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還是得繼續,作為一個在京城‘興風作浪’的外地人,這樣的情景備受折磨,就和幹了壞事的“良人”一樣如坐針氈,心裏的膽怯莫過於恐懼。


    一晃兩晝夜未眠,雙眼充血,疲倦寫滿了整張滄桑的麵孔。


    不修邊幅的臉龐邋裏邋遢,這才是一個步入而立之年的真實寫照。


    他今年二十九,虛歲已到而立之年。


    按照傳統而言,成家立業遙遙無期。


    他不是一個合格的兒子,卻是師尊眼中的好弟子,作為離冗的關門弟子,他不能做的比別人要差,至少要與乾正並肩。


    不過在名聲上已經敗了一大截。


    這兩天來,他想了很多事情,強迫自己不能入睡,心裏的魔影正無限滋生。


    想到了沒落的天一門,想到了棄山門而遁走的師尊、師叔以及諸位師兄弟們,自臨空城一別,一晃也有四月未見了,時間過的還真是快啊。


    十一年前與清綰第一次見麵,在東嶽郡天塹山腳下小溪村。


    少女的身份是久負盛名的通天劍派,少年的身份是名動天下的天下第一門,就和霄淩仙、李幽的用意一樣,別有心機,刻意的隱瞞了下來。


    實際上直到鬥劍大會結束,這些人才各自知道了對方的身份。


    通天劍主的獨女,天一門門主的關門弟子,血獄天魔司魁首,怒仙教的領軍人物,當時的李幽並未獨步天下,刺客道的名頭也被無數人瓜分著。


    可謂是天之驕子。


    第一次見清綰時感覺並沒有那麽強烈,說起容貌,唐渺始終在意自己的小師妹瀟雪,一笑便為之傾心,隻可惜瀟雪身懷特殊體質,烙鐵都無法融化她的冰心,進而拉開了距離,雙眼逐漸迷離。


    世上的情愛之事,又有幾人能夠看透。


    無非是時間久了罷了。


    孑然一身,無牽無掛才是他們這些人功力修煉至巔峰的強大基石。


    隻可惜仍是無法擺脫情愛的困擾,已導致遲遲無法邁入虛境。


    當然了,這是對於霄淩仙和李幽兩人而言。


    他曾經半隻腳踏入了劫境,那還是在遊曆天下之後,透支了全身十幾年來的內力,強行提升到了半步劫境的地步,後來在妙醫穀躺了大半年的時間才見好轉,接著就到距離妙醫穀最近的地方休養了三年,好不容易將引氣洞察術修煉至大成,一失足毀於一旦,叫人大跌眼鏡。


    沒錯,他的境界是修煉了各類秘術提升的,以伏羲九針為引,透支自己的身體作為代價,並不是實打實的內力。


    要說天才,唯霄淩仙一人矣。


    在他們這個時代。


    “又想到清綰了。”


    唐渺喃喃自語一聲,目光略有絲動容。


    盡管她就在自己的隔壁。


    又好似在天塹山中的桃花林裏...


    終究敵不住倦意襲來,眼皮越來越重,他輕輕的靠著窗子...


    “這是哪?”


    目之所及,一片姹紫嫣紅。


    清脆的鳥鳴響徹山穀,潺潺的流水聲猶如絲竹般悅耳。


    身形一晃,他便摔了一個踉蹌,即將滑落溪水中時,“簌簌”,陡然間從林子裏掠出了一個淺藍色的身影,一把拽住了他的腰帶,然後奮力拉扯。


    “哎呀?”


    隻聽得一聲驚唿,她下意識地閉上眼睛,而又不甘心的睜開了一隻眼。


    一頭紮入小溪中,冰冷的泉水讓他瞬間清醒,急唿道:“救命,我...我不會遊泳...不會...不會遊泳...”


    “喂...我說...這水有你膝蓋深嗎?”


    一個古靈機怪的丫頭看不下去,“咯咯”的笑著,合不攏嘴來。


    唐渺愣了愣,一下子漲紅了臉龐,“還我?”


    “什麽?”


    “腰帶。”


    他咬著牙。


    “給你給你...小氣...”


    丫頭用手捂著眼睛,故作扭捏之態。


    “你快穿上吧,我不偷看。”


    “看什麽,還沒掉呢。”


    唐渺不高興的瞥了瞥嘴巴。


    “呸...流氓。”


    丫頭臉色一紅,漫不經心的走開了。


    溪水雖淺,然還是淋了個落湯雞,畢竟他是整個人直撲入水中,這其中當然少不了丫頭在背後的那個推力,唐渺趕緊追了上去。


    “喂,你幹嘛要推我?”


    “什麽嘛,本姑娘不是看你快要落水了嗎,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你罵誰是狗呢?”


    唐渺幾下便利索的係上了腰帶。


    他這一身裝扮挺簡單的,裏衣、白色胯袍外加一件青色長衫,係上一根腰帶足以,係上腰帶比沒係腰帶時更加難受。


    “誰罵我我就罵誰。”


    唐渺實在是氣不過,想必以自己的功夫,隨便點幾下水的事情就可以安然無恙,非得弄得現在如此狼狽的地步,便扒拉了她一下,“你怎麽能...”


    這手方搭上丫頭的肩膀,那人的反應也是迅速,翻手就將他的胳膊給扭了過去,唐渺頓是疼的嗷嗷大叫起來:“放手...放手...疼...女俠饒命...女俠饒命。”


    他好歹也有了兩三年外出行走時的經驗,逮到什麽好話說什麽。


    更何況對付惡女子,唐渺有的是經驗。


    “不會武功就敢隨便對本姑娘動手動腳,膽子倒是不小啊。”


    那丫頭頓時喜出望外,輕輕往外一推便已是倒在了丈外。


    “我才不稀罕你呢。”


    唐渺一屁股坐在地上這才晃過神來,對啊剛才怎麽不還手呢。


    方才被她這麽一抓,他整個人臉上的五官全部扭曲到了一起。


    “哼,告辭。”


    那丫頭可不以為然,俏皮的衝他扮了個鬼臉,隨即一蹦一跳的走開了。


    走了沒多遠,好奇的迴頭一望便愣住了,“他怎麽還不起來?”


    “我有那麽厲害嗎?”


    丫頭又重新比劃了一番:“難不成功力又提升了?”


    “喂,你沒事吧?”


    她追了上前。


    “疼。”


    唐渺臉色蒼白,隻吐出了一個字。


    “這醜娘們可真狠啊。”


    右臂已經輕微脫臼,倒也不是他不想動,正思索著該如何處理,這丫頭又迴頭了,“呀,好像挺嚴重的樣子?”


    丫頭麵色一沉,臉上這才浮現出一絲古怪的擔憂之色。


    “你忍住呀,我幫你...治療...”


    說這話時,她自己也沒有多少底氣。


    還是硬著頭皮上前,利索的發力,隻聽見“哢嚓”一聲,唐渺想死的心都有了,早知道自己動手了,何必麻煩這個‘死丫頭’。


    頓時,他的意識陷入了一片空白中,唐渺牢牢的握著自己的右臂,陡然驚醒,從凳子上跌落在地,迷迷糊糊中看見了一襲長裙,是清綰過來了。


    “你沒事吧?”


    “沒...沒事...”


    唐渺動了動自己的右臂,心裏一陣歎惋,“原來是夢啊...如此逼真。”


    表麵上一點事都沒有,他揮了揮自己的右臂,甚至還能打出遊龍掌。


    “心魔劫?”


    唐渺微微一愣,瞧了她好幾眼,一言不發的從地上掙紮起身,頹然的坐在了凳子上,過了好大一會兒才恢複過來:“你怎麽知道?”


    清綰從懷中掏出了一塊巴掌大小的銅鏡。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他湊上前瞧了一眼,隨即苦笑起來,原來自己已是淚流滿麵,混合著汗水,渾身濕漉,就和...和夢裏是一模一樣的情形。


    唐渺揭開茶壺蓋,猛地灌下好幾大口,這才微微喘息著,仿佛被抽了魂魄一樣的靠在了木窗上,雙眼不禁迷離。


    “你難道不好奇我都夢見了什麽?”


    “好奇?”


    清綰嗤笑一聲,坐在了床邊,“你剛才叫的那麽大聲,我恨不得一劍捅死你。”


    “很大聲嗎?”


    “是的,坐在凳子上叫喊,跟著了魔一樣。”


    “我都叫了些什麽?”


    “不是很多,就兩個字...兩個字,反複的來迴叫喊。”


    清綰


    ...


    京城的四個城門,是在第三天的午後統一打開的,不過出城的人依舊要嚴格盤查之後才允許放行,他們三人倒是還好,購置了一輛馬車,城門衛對照著通緝令上的畫像逐一檢查之後便放行了,無端引起是非是所有人不願意看到的。


    西酉門不敢去,他們仍是往南城出去,趕往君界城北郊的淨山寺。


    心魔劫一旦徹底爆發,就遠不是唐渺能夠控製的,而且清綰也毫無辦法,甚至趁機一劍結果了唐渺,他仍會在夢中繼續過下去。


    夢境的導向都是一樣的,受到了強大的刺激就會自己醒來。


    當初怒馬仙困於夢境,正是西北王率領著怒馬軍大釋進攻秦境寒泉關之時,鷹九真趁機化身為西北王的部下刺死怒馬仙,這才致使夢境走到了盡頭。


    倘若夢境一直是良好的開端,無人能破。


    也就是說夢境中一旦出現良好的一麵,醉生夢死中無法自拔,極有可能陷入傳說中的無始境,直至暴斃而亡。


    當然了,由心魔引造成的心魔劫,力量會是自身引發心魔劫的一倍還要多,挺住了就是巨大的財富;若是沒有挺過來,就會真正死在夢境中。


    有了第一次心魔劫的來到,很快就會迎來第二次,心魔的導向唐渺自己無法預料,但是大概的範圍一定是自己所親身經曆的事實。


    唐渺和清綰兩人都心照不宣,如果不是鬥劍大會上引發的慘案,他們兩人恐怕早就結婚生子了,所以這其中很長的一段時間都是處於甜蜜期。


    然,一物克一物,他們隻能去淨山寺尋找玄衍大師,尋其解決的辦法。


    隻能希望玄衍大師沒有離開。


    畢竟葉鍾元的離去,必然是要迴到魔門,前往小西天去一探究竟。


    這一去,便又是一番大動靜。


    天人境的高手總是能洞察先機,此行唐渺也沒有十足把握能夠碰上玄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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