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畫言辭犀利,簡單粗暴,卻句句在理,“太子妃若是妥帖追隨太子殿下,殿下也會多少顧念夫妻情分。可她轉而投向皇上,皇上那是何等人物,若是當真喜歡她,又怎會偷偷摸摸行那苟且之事。”


    沒錯,雲弘帝若是當真想要辛氏,絕不會與她偷著來。他大可以架空太子,或者幹脆尋個樣貌相近的偷梁換柱、取而代之。別人或許做不到,但是雲弘帝是一朝天子,這樣的事謀劃起來卻也不算太難。


    “你倒是聰慧。”君璧笑著望了文畫一眼,“隻是,你當真不怕?”文畫已經知曉了她和雲彥璋之事,便是騎虎難下了。


    文畫神色堅定,“婢子說了,隻要娘娘歡喜,婢子就算赴湯蹈火,也在所不惜。殿下雖然多有莽撞,但比起皇上的無情,到底還是更勝一籌。”


    隻要娘娘能夠得了太子的心,他必然會護著娘娘的。文畫可以瞧出來,太子還有幾分真情,不像皇上……思及偶爾瞥見的那一眼,雲弘帝眼底徹骨的冰冷,文畫就不禁全身顫抖。


    雲弘帝首先是個帝王,他絕不是夫君的人選,他的無情是虛掩在那看似柔情的外表之下的。


    文畫毫不懷疑,雲弘帝可以為了他自己的江山,斬除一切阻礙。她還清楚地記得,娘娘新婚那日,滿身的傷痕,奄奄一息。


    這件事文畫和墨書都當作是秘密,不曾對任何人提起。娘娘也許是怕得狠了,也再沒有提過,漸漸變成了一副沉默寡言的模樣。現在看來,娘娘似乎是忘記了,這樣也好,文畫這般想道。


    君璧交待了文畫,讓她與墨書通通氣,兩人都是她的貼身宮女,日後有什麽事,就要依靠她們了。


    次日再見到墨書時,她眼眶紅腫得像個核桃,眼神裏滿是疼惜,除此之外倒是一如往常。


    那日之後,雲彥璋還是會時不時來鳳儀宮,大多時候小坐片刻,偶爾隻是過來請個安就離開,搞得君璧一頭霧水。


    墨書和延福搭上了交情,套出些話來。比如太子殿下在潛龍宮隻歇在外殿,再也沒有進過內殿。又比如有一晚辛氏去了外殿,太子幹脆就搬到了側殿……


    時光流逝,轉眼間天氣越發溫暖宜人了。雲弘帝大手一揮,敲定了近日的巡遊。


    所謂巡遊,意為體察民情,實則吃喝玩樂的意味更濃些。而且並不像私訪那般隱姓埋名的自由,一路上都有事先的布置安排。


    君璧是不太願意相隨的,因為無論是圍獵還是出巡,都是各種事件高發的時段。雲彥璋也特意囑咐她,讓她莫要隨行。


    可是雲弘帝不知道哪根筋搭錯,往常皇後和太子都不必跟隨,隻有受寵的妃嬪與親信伴君左右。這迴卻不僅攜了君璧去,還將雲彥璋也一並帶上了。


    這下皇後不在宮中,後宮無人。皇帝太子也走了,前朝無人。君璧不知道雲弘帝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她本還打算裝病推說不去,但得知雲彥璋也一同前往時,她又不放心。她的目標人物去哪,她自然也要在哪。


    燕草如碧絲,秦桑低綠枝。君璧撩開窗邊的布幔,朝外望去,入目便是一片蒼翠綠意。溫柔的春風拂麵而來,吹得她鬢發微亂。


    雲堆翠髻,榴齒含香。一雙秋水般的眼眸水波盈盈,嗔喜皆宜。


    雲彥璋的馬車在君璧的斜後方,他此時手中把玩著瓷杯,不觀春色,獨賞美人。


    辛氏坐在雲彥璋的對麵,手裏拿著書卷,心卻早就飄到了麵前男子的身上。雲彥璋近日對她似乎越發漠然了,之前雖然冷淡,卻也還算相敬如賓,如今倒好,直接視而不見,連表麵工夫都懶得做了。


    辛氏見雲彥璋一直盯著窗外瞧,於是放下書,強打起笑意湊了過去,“殿下,可是外頭有什麽好看的,臣妾也想瞧瞧。”說著,就要坐到雲彥璋的旁邊。


    雲彥璋輕輕側身,立刻換了個方向,躲開了辛氏的靠近,“隻是賞花罷了。不過這花,孤獨自欣賞就足夠了。”他這話說得一語雙關。


    辛氏之後再向外頭望去時,君璧已經放下的布幔,她隻看到前方的幾輛馬車,哪裏有雲彥璋說的花可以賞。她就算再傻也知道雲彥璋的敷衍,麵上不由地浮現尷尬,訕訕一笑。


    一路上很是太平,並沒有發生君璧擔心的暴動或是刺殺。


    雲弘帝沒與君璧同乘,他身邊陪著幾位頗為得寵的妃嬪,鶯聲燕語好不快活。


    君璧倒覺得如此甚好,她樂得清閑,悠閑地觀賞美景,自在逍遙。


    雲彥璋從第二日開始就不再乘坐馬車,而是與跟隨的臣子一同策馬而行。辛氏孤零零的一人,不知道心中是何滋味。


    君璧冷眼旁觀,她跟雲彥璋站在一邊,自然也就選擇與雲弘帝和辛氏對立。


    一行人到達了一處熱鬧的城鎮,正好趕上了當地的春日燈會。有好熱鬧的臣子提議,他們換上普通百姓的衣服,去外觀賞,與民同樂。


    夜間的街市被燈盞點綴,顯得格外美好。各式各樣的花燈如同繁星,密密排列,將河邊映照得如同白晝。


    君璧漫步在一隊人的中間位置,慢悠悠地邊走邊看。她今日未施脂粉,素麵朝天,卻惹來許多人頻頻迴頭觀望。就是雲弘帝也忍不住多瞧了兩眼。


    君璧倒不是故意想引人注目,若真要惹人注意她也不會洗盡鉛華。隻不過是天氣暖和了,又在外走動,脂粉太厚總是不太爽利,她還是覺得自己舒服最重要。更何況,她也不能裝一輩子啊。


    好在君璧麵上的清冷神情依舊看上去乏味無趣,雲弘帝盯了她一會兒,就轉頭與旁人說笑去了。


    反而是跟在其後的雲彥璋,見到君璧如此模樣,不由地眉頭皺起,暗暗深思。


    文畫和墨書盡職地護在君璧的左右,不過到底是第一次見到這般燈會,兩人都有些好奇,瞧到新鮮物件也甚是歡喜。君璧也不是個摳門的主子,她們看上了,就一並買下來。


    燈會中自然有許多節目和活動,雲弘帝那行人走到前麵去瞧新奇的花燈,落後的君璧則對那精巧的吃食頗有興趣。


    雲彥璋和辛氏俱跟隨在君璧的身後,安安靜靜地不說話。


    君璧興趣盎然,對於前方聚集起來的人群未曾發覺。一個不察,她們主仆三人就被人流推搡著融入了人海之中。雲彥璋立刻帶著人也跟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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