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家幾年以來都是門可羅雀,這下子可熱鬧了,院子裏擠滿了人,還有的小孩爬到樹上,往院子裏張望。


    老梁顯擺地舉了舉手裏的肉,“燕子,爹買了幾斤豬肉和蔬菜,你去灶屋炒幾個菜,中午我和神醫喝酒,咱窮不假,可人不能忘本,該感謝的,還是要好好感謝。”


    燕子接過菜,不解地問道:“爹,這些人來幹啥?誰是神醫?他?”


    “我這病,大醫院都難治,恩人搓吧搓吧就給我治好了,不是神醫是啥?你快去灶屋燒飯,咱不能餓著神醫。”老梁看女兒遲疑,不滿地催促。


    燕子隻好提著菜進了灶屋,過來看熱鬧的幾個大媽都搶著跟進去,嘴裏還說著:“我去幫燕子做飯”


    “我去幫燕子擇菜洗菜。”


    “我去幫燕子燒火。”


    幾個熊孩子還熱情地跑到壓水井邊幫忙壓水。


    胡屠夫滿臉堆笑,本來想上前和劉昱握手,又擔心劉昱嫌自己手上有油,來之前已經用女兒的香皂洗好幾遍了,還是在衣襟上蹭了蹭,才誠惶誠恐地握著劉昱的手,說道:“神醫好,我姓胡,是殺豬的,大家都喊我胡屠夫,你也喊我胡屠夫吧。”


    “這胡屠夫人不錯,聽說你來了俺家,趕緊送幾斤豬肉招待你,平時待俺家也不薄。”老梁笑著幫腔。


    “我跟他又不認識,怎麽送豬肉招待我?”劉昱有點迷糊。


    老梁拍了下大腿,“我的中風病不是被你治好了嗎?我出去買菜,街坊們還都以為是眼花看錯人了呢,等看清楚是我老梁,才知道我的病好了,我就說了是你給我治的。”


    “我給你治好病,他怎麽給我送豬肉吃?他和你家是親戚?”劉昱還是不明白。


    “神醫,神醫,是這樣的,我老娘和老梁一樣,也得了中風病,一直臥床不起。看你治好了老梁,能不能幫忙給我老娘治治。要是治好了,我們全家都要感謝您的大恩大德。”


    “嗯,你很孝順,好吧,我去看看。”說完,就要去板車跟前,幫胡屠夫的老娘看病。


    老梁喊了一聲:“慢著。”


    劉昱止住了腳步,疑惑地望著老梁。


    老梁先是衝劉昱擠了擠眼,接著衝胡屠夫道:“胡老弟,神醫也是人,也需要吃飯穿衣,你看見沒?神醫穿的還是我的舊衣服呢,咱也不說別的,一句話,看病是需要花錢的。”


    “老梁哥,這點我懂,我不會虧了神醫的。”胡屠夫還是很上道的。


    “懂就好,那你打算給多少治療啊?”老梁這樣說,是有目的的。


    在醫院治病,稍微大點的病都需要個十天半月的,而且得先交錢,不交錢就不給治。


    劉昱治病看起來簡單,推推揉揉就行了,時間也短,十分鍾八分鍾的就治好了。要是不先談好價錢,等會治好病,人家一拍屁股走人了,還能攆著去要錢嗎?


    胡屠夫以為是神醫讓老梁裝黑臉,就伸出一巴掌,道:“五千元行不行?”


    劉昱吃了一驚,沒想到自己靠醫術還能掙錢,而且還是掙這麽多。


    老梁擺了擺手:“胡老弟,咱都是明白人,這種病花幾萬都不見得能治好,你娘得這病少說也花了小一萬了吧?咱們是一個村的,平時你也多有照顧我家,一句話,少了三萬,神醫不給治。”


    其實,平時胡屠夫一次也沒照顧過老梁家,隻不過話就得這麽說。


    胡屠夫臉上不好看了:“老梁哥,我家剛翻蓋了房子,手裏哪有上萬的錢?就我說的五千,已經是我家裏所有的積蓄了。這樣吧,三萬就三萬,治好了我娘,先付五千元,剩下的我打欠條。”


    老梁說三萬,有三萬的用途,除了還苗醫生的債,還要讓燕子去學校上學,剩下的錢還要翻蓋房屋。


    老梁心裏默算了一下,覺得這樣也好,正在這時,劉昱說話了。


    “我看就五千吧,這麽孝順的人,難找啊。胡叔叔,你將來必有後福。”就憑胡屠夫如此孝心,理當喊人家一聲叔叔。


    老梁想阻止已經來不及,氣得直跺腳,但人家神醫開口了,自己再多說,以後爺們場裏也不好混。


    胡屠夫聽了,感激地望著劉昱,哽咽著說不出話來,在前麵引領著劉昱走向板車,圍觀的吃瓜鄉鄰紛紛讓出一條縫隙,好像河水從中間劈開兩半一樣,等劉昱和胡屠夫過去,那條縫隙又迅速合攏了。


    胡母滿臉皺紋,一頭銀發,上身穿銀灰色大襟褂子,盤著的紐扣上還用別針別著一條毛巾。看老人家如此幹淨,就知道兒女孝順,劉昱不由得又迴頭讚賞地看了胡屠夫一眼。


    胡母小雞啄米一樣,頭磕個不停,哈喇子從嘴角流出來,胡屠夫拿起老娘胸襟上的毛巾幫她擦了個幹淨。


    吃瓜鄉鄰也都誇讚胡屠夫孝順,“都說久病床前無孝子,胡家大嬸病三年了,看看人家伺候的,嘖嘖,胡屠夫是我親眼見到的孝子。”


    “是啊,要是別人家,早就墳頭長草了。”


    劉昱握住胡母的手腕,識海裏出現了“醫篇”中的“風陽上擾證:肝火偏旺,陽亢化風,橫竄絡脈。治療:用冰雪精靈平肝潛陽,活血通絡。”


    何謂冰雪精靈?劉昱正在犯難,卻看到自己左手掌心飄逸出一個巴掌大小,如酒火似的藍色精靈,嘻嘻笑著鑽進了老人的胳膊,然後在老人的周身鑽來鑽去。


    別人卻無法看到冰雪精靈的模樣,隻是覺得劉昱犯了難,傻傻地站在那兒不說話。


    “二哥,你看這神醫會不會是冒充的?光拽著老太太手脖子,也不紮針,也不喂藥,這哪兒是治病?”有人小聲地嘀咕。


    “不會是冒充的,你沒看老梁都被治好了?神醫治病肯定和普通醫生不一樣,要不然也不是神醫了,別多說話,好好看。”


    “我二姨她婆家大伯的二表弟也得了中風半年了,今天神醫要是再能治好胡老娘的病,我連夜去通知他們,也來找神醫治治。”


    那冰雪精靈在胡母體內鑽來鑽去,走到哪裏,哪裏就是一陣舒服。胡母臉上的表情漸漸地舒展開來,青灰色的麵龐也逐漸變紅。


    約莫過了十分鍾,冰雪精靈終於從胡母的胳膊裏無力地鑽了出來,本來如巴掌大小,現在已經消耗得如同蠶豆一般,失去了調皮的勁頭,衝劉昱擺了個囧樣,鑽進他左手掌心,消失不見。


    冰雪精靈進了劉昱體內,劉昱瞬間感到滿身疲倦,四肢無力,冷汗直冒,臉色也變得蒼白。他心裏猜測,這冰雪精靈是在借用自己的身體療傷。其實這樣猜想也算對了一半,冰雪精靈和火焰精靈都已和他融為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胡母忽地從板車上坐了起來,大力揮手,讓人群散散,留一個縫隙出來,衝著縫隙吐了一口帶血絲的濃痰,大張開嘴,仰天唿吸了幾口空氣,然後抻抻胳膊,伸伸腿,手扶著板車丫就要起來。


    胡屠夫一看,趕緊攔住了老娘,“娘,你好了?那也不能亂動,還得再養養身體才行。”


    眾人雖然聽老梁說是神醫給治好了中風,畢竟沒親眼見。現在眼睜睜地看到神醫施展妙手治好了胡母,個個瞪大了眼睛。


    “乖乖裏格隆,真神啊,還真治好了,我這次算是相信了。”


    “剛才你還懷疑呢,看看,還是我說的對吧?神醫治病,能一樣嗎?兄弟,以後緊睜眼,慢張嘴。老天爺讓我們長兩隻眼睛,一張嘴,就是讓我們多看少說。”


    “二哥,還是你說的對,我今天除了佩服神醫,就是佩服你了。”


    “我這就去找我二嫂大伯家的表弟去,讓他快過來看看,要是神醫走了,哭都沒地方哭去。”這人說完,撥開人群就跑。


    “剛才不是說你二姨嗎?咋又變成了你二嫂?”二哥喊了聲,那人早已跑得沒影了。


    劉昱艱難地推開眾人,想迴屋休息調整一下,看看能否好轉。眾人這才發現神醫滿臉憔悴,趕緊讓開了路,更有熱情的吃瓜鄉鄰上前攙扶劉昱,往堂屋走去。


    燕子隔窗看到眾人攙扶劉昱進門,驚慌地從灶屋裏跑出來,抓著劉昱的手問道:“劉昱,你怎麽了?你沒事吧?你別嚇我。”


    劉昱軟軟地靠在椅子上,神情疲憊,“就是覺得有點累,你們都出去,關上門,讓我休息一下。”


    燕子連忙招手,讓屋裏的人先出去,隨手關上門,看父親也是滿臉緊張,不禁埋怨道:“這都是你辦的好事。”


    老梁苦笑了下,也不好爭辯。


    胡母顫巍巍地從板車上下來,衝著劉昱的背影跪了下去,胡屠夫看母親下跪了,也忙跟著跪了下去。母子倆在地上磕了三個頭。


    “我老婆子本來就是在等死,可是這好日子我沒過夠,舍不得孝順的兒子兒媳孫子孫女。老天爺可憐我,派來了神醫救了我老婆子的命。神醫啊,我們迴家就給您立長生牌位。”胡母向天祝禱。


    “謝謝神醫治好了我娘的病,我永遠不會忘記神醫的恩德。”胡屠夫跟著說道。


    正在堂屋裏難受的劉昱,忽然看到兩小股白色的氣體從門縫裏鑽了進來,繚繚繞繞地圍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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