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夢境中脫離,一股巨大的失落感直擊靈魂深處。


    他悵然的睜開眼睛,早已經是淚流滿麵,無法自拔。


    這種感覺非常的奇妙也很詭異,天機閣閣主曾言六道輪迴訣,是對往生者的追憶,是一種對自身造成無法挽迴結果的惋惜;如今佳人正在身邊,唐渺仍在夢境中找尋失落的畫麵,想必這樣才能讓他更好的珍惜現在。


    “清綰...清綰...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我好害怕...”


    “你怕什麽...我不就在你身邊嗎...”


    “我怕你會離開我...”


    “也許吧。”


    清綰垂著腦袋,一雙無暇眼眸中的柔色快要將他淹沒。


    “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了...”


    唐渺喃喃一聲,目光越發的堅定。


    心魔引的強大之處就在於此,每一次心魔劫的爆發隻會越來越恐怖。


    因為每當從一層心魔劫中剝離出來以後,那種往日模糊的片段記憶畫麵就會深深的刻在了骨子裏,一直浮現在眼前,困擾心神,備受煎熬。


    唐渺此時倒還好一點,隻要他牢牢的抓住清綰,心底的恐懼便又會減少幾分。


    他仍是平躺在地上,頭枕著清綰的雙腿,絲絲清香沁入心肺,心頭的陰霾早已經一掃而空。唐渺大口喘息著,滿臉都是淚痕,下意識的握住了清綰的右手,任憑後者如何拽動,都無法掙開唐渺的‘魔爪’,索性便由他去了。


    “你夢到了什麽,一會大笑,一會痛哭,好似瘋癲一樣?”


    此時此刻,清綰的內心也是無比的複雜,她強迫自己不去思考當初的那些美好畫麵,實際上唐渺在夢中所經曆的記憶片段,也都是屬於她的記憶片段。


    每想到這裏,清綰便感到莫名的揪心。


    “夢見了很多...我們去通天城...買糖葫蘆...買燒餅,用蘭花繡帕給你擦嘴,你讓我以後隨身帶銅鏡...逛燈會時遇到了霄淩仙,他認出了我,我給他使了個眼色讓他離開...你接著追,沒有追上...我在暗中找到了他...”


    “後來去京城,在路上遇上了三邪九淫的淫邪...你被刺傷了,流血過多陷入了昏迷...我抱著你連夜返迴通天城...也是霄淩仙找來了全城的名醫...後來才知道那天夜裏,霄淩仙手持血獄天魔司腰牌去了郡尉府衙...”


    “誒...通天城...”


    清綰微微揚起了嘴角,腦海中的畫麵一一浮現,仿佛就在昨天一樣。


    “那你可要小心了,接下來可是...”


    “最幸福的一段日子。”


    唐渺雙眸一沉,又閉上了眼睛睡了一小會兒。


    一直到日上三竿,刺眼的陽光透過樹葉縫隙照射進來,他伸了個懶腰,被清綰直接轟開了,頭枕著她的雙腿睡了一整晚,腿都麻了,毫無知覺。


    唐渺厚著臉皮給她按摩,反正這事他以前也沒少給清綰幹,倒是有些生疏了。


    悄無聲息間,兩人的關係又變得十分微妙起來。


    靈池傳說仍舊是唐渺心中的一塊心病。


    往西北方洛陽郡的方向的而行,走了將近兩個時辰,總算是在炎熱的午後走出了山嶺,一條鮮有人至的土路,彎彎曲曲路過一個村鎮,唐渺等人進去一番打聽,又休息了好大一會,這才一鼓作氣來到了官道附近,熱的差點蒸發。


    他開始擔心汝幸起來,上次準備在君界城按照素仙的法子,抓些草藥外敷的計劃也耽擱了,如今又過去了五天時間,唐渺聞著了一股異味,是以素仙特製的草藥異香與屍臭混合一起的怪味,格外難聞,但並不是‘奇臭’。


    “用流螢蝶舞送她去超生吧。”


    清綰早就注意到了這股異味,隻是礙於這靈傀的實力也不低,一直忍住沒有說出口。這世上的奇人異士倒是不少,尤其是越往西北或是西南方走去,到達秦境之後,若是有人瞧出了異常,免不了大打出手。


    秦境人喜歡傀儡的程度遠超於楚、趙兩大王朝,何況是一具世上絕無僅有的蠱屍靈傀,更是令人心動。


    唐渺搖了搖頭,這個問題他也不是沒有想過,越往後麵去,他們麵對的敵人實力往往都是天人境的高手,就算是靈傀對上也是雞肋。


    除非是像南疆岐王一樣,打造出一支蠱屍軍隊來。


    “等陸星陵完婚之後,我就迴妙醫穀一趟,如果鬼三千的‘心髒’問題無法解決的話,就送他們兄妹二人一起超生;現在單獨讓汝幸一人去超生,我不放心,鬼三千也不放心,她會在地府迷路的。”


    清綰無端的笑了笑:“你說你不信鬼神,但在有些問題上,卻比信徒們還要虔誠,倒是讓我有些大開眼界。”


    唐渺跟著笑了笑,垂下了頭:“汝幸十六歲不幸遭難去世,距今十二年了,跟著我也有七個年頭,她哥跟著我也有六個年頭了。”


    “這世上奇怪的人的確不少,有人食人肉,有人喜骷髏,也有人摟著屍體睡覺,也有人隨身帶著骨灰壇...很不幸,我也成為了他們中的一員。”


    “哼,離開我之後,感情經曆倒是挺豐富的。”


    “...額...”唐渺一時間愣住了,弱弱的迴答:“你該不會同一具靈傀吃醋吧?”


    “哈哈...美得你。”


    清綰微揚起嘴角,右手一抖,射出一股暗勁落在了汝幸的右臂上,刹那間汝幸陡然轉身,下意識的抬臂朝著唐渺的頭上落下,幸好他閃躲及時;然而詭異的是,汝幸的手臂並沒有完全落下,而是停在了距離他天靈蓋之上幾厘的地方。


    兩人頓時大驚失色,唐渺不敢置信的又坐迴了原來閃躲的地方,真的還差那麽一點點才能打中自己,“怎麽會這樣?”


    “難不成...墨老說的對...靈傀產生了靈智?”


    “怎麽可能,這未免也太荒謬了。”


    唐渺猛地搖了搖頭,這就和長生一樣,毫無章法可循。


    他控製著靈傀走了幾步,和以前沒有兩樣。


    “也許是多慮了。”


    兩人一番搖頭,隨即繼續上路了。


    官道上,行人倒是不少,尤其是酷暑天裏,路邊有不少茶棚,幾乎都是附近村鎮的村民,搭設了簡單的草棚以後就開始賣茶了。


    “三位客官,現在正是天氣炎熱的時候,不妨裏麵坐會歇腳。”


    茶鋪的夥計熱情的迎了上來,汗巾不斷的擦拭額頭上的汗水。


    “也好...”


    三人進入了茶棚,選了最裏麵的一桌。


    這個茶棚顯然也是臨時搭建的,打進地裏的木樁外,堆積的泥土也都是翻新的,方桌、長條凳也是幾塊木板拚接而成。


    茶鋪的夥計看出了唐渺疑慮,主動釋疑道:“客官您放心,這裏是天子腳下,不敢胡來;我們也是附近村鎮老實本分的村民,絕無害人之意,隻是借著酷暑天氣幹點小生意,價格公道實惠。”


    “也罷,那就先來一壺涼茶吧。”


    唐渺衝他笑了笑:“莫非還是洪武郡境內?”


    “誒...客官是打京城來的吧?”


    夥計拿著汗巾擦拭著桌子凳子,笑眼咪咪的說道。


    他看了眼清綰,淡淡的迴答:“不是。”


    兩人在山嶺中呆了五天時間,未曾沐浴更衣,而且長衫早已經被荊棘割破稍顯破爛,卻終究敵不過撲麵而來的華貴之意。


    夥計隻是笑了笑,並不接話。


    “客官,您要的茶來了。”


    唐渺倒了兩大碗,果不其然,這茶隻是冰涼,毫無特色可言。


    “夥計...向你打聽個事?”


    “好嘞,客官您盡管問,小的要是知道,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看樣子還讀過幾年私塾嘞...”


    “公子說笑了,隻是識字,跟著叔出來討個生活。”


    “那...這裏可還是洪武郡?”


    “確實是洪武郡君界城境內,實乃天子腳下。”


    “最近的城在哪裏?”


    夥計指了指官道一頭,說道:“從這裏往前走進入山嶺,可到達京城。”


    “不過幾位客官...近些時日還是不要進京為妙。”


    他刻意壓低了聲音。


    “這樣啊...你還知道其他地方嗎?”


    “有...這條路往前走,就是洛陽郡朔西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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