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芩瀾的語調輕快而夾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無力感,仿佛她隻是一個想要避開孩子糾纏的母親。


    她以一抹漫不經心的腔調,巧妙地點出了鄭奉昀尚年幼,字跡不工整亦是情理之中。


    若真要與袁金斌較量書法,未免顯得勝之不武,有失公道。


    皇帝的目光落在顧芩瀾身上,她那不卑不亢、從容不迫的風采,讓他不禁產生了幾分興致。


    盡管心中明了顧芩瀾此番言辭背後的意圖,但皇帝卻並未感到絲毫不悅。


    此時,姚貴妃也在一旁輕輕地扯了扯皇帝的衣襟,聲音柔媚:“陛下,您還是仔細看看吧!否則,不止鄭二公子會迴來糾纏柔淑,就連咱們的小十,恐怕也會迴來煩擾臣妾,臣妾可沒那個閑心去哄他。”


    皇帝聞言,立時發出一陣歡快的笑聲,並頷首讚同:“說得對,是朕疏忽了。比試應當公平,朕這就看看鄭二公子的文章有何等魅力。”


    顧芩瀾聽後,立即含笑向皇帝行了一禮,讚道:“陛下聖明。”


    鄭奉昀此刻心中大石落地,小臉上浮現出一抹驕傲的神色,向著皇帝大聲宣稱:“皇上,您務必仔細品讀!奉昀的佳作定能震撼人心!”


    皇帝聽聞此言,禁不住放聲大笑,並對鄭鼎廉讚譽道:“端王,你的兒子與你當年一樣,極具膽識。”


    鄭鼎廉向著皇帝露出一抹和煦的微笑,說道:“青春年少,哪能不有些輕狂?我等武將之家,未經一戰便先言敗,那才是真正丟了端王府的臉麵。”


    皇帝微微點頭,他對鄭鼎廉的言辭表示讚同。在這西魏,唯有勇往直前,方能換來片刻的安寧。


    皇帝隨手翻閱著鄭奉昀的策論,雖然麵上依舊掛著笑容,但眾人都明白,那笑容不過是出於對鄭鼎廉和顧芩瀾的尊重,而給予的一絲麵子。


    袁金斌與蒙珃等人互相對視,心中已有計較,料定鄭奉昀的文章難以與他們相比。


    而在太白樓下投注的人們,此刻都興奮起來,準備見證結果——即使贏得不多,但對他們來說,每一分收獲都值得慶祝。


    他們熱切地盯著皇帝,希望他能快速瀏覽文章,早點宣布結果。


    突然,皇帝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驚異,他挺直了身子,目光緊鎖在鄭奉昀的策論上,臉色也變得凝重起來。


    眾人見狀,都不禁感到困惑,這文章究竟是好是壞?


    過了一會兒,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氣,將策論交給了贏朔,目光深邃地望向鄭奉昀,溫和地召喚:“鄭奉昀,你過來。”


    鄭奉昀一愣,但並未感到畏懼,他毫不猶豫地大步走向皇帝,恭敬地行了一禮:“皇上萬歲!”


    皇帝望著這個模仿大人舉止的小家夥,忍不住露出了微笑,聲音變得溫和:“這文章真是你自己的見解嗎?”


    鄭奉昀輕輕眨動眼簾,心中迴味著不久前顧芩瀾悄聲傳授給他的箴言,然後才緩緩開口:


    “母親曾向奉昀闡述,目前國庫空虛,而世家府庫卻堆積如山,若能借助世家之富填補國庫空虛,自然無可厚非。畢竟,這大好河山,莫非王之土地,四海之內,莫非王的臣民。”


    “然而,這種做法不過是一種權宜之計,甚至是下下策。”


    話音剛落,金斌便按捺不住了!


    他跨前一步,直截了當地衝著鄭昀反駁:“國庫空虛,借助世家之力以最快速度補充國力,這難道能算作下策?你莫非是在不懂裝懂,胡言亂語!”


    鄭奉昀目光凝視著袁金斌激動的麵龐,卻罕見地顯露出嚴肅的神色。


    在那張略顯稚嫩的麵龐上,多了幾分堅定與認真,他開口反問:“眾所周知此法,但為何無人付諸實踐?或者說,袁公子你可有切實可行的方案?”


    “我……”袁金斌語塞。


    他自然無計可施!


    畢竟這種做法,雖看似朝廷公開售賣官職,但世家未必會接受這種提議。


    且不說那高昂的代價,即便是所售賣的官職,也僅是虛有其名,並無實際權力。


    耗費巨額財富,卻換得一個有名無實的官職,誰家的金錢也不是隨風而來的,誰也不願意做那冤大頭。


    若是有人強行推行此法,必定會成為眾矢之的,得不償失。


    鄭奉昀見袁金斌無言以對,便轉身重新麵向皇帝,認真而深入地分析起來:


    “此類以官職為利的行為,不僅會加劇朝廷與世家之間的裂痕,而且收益微乎其微,可謂是有百害而無一利,實在是下下策。”


    “因此,奉昀深思熟慮,既然目標是充實國庫,為何非要從自家人口中奪食?何不嚐試從其他國家賺取財富?”


    說到這裏,鄭奉昀的聲音愈發堅定有力。


    雖然他隻是一個孩童,但站在那裏的姿態卻盡顯大家風範。


    “說得輕巧,你如何從其他國家賺取財富?他們會心甘情願地拱手相送嗎?”袁金斌在一旁冷嘲熱諷地反駁。


    鄭奉昀輕輕搖頭,耐心地解釋道:“當然不是讓他們無償送給我們,而是要讓他們心甘情願地與我們進行交易。”


    “交易之道?”


    鄭奉昀微微頷首,毫不猶豫地繼續闡述道:


    “西魏地處中原腹地,幅員遼闊,物產豐饒。無論是東陵、北翟,還是高麗等國,之所以企圖侵犯西魏疆土,無非是貪圖西魏之富饒。”


    “無論是高麗還是北翟、東陵、南唐,他們的領土要麽不利於糧食種植,要麽多山嶺,要麽臨海,總之,糧食短缺是他們挑起戰端的根本原因。”


    “如今夏日已至,根據他們的習俗,他們已經開始儲備冬季所需的糧食,以備寒冬之需。然而,連年戰火使得他們的糧食儲備捉襟見肘,若不能及時補充,冬季將有許多人難以存活。”


    “因此,奉昀鬥膽建議,陛下可在邊境設立交易樞紐,趁冬日前,賺取他們一筆財富,豈不美哉?”


    聽到這裏,袁金斌已經陷入了沉思。


    鄭奉昀的建議確實頗具匠心,但……


    袁金斌想要提出異議,卻一時找不到反駁的立足點,心中不禁有些焦慮。


    此時,蒙珃皺著眉頭,冷聲打斷道:“荒唐,這豈不是等於我們將物資白白送給他們?”


    鄭奉昀眨了眨眼,似乎想要辯解,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母親隻是提醒了他這個策略,至於具體細節,並未詳細解說!


    眼看著鄭奉昀語塞,鄭奉暉快步向前,向皇帝行了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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