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芩瀾再次笑了,語氣認真:“父親看人,切莫隻看表麵。”


    定遠侯心中一動,追問:“那麽,我們該用什麽作為敲門磚?”


    顧芩瀾並未多言,隻是起身向定遠侯行了一禮,然後說道:


    “待我迴到王府,自會將東西交給父親。那時,父親可持此登門,他必然會將兵部侍郎的職位拱手相讓。”


    說完,顧芩瀾不再停留,轉身離去。


    定遠侯望著顧芩瀾的背影,心中既是焦慮又充滿期待,忍不住再次看向桌上那個用酒寫下的“三”字。


    三皇子,表麵上清淡如水,不爭不搶,待人接物也是仁善有加,或許,真是一位仁君的材料?


    顧芩瀾登上迴王府的馬車,一路沉默不語,這讓襄苧十分擔憂。


    馬車剛到王府門前,顧芩瀾一下車,就感到胃部一陣翻湧,忍不住靠在牆邊嘔吐起來。


    襄苧見狀,連忙上前扶住顧芩瀾,輕拍她的背,而臥蠶則從馬車上取下一杯清茶,遞給顧芩瀾漱口。


    “大小姐,您沒事吧?”


    “您明明對蝦仁過敏,為何還要吃下侯爺給您的蝦呢?”


    襄苧一邊輕拍著顧芩瀾的背,一邊看著她蒼白的臉上開始出現的小紅疹子,心中充滿了憐惜。


    顧芩瀾緩過來後,借助襄苧的力量靠在她身上,苦笑道:


    “是啊,我對蝦仁過敏,整個侯府的人都知道,就連姚氏也清楚,不敢在我麵前明目張膽地上這道菜。可是……”


    定遠侯,她的生父,卻似乎一無所知!他那口口聲聲的疼愛,原來隻是個笑話罷了!


    當然,對於定遠侯所謂的父愛,她早已心如死灰。然而,在母親庭院中的驚心發現,才真正斬斷了她與定遠侯之間的血緣紐帶。


    那株海棠花為何會在那年突然凋零枯萎?


    定遠侯為何會突然下令鏟除那株海棠花?


    又為何周圍的雜草叢生,唯獨摘過海棠花的地方,連一絲草木都無法生長?


    除非……


    相思斷腸散的最初投放之處,正是那株海棠花上!


    海棠花盛開之際,相思斷腸散隨風飄散。


    母親日複一日坐在窗前,再加上她所飲的湯藥中,必定含有加速毒素發作的成分。


    無論是姚氏還是錦瀾,她們不過是定遠侯手中的棋子,被他巧妙地利用。


    他自始至終都不願意讓母親活下去!


    母親身後的薑氏無法為他帶來任何助益,因此他才會選擇一個更容易掌控姚氏作為替代!


    想到這些,顧芩瀾此刻隻覺得胃裏翻江倒海,惡心無比。


    襄苧聽著顧芩瀾的敘述,眼中充滿了深深的同情。


    “大小姐,踏燕法師已經被捉來了。”


    臥蠶低聲報告,侍衛隨即將踏燕拖了過來,重重地摔在顧芩瀾的麵前。


    踏燕心驚膽戰,他略帶愧疚地抬頭,恰好與顧芩瀾那雙深邃如海的眼眸對視,仿佛她能一眼看穿他的內心。


    “端王妃,您究竟有何意圖?為何要囚禁小僧?”


    踏燕語氣顫抖地問道。


    顧芩瀾沒有立即迴答,隻是凝視著踏燕,良久之後才緩緩開口:


    “佛門講究因果報應,往昔所造的惡業,今世必受其果。踏燕法師修行至此,可有悔悟?”


    踏燕聞言,臉色蒼白如紙,眼簾低垂,然不語。


    顧芩瀾見狀,並未追問,隻是輕聲道:“我母親自出生至去世,一生行善積德,無論是路邊的乞丐還是受傷的小動物,隻要遇到苦難,她都會伸出援手。”


    “踏燕法師,善惡因果,真的能夠得到迴報嗎?”


    顧芩瀾的話語雖未指責,卻讓踏燕感到臉上火辣辣的痛。


    他輕輕咬了咬唇,抬頭望向顧芩瀾,眼中閃過一絲歉意,歎息一聲,終於開口道: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令堂的善行將在來世結出善果,而小僧……一時衝動,因貪念而鑄成大錯,還請施主責罰……”


    顧芩瀾沉默片刻,讓人將踏燕攙扶起來,然後問道:


    “那麽,在顧家祖墳中,我母親棺木上的鎮魂釘,指使你幹的?”


    “施主其實心中已有答案,何必多此一問?”


    踏燕瞥了顧芩瀾一眼,眼中帶著幾分同情,稍作停頓,從懷中取出一樣東西,遞給顧芩瀾道:


    “其實,當年令尊曾給小僧兩個生辰八字,意圖是困魂引噩。”


    顧芩瀾聽後,眼中閃過一絲波動,接過那張紙展開,眉頭微微一皺。


    顧芩瀾端詳著紙條上的八字,心中震撼不已!


    她自然能立刻認出其中一個是她母親的八字,但另一個卻極為陌生。


    踏燕解釋說,困魂引噩,含義並不複雜。


    困魂,即困住她母親的靈魂,讓她無法輪迴。


    引噩,則是將厄運引向另一個八字的人。


    隻是……


    “你可知道另一個八字的主人是誰?”顧芩瀾目光銳利地盯著踏燕問道。


    踏燕輕輕搖首,伴隨著一聲長長的歎息,他喃喃自語:“小僧僅知這八字屬於男性,除此之外,別無他知。”


    踏燕或許茫然,但顧芩瀾心中卻漸漸萌生了一絲線索。八字,極有可能就是那枚扳指的主人!由此推斷,定遠侯顯然已經知曉母親曾與扳指主人有一段舊情,因此特意命令踏燕將此人的八字一同安放於墓。


    顧芩瀾抿了抿唇角,沉思良久,最終決定將那八字收入懷中,目光轉向踏燕,眼中透露出幾許審慎之光。踏燕察覺到顧芩瀾的疑慮,急忙解釋道:


    “小僧深知罪孽深重,當年因未能割舍塵世緣分,方才接受了侯爺的委托。這些年來,小僧夜不能寐,內心備受煎熬。”


    “王妃放心,小僧自覺罪孽,迴到鹿鼎山後,定會向師傅請罪。”踏燕說到此處,不禁又長歎一聲。


    當年他剛剃度為僧不久,便得知生母病重,未能斷絕對親情的牽念。恰逢得知定遠侯高價求人幫忙,便義無反顧地前往。這一行為違背了天意,多年來,他內心愧疚不已。如今,雖然事情敗露,踏燕心中卻感到一種解脫。


    於是,踏燕再次開口:“若王妃覺得心中不暢,小僧願任由王妃發泄。”


    顧芩瀾深知,這件事與踏燕關係不大,不過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而已。她緩緩開口:“我不願與踏燕法師為難,但此事關乎我母親的名譽,因此……”


    “端王妃請放心,關於另外一個八字的事情,小僧以佛祖名義發誓,絕不泄露。”


    顧芩瀾聽後,微微點頭,隨即令人送踏燕離去。踏燕走後,臥蠶和襄苧趕緊上前攙扶住顧芩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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