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運動改名劉昱後,隻覺得開了竅一般,以往生澀難懂的數學,現在覺得簡單了許多;讓人頭疼的幾何線段圖形,也都一一看出了門道。


    正在劉運動專心做題之際,大廣二廣一人挎一個竹籃子來找他下河摸蛤蜊。


    沙河沿岸的孩子大都下河摸過蛤蜊,拿迴家用開水燙開,裏麵的蛤蜊肉喂鴨子。


    劉昱家養了兩隻鴨子,莊稼地裏收的五穀雜糧還不夠人吃的,哪兒有稻穀喂鴨子,鴨子餓著就不會下蛋。喂一次蛤蜊肉,鴨子就能下一次蛋,兩個鴨蛋在供銷社換的鹽夠家裏吃大半個月。


    柳素芝看大廣二廣來找自家兒子,就在門外喊道:“運動,跟大廣他們一起摸蛤蜊去,咱家裏又快沒鹽了。”


    劉昱放下書本,不情願地答道:“我改名了,不要叫我劉運動,以後喊我劉昱。”


    大廣笑道:“劉昱,這名字不錯,比劉運動洋氣多了。”


    二廣是跟屁蟲的角色,也在後麵順著說:“就是就是。”


    劉昱抬手彈了二廣一個腦崩兒,調笑道:“我說二廣,你啥時候能改掉這順蛋的毛病?哈哈。”


    二廣的小黑臉赫然一紅,反駁道:“你才是順蛋王。”


    劉昱也挎了個竹籃子,和大廣兄弟來到沙河邊,彎腰在河邊的沙土裏摸了起來。


    摸了半天,也沒摸出幾個來。這些地方天天都有人來摸,哪裏還有什麽蛤蜊。


    劉昱站在河邊,望著波光粼粼的河麵出神。他想起了蛤蜊寺那片水域,都說那裏恐怖,大人小孩都不敢去,那邊肯定有大的蛤蜊。


    “大廣,我想去蛤蜊寺那裏摸蛤蜊,你們敢不敢去?”劉昱想去碰碰運氣,籃子裏寥寥的幾個蛤蜊還不夠給鴨子塞牙縫的。


    “去就去,怕毛啊?說不定咱們還能把蛤蜊寺的金鍋撈上來呢。”


    當地有個傳說,蛤蜊寺被推平以後,天降大雨,淹沒了蛤蜊寺,和尚們煮飯的金鍋也沉在了沙河底。早些年還有人說,在沙河裏遊泳的時候,腳踩到過金鍋沿。


    據說要想把金鍋抬上來,必須是親生的八兄弟。有家人生了七個兒子,就夥同表弟一起下河撈金鍋,費了一番功夫,金鍋的鍋沿都露出水麵了。


    七兄弟中的一人喊道:“表弟加把勁啊。”


    這麽一喊,金鍋隨即就沉下水了,連同表兄弟八人都淹死了。從那以後,再沒人敢打那金鍋的主意。


    到了現在,就僅僅是個傳說了。


    二廣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要去你去,我是不去,那地方太嚇人了。”


    劉昱鄙夷地翻了個白眼:“我去,二廣膽子這麽小,這樣吧,我和大廣下河摸蛤蜊,你坐在岸上看我們摸,好不好?”


    “這還差不多。”二廣答應了。


    三人提著竹籃子,沿著河岸向蛤蜊寺方向走去,一路上劉昱給他們講學校的趣事,逗得兄弟倆哈哈大笑,也對城裏生活充滿了向往。


    蛤蜊寺離得不太遠,半個小時就走到了。河岸邊是油綠的蘆葦叢,好些水鳥撲啦啦地飛進飛出。


    這裏南北兩岸的水麵截然不同,南岸淵深,水麵幽藍。而北岸水麵較淺,清澈見底,河床上一層細白的沙粒。站在岸邊,就可以看到沙土裏斜插著蛤蜊。


    這些蛤蜊愜意地享受著日光,忽地射出一股水來;有的蛤蜊默默地滑行,在沙土上留下一條條深紋。


    劉昱和大廣在河北岸放下籃子,脫了衣服,撲通撲通地跳下水去。二廣老老實實地坐在岸邊,手捧著臉,看他們倆個摸蛤蜊,他是沒膽子下河的。


    因為傳說中的靈異,沒人在這裏摸蛤蜊,所以倆人一下水就摸了不少。


    “二廣,這是我的,裝咱籃子裏。”大廣往岸上扔著蛤蜊。


    “好嘞。”二廣脆聲答應。


    “二廣,這是我的,放我籃子裏。”劉昱也扔了一個大蛤蜊。


    “好嘞。”二廣同樣答應著,把蛤蜊撿起來裝在劉昱的籃子裏。


    倆個人此起彼伏地往岸上扔著蛤蜊,都樂得合不攏嘴,完全忘記了傳說中的恐怖。


    二廣偶爾趁劉昱不注意,還走私了一把,把他摸到的蛤蜊,偷偷地放自己家籃子裏。


    如果他們見好就收,也就不會發生後麵的事,問題是,有多少人能做到見好就收呢?


    劉昱摸著摸著,不知不覺挪到了河中間,用腳踩到蛤蜊的時候,需要潛水才能把蛤蜊摸上來。


    大廣剛摸了個碗口大的蛤蜊,使得劉昱羨慕不已,一邊說大廣走了狗屎運,一邊用腳指腳掌感知著水下的蛤蜊大小。


    忽然,他感覺到自己踩到了一個巨大的蛤蜊,估摸著至少有臉盆大小,就跟大廣顯擺:“大廣,這迴哥要撈個大的給你看。”


    說完,一猛子紮下了水,用手摸著沙粒,尋找踩到的那個大蛤蜊。


    二廣坐得久了,屁股生疼,就站起來活動下腿腳。他忽然發現,蛤蜊寺南岸幽藍的水麵上,浮起了一隻大如車輪的甲魚。這隻甲魚頭大如鬥,兩隻小眼睛望了過來。


    二廣立時全身發軟,心跳加快,聲嘶力竭地喊道:“哥,快迴來,不好了,水裏有怪物。”


    大廣扭頭一看,那甲魚離自己隻有三米左右,想喊劉昱,卻發現他已經不在水麵上了。


    大廣扭頭就往岸邊跑,人在水裏跑,根本就跑不快。那隻甲魚看大廣驚慌逃跑,滑動四肢,追了上來。別看甲魚在岸上笨拙,在水裏的速度卻是飛快。


    二廣跳著腳哭喊:“哥,快點啊,別迴頭,就在你身後。”


    人在危險到來之際,爆發力是驚人的。大廣雙手劃水,雙腳加力,連滾帶爬地逃離了水麵,要是慢上一點,甲魚就能咬住他。


    眼看到嘴的食物溜之大吉,甲魚失望地調頭遊了迴去。


    大廣一動不動地癱在河岸上,心跳得砰砰響。二廣看他哥僥幸逃脫,後怕得直拍胸口。


    劉昱終於摸到了那個臉盆大的蛤蜊,潛入水底,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大蛤蜊搬離了沙土。


    劉昱雙手托著來之不易的戰利品,雙腳一蹬,浮出了水麵。


    那隻甲魚本以為這次出來要一無所獲了,不曾想眼前突然冒出個人頭來,頓時興奮得搖頭擺尾,朝著劉昱直撞了過來。


    劉昱剛把頭露出水麵,睜開眼喘氣之際,卻發現一隻巨大的甲魚衝自己撲了過來,嚇得媽呀一聲喊,丟下手中的蛤蜊,扭頭就逃。


    情急之下顧不得方向,劉昱朝著河南岸遊了過去,甲魚緊跟在後麵追。


    劉昱的遊泳速度再快,也不能和甲魚相比,沒逃多遠就被追上了,甲魚抬起粗壯的前肢,幾下子就把他拍懵了。


    大廣二廣在北岸遠遠地看著劉昱和大甲魚搏鬥,剛開始還看到劉昱的頭是露在水麵上的,幾下水花飛濺之後,河麵漸漸恢複了平靜,劉昱和大甲魚卻都消失了蹤影。


    大廣二廣嚇得哇哇大哭,竹籃子和蛤蜊都顧不得要了,屁滾尿流地跑迴劉家灣,逢人就哭訴這噩耗。


    柳素芝聽說兒子淹死了,如五雷轟頂,當時就昏死過去,被救醒後兩眼放空失了焦距,隻會喃喃地說“不該讓你去摸蛤蜊”。


    劉家灣的人都被驚動了,三三兩兩地跑向了蛤蜊寺。洋鬼子的小鷹船駛向了蛤蜊寺。


    熱心幫忙的鄰居跑到隔壁村,央求他們駕船一起去打撈。


    蛤蜊寺兩岸擠滿了黑壓壓的人群,他們都聽說了這家的淒慘命運,前幾年才死了大兒子,現在又淹死了二兒子。如果說上天是懲罰惡人的,那方圓幾裏地,誰不知道柳素芝心地善良樂於助人?難道真是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嗎?


    河裏的幾條船忙不停地下網,下滾鉤打撈劉運動。


    岸上,柳素芝撕心裂肺地哭著,撕打著從學校趕迴來的劉如東。


    柳豫州和紀天榮也得知了消息,奔到出事的岸邊守著,倆人憂心如焚,一個鮮活的生命,難道就這樣沒了嗎?


    從中午打撈到日落西山,依然沒有劉運動的影子。天黑了不便行船,隻好放棄了打撈。


    鄰居們攙扶著柳素芝迴到家中,柳豫州發現了牆上的大字“劉昱書齋”,問道:“素芝,運動牆上的劉昱書齋是怎麽迴事?”


    柳素芝忽然想起了改名的事,吃力地下了床,走到兒子房間,伸手就撕牆上的字條,邊撕邊哭:“這孩子嫌劉運動名字土氣,要改名劉昱,誰知道,這一改名,把我兒子改沒了。”


    柳素芝把牆上的字條撕個幹淨,哈哈大笑起來:“我兒啊,你要當大官了,娘找你來了。”說著,從屋裏衝出來就要往外跑,被劉如東死死拉住。


    紀天榮給柳豫州使個眼色,柳豫州點點頭。兩個老人一輩子師兄弟的交情,相互都明白對方的眼神。


    兩人默默地出了屋,沿著小路走到田野,找了個靜謐的所在。


    紀天榮展開一塊二尺見方的綢緞布,鋪在地上,又從口袋裏摸出六枚銅錢,合在兩手中間,搖了幾搖,口中念念有詞,又搖了幾下,將手裏的銅錢拋在綢緞布上。


    柳豫州一看卦象,不由驚唿:“否極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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