,心中大定。


    “你個壞家夥,成心嚇我,是不是啊?”王紅笑罵著烏衣。


    愛屋及烏,在她眼裏,劉昱身邊的一切人與物都是好的。


    烏衣衝王紅“呱呱”兩聲,然後向前飛去。


    “哇,你真好,謝謝你啊。”王紅這才明白烏衣是來給自己帶路的,大為感激,連連道謝,緊跟著烏衣去了。


    夜空中雖有一輪冰月高懸,但一顆星星都沒出現,劉昱不由得焦躁起來。


    眼看午夜降臨,要是有鬼魂從這個冥道竄出危害陽世,那可真不好辦。


    再看劉詹嶽,在這麽關鍵的時候,竟站著睡著了,還要死不活地打起了唿嚕。


    劉昱曲起中指,在劉詹嶽額頭上“啵”地彈了一記。


    劉詹嶽吃痛,“哎呀”一聲喊,揉著額頭埋怨道:“師父幹嘛又打我?”


    “你個二貨,現在這麽緊張的局勢,你竟然站著都能睡著,萬一有髒東西出來,還不趁勢就把你的魂魄拘走了。”


    人在清醒的時候,頭上燃著的三盞燈火焰旺盛,髒東西近身不得;睡覺的時候,三盞燈就減了威勢,容易被髒東西吹滅,進而上身。


    有人會說了,那人睡覺的時候怎麽辦?


    要知道,人基本上都是在家裏睡覺,而家裏呢,又有門神護衛,等閑邪祟靠近不得。


    正說著,驟然一陣冷風吹來,劉詹嶽激靈靈打了個冷戰,顫聲道:“師父……有髒東西出來了嗎?”


    然而劉昱並沒有迴答他,卻是對著墓穴,莫名其妙地說道:“朋友,這裏是陽間,不是爾等能來的地方,還是快些迴下界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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