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璧越想越氣,雙頰漲得通紅,忍不住將手裏的繡繃丟了出去,狠狠地砸向喋喋不休的唐連霄。


    繡繃雖然小巧,卻也有幾分重量,加上君璧火氣一下升起,手下用了不小的力道,正砸到唐連霄的臉上,疼得他一聲痛唿。


    唐逸霖從外頭趕迴來時,就聽說自家哥哥嫂嫂打起來了,還是因為他的親事。原本整潔有序的小院,這會兒完全變了模樣,上好的瓷器零零散散碎了一地,丫鬟婆子們正攔著唐連霄,不讓他碰到君璧。不過顯而易見,被打的人是唐連霄。他額頭上一道紅印微腫,正是被君璧用繡繃砸出來的,麵頰上還帶著鮮紅的指印,纖纖細細,也是出自君璧之手。


    這時,君璧還不斷隨手拿起些小物件,一股腦地胡亂朝唐連霄身上招唿。


    唐連霄實在是欲哭無淚。那幾個粗使婆子力氣大得很,拉扯著他根本無法動彈,就是想躲也躲不開。不一會兒的工夫,他身上就像開了染坊似的,各種顏色都有。他動也動不了,剛想抬頭瞪迴去,就又被飛來的不知道什麽東西打得頭暈目眩,隻得一邊退,一邊嚷嚷著“粗魯”、“野蠻”。


    唐逸霖走進君璧小院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番景象。望著唐連霄渾身的狼狽不堪,他微不可見地勾了下嘴角,眼中閃過一絲笑意。恰好這時候君璧也累了,讓桂馥攙扶著,暫時休戰。


    唐連霄餘光瞟到唐逸霖,幾乎是熱淚盈眶,“景珩,你可算是迴來了。”他掙脫開幾個婆子的束縛,拉住唐逸霖說道:“你瞧瞧她,哪裏還有點婦道人家的模樣?分明……分明就是個母夜叉!”


    唐連霄本來有心說些更加難聽的,可是不願意丟了自己文人雅士的臉麵,左思右想,就說了君璧一句母夜叉。


    唐逸霖聞言,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君璧的身上。此時的她,臉頰上還殘留著幾分氣惱後的紅暈,一雙貓兒似的媚眼瀲灩水漾,柳眉倒豎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猙獰,反倒鮮活明快,格外生動嬌甜。


    看到唐逸霖望過來,君璧狠狠地剜了他一眼,粉嘟嘟的小嘴撅起,輕哼一聲別過頭去,很是可愛。


    唐逸霖低頭微微一笑,遮掩住眉眼間濃得化不開的寵溺。這哪裏是母夜叉,分明是個打翻了的小醋壇子。


    唐逸霖輕咳一聲,沒有去應唐連霄,而是開口詢問道:“哥哥既是君子,緣何會同嫂嫂鬧成這樣?若是傳出去,豈不是叫旁人聽了笑話?”他並不曾說誰的不是,卻已經相當無理地偏向了君璧。


    唐連霄完全沒有料到自家弟弟也不幫襯自己,頓時被氣得瞪大了雙眼,“你,你糊塗!”他一甩衣袖,頗有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意味,“你可知,我好不容易為你尋到了一門好親事,這無知婦人卻將那小娘子的八字都撕了!”


    一想起那變成碎片的紙張,唐連霄心痛不已。這讓他如何同趙大人開口,總不能說,趙姑娘的八字被自家娘子給撕了,他還要再討一份吧?


    君璧聞言,遠遠地啐了一口,“虧你還能說得出口,將弟弟的終身大事當作青雲梯,我瞧你是想權勢想瘋了!”若不是顧忌身份,她恨不得能發揮出國罵的精髓。


    唐連霄說不過,隻能舉起顫抖著手指,遙遙指著君璧,“你不過是個深宅婦人,你懂什麽!”


    君璧最討厭這渣男自以為是的模樣,忍不住拿起桂馥為她捧來的茶盞,朝他用力丟了過去。


    唐連霄見狀,嚇得急忙向後一躲。茶盞沒有砸中他,卻恰好落在他的身前,在地上摔得粉碎,茶水洇染開一大片,濺濕了他的鞋履。


    這場鬧劇,最終還是由唐逸霖收場。他隻是淡淡地對唐連霄說了一句:“既然哥哥看中了,那哥哥娶迴來便是。”


    唐連霄啞然。他深知這個弟弟的脾氣秉性,莫看他這會兒一副眉眼含笑的溫和模樣,真要認真起來,絕對是不留任何情麵的。那晚他被扔到湖裏,至今仍然心有餘悸。


    隻是唐連霄舍不得這近在眼前的大好機會,仍然想要抬出兄長的身份壓人,“長兄如父,你的婚事我……”


    話未說完,就聽到君璧嬌喝一聲,“長嫂如母,我不同意這門親事!”


    唐連霄一口氣被堵在了嗓子眼,上不去下不來,梗得他窒悶。可是唐逸霖並沒有站出來幫他解圍,他沒法子,隻好帶著滿身狼狽,灰溜溜地走了。留下君璧和唐逸霖四目相對。


    自從那日開始,君璧就把和離之事提上了議程。她並不想背負著被人休棄的下堂婦的壞名聲,這些都合該是唐連霄應該承擔的。前世他休了君璧本身,將她推到了風口浪尖,那麽這一迴,也讓他嚐嚐這滋味。


    君璧暫時蟄伏,不動聲色地又過了幾個月。天氣漸漸轉涼,新年將近,朱顏的肚子也越發顯懷。


    唐連霄過得滋潤,一邊對著朱顏深情款款,一便對那些妾室和通房也照舊寵愛,夜夜笙歌。


    妻室裏有個喚作錦歌的,生得如花似玉,是個買進來的清倌人。她極有手段,來了不多時就纏住了唐連霄,讓人天天往她那處跑。


    朱顏恨得咬牙切齒,卻也無可奈何。沒辦法,君璧還壓著她的身份,隻說等孩子生下來再抬成姨娘。


    這個錦歌是個能人,看出君璧不喜朱顏,越發歪纏著唐連霄。平日裏,因著身份壓了朱顏一頭,也沒有給過她多少好臉色。


    朱顏雖然會與唐連霄哭訴,可是錦歌那邊也同樣會吹枕邊風,再加上她如今雙身子沒辦法伺候,唐連霄每次都說會去訓斥,轉頭就又爬上了錦歌的床榻,氣得朱顏甚至還動了幾次胎氣。


    一般有了身孕,還是這樣大的月份,哪個不是養得白白胖胖、麵色紅潤。可是朱顏卻眼看著日日消瘦。


    唐連霄見狀,就去責備君璧,說是她虧待了朱顏。君璧也不惱,繼續安排好吃好喝地伺候朱顏,並且每迴都大張旗鼓地往她那送各種補品,讓整個府裏的人都瞧到。


    時間久了,唐連霄也不好再說什麽,隻能怪朱顏自己的身體不爭氣。


    就這麽熬到了年前,朱顏已經有了足五個月的身孕。她瘦得下巴尖尖,兩頰微微凹陷,唯獨肚子大得有些不太和諧,瞧上去讓人心驚肉跳。


    君璧知道,她等待的時機來了。這晚,她將錦歌喚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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