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到底是誰?


    這個問題對於這兩人而言,似乎也變成了一個難題。


    兩人茫然的相視一眼,臉上寫滿了悠揚的追憶之色,一時間竟然也迴答不上來。


    不知道是迴答不上來,還是刻意的不想迴答。


    總而言之,留給霄淩仙的時間不多了。


    他的臉色沒有繃住,陰沉的臉色本就不符合霄淩仙的性格,為了嚇唬住天淵中昔日的霸者,他一直把自己塑造成為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冷血魔頭,不過在這兩人麵前,似乎提不起一絲勁頭來。


    實在是乏味無趣。


    霄淩仙微微一笑,歎道:“這下糟了。”


    “...你...你是不是...在...在找人?”


    “嗯?”


    “眼力見倒是好使。”


    他攤了攤手,是個傻子都看出來了。


    霄淩仙不知道將他們兩人關押的意義何在。


    鬧著玩嗎?


    “...可是...這一層...應該隻有我們兩人。”


    那麵色枯黃的婦人總算是說了見麵後的第二句話,吞吞吐吐似乎極少說話,同時神色也輕鬆了不少。


    “什麽是應該?”


    霄淩仙微眯著眼睛,目光從兩人臉上一掃而過。


    兩人陷入了沉默中,中年男子上前邁出一步,剛要開口說話,這才又想起了拱手抱拳的禮節,遲疑的抬手,再開口說道:“我們二人從未離開閣樓半步,至少可以向公子保證,這水榭閣樓中隻有我們夫婦二人,再無其他人了。”


    說了一些話,男子恢複了不少自信,眼中洋溢著熱情之色。


    “那倒也是。”


    話說霄淩仙也並未去過二樓,既然男子提及到了這一點,他便思量的將目光投到了二樓之上,陡然間一腳蹬在桌案上,飛身入二樓。


    兩人不由得看呆了,刹那間往後退了幾步,緊緊的相擁在一起,麵色若有所思的驚恐之色。


    二樓內陳設更為簡單,像是一座佛堂。


    隻有一尊木觀音,兩個蒲團,以及數不清的經書。


    擺放木觀音的桌案下放有一個炭盆,裏麵有大量白紙燃燒過後的灰燼,堆積了滿滿一盆,如一座小山。外麵仍有一地寫滿經文的白紙,正等待投入炭盆內燃燒,想必是由於自己的到來而中止了。


    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彌利都婆毗...


    “往生咒?”


    霄淩仙仍是琢磨不透這兩人的身份,心中微微一歎,麵露若有所思的惆悵之色,定天侯那裏該怎麽交代呢。


    “敢問大人是何人?”


    兩人相互攙扶著,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到了二樓佛堂中來。


    “小生乃一介書生,不敢稱之謂‘大人’。”


    霄淩仙一手撫著二樓的雕欄木柱,心裏很不是滋味。


    “那不知公子找到人了沒有?”


    中年男子忽的開口追問道,身子微微顫動。


    “罷了罷了。”


    他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手倚欄杆翻身下樓,霄淩仙此時再也沒有什麽顧忌的了,雙腳落在桌案上微微一跺,便將桌案上所有的字畫卷入了仍有餘溫的炭盆中,一下子就劇烈燃燒起來。


    霄淩仙驀然迴頭一望,挑釁似的低喝道:“老實呆著吧。”


    說話間,他淩空點地,一個翻身就閃出了廳堂,飄逸的身法掠過冒著大量白氣的溫泉水,眨眼的功夫就落到了對岸。


    他沒有任何遲疑,急匆匆的走入了通道內。


    “這人...怎麽還跟個孩子似的?”


    婦人追到了門口,駐足望著霄淩仙消失的背影,含情脈脈的迴頭瞧了眼身邊目光略顯呆滯的男子,沒好氣的笑罵道。


    接著語氣一轉,又變得萬分柔和。


    “夫君,熹兒若是沒死的話,也應該同他這般大了。”


    中年男子低頭不語,顫顫巍巍的半跪在蒲團上,拾起地上散落的到處都是寫滿了往生咒經文的白紙,一張接一張的扔進了炭盆內。


    霄淩仙的速度極快,在狹小的通道內穿行,腳下生風直奔石階而去,漢白玉地磚隨著他的奔襲而輕微震動起來。


    陡然間,他的身形稍有一滯,通道頭頂嵌入石壁中的夜光石忽的抖下一絲塵土,落在了他的披肩上。


    “來得好快!”


    霄淩仙不免為之驚歎。


    他遲疑了片刻之後,淩空點地直射入石梯間,順著石階直躥上去,鬼魅般的身影與黑暗完全契合,玄妙的步法仿佛腳踏祥雲行走,同時每一腳重重的點在石階上,借力空翻往上躍起。


    的確,這樣鬧出的動靜倒是不小。


    “來了?”


    解淵大人陡然抬手示意大家都不要講話了,隨即猛地起身站立,直挺挺的脊背猶如一座高山聳立,籠罩了任何一絲光影。


    “無趣。”


    九大高手嗤笑一聲,默契的一拍而散,陡然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抬腳跨出,一步將近十尺的距離,“霄淩仙”近乎昏厥。


    “該死。”


    而此時天淵大門外,一匹純白色的大宛馬正在深宮禁內奔襲,這是何等的殊榮。隻見此匹駿馬目含紫電,神采飛揚,棕色的馬鞍之下墊著繡著金絲龍紋圖案的黃色錦緞,皇家特許。


    “聖旨到,奉聖諭,入天淵。”


    人未到聲先至。


    陰柔中透著幾分戾氣的低沉之聲頓時飄蕩在紫禁城西側上空。


    暗紅色的錦袍隨風起舞,鵝帽的係繩混在墨色的長發中,坐在馬背上的那人一手握著韁繩,另一手高舉著聖旨,臉上麵若寒霜沒有一絲血色,白皙的肌膚妖異到仿佛脫了一層皮一樣,令人心悸。


    數十餘人艱難的再次推開了高達三丈的朱紅大門。


    大宛馬一頭直接紮進了天淵前的廣場。


    “嘩啦啦”一陣抑揚頓挫的聲響過後,身穿重鎧的將士在巍峨的城樓之上單膝跪了下來,與此同時,守衛大門的將士每打開一扇大門之後,也是齊齊單膝跪在地上。


    聖旨到,如皇親臨。


    他橫衝直撞的來到了天淵門前,起身腳踩馬背,一個漂亮的輕功落在了厚重的石牆之下,此時輕柔的錦袍才洋灑灑貼至了衣衫。


    “大人。”


    他的身形稍有一滯,一個肥頭大耳的狻猊衛小旗這才慌不迭的跪伏在了腳邊,白羽不曾理會他,徑直走進了天淵中。


    腳步聲越來越近,天淵內也動蕩不安起來。


    鎧甲的碰撞聲,接踵而至的兵器摩擦聲,鐵鏈縮動的聲音。


    一下子沸騰了起來。


    霄淩仙的心髒砰砰直跳,頭頂的天淵地下二層區域似乎也有些手忙腳亂了,解淵的腳步沉穩而鏗鏘有力,他的每一腳似乎都踩在了霄淩仙的心頭之上,再快點,再快點...


    刹那間,一縷微光射入了他的瞳孔中。


    “啟稟枯大人,白羽公公手持聖旨前來。”


    他轉身單膝跪在地上,緊貼著牆壁的黑影微微一愣,隨即浮現而出,冷哼道:“知道了,這裏不是你該呆著的地方,迴去吧。”


    披著黑袍的枯大人刻意壓低了聲音,地下二層是不允許任何一個沒有得到聖諭的人前來,不過好在現在九大高手也有些不知所措,枯大人責罰一句後便沒了下文。


    “卑職領命。”


    他往後退了幾步,轉身扭頭就走。


    “喝,來的好快,讓我去會會他,究竟耍的什麽花招。”


    “霄淩仙”一掀錦袍,不禁提起了速度。


    兩人在幽暗的通道內相視一眼,奔襲中猛地發力,陡然從兩側的石壁躍出,而後撞擊在了一起。


    一縷黑煙嫋嫋升起,一下子仿佛又恢複了正常。


    下一刻,天淵一層守衛的將士單膝跪在了石梯間門口,白羽公公毫無征兆的突然出現,仿佛從天而降。


    “霄淩仙?”


    他刻意的壓低了自己的聲音,將所有複雜的情緒融入其中。


    “公公可是叫我?”


    地下二層第一道大門處,霄淩仙喧賓奪主,坐在枯大人的桌案之後,輕輕搖曳著手中的杯盞。


    白羽沒有立刻接話,淩厲的目光掃視著許久未曾來過的天淵地下二層區域,一切都好似正常。


    枯大人杵在黑暗的角落裏默然不語,幽暗的地下空間內,竟然看不見一絲影子。


    “今日可是趕巧,公公何不坐下與小生對飲?”


    “油腔滑調。”


    白羽陰笑幾聲,不動聲色的將手中的聖旨藏入了錦袍內,先是在第一道大門處踱著步子,目光迴掃便又落在了霄淩仙臉上。


    “聽聞公公去了一趟臨空城,可有何收獲?”


    霄淩仙端起了酒杯,心裏直發怵,但是臉上卻是波瀾不驚。


    這杯中哪裏有半點酒的影子啊。


    “嗯?”


    白羽陡然迴頭,死死的盯著他看。


    霄淩仙亦是不甘示弱,雙目中透著些許幽光之色。


    良久,兩人這才不約而同的收迴了眼神,都似乎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出一絲的辛酸。


    “不勞天魁大人費心。”


    “公公這可是拐彎抹角的在詆毀卑職了,小生如今隻是天淵中區區一介守衛了,何擔天魁一職?”


    “不必在本公公麵前裝腔作勢,你看...這聖旨不是到了嗎?”


    白羽冷笑幾聲,見霄淩仙既然自己提了出來,他也不便在藏著掖著了,亮出了手中的聖旨,低聲喝道:“聖旨到,霄淩仙接旨。”


    官複血獄天魔司魁首一職,同時升遷狻猊衛副都指揮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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